北靜王府裏,黛玉正在吩咐雪雁去將以前庫裏幾匹閑著不用的軟紗拿出來,將院子裏的紗簾換一下,卻見晚風急匆匆的走進來,對黛玉道:“王妃,晚風有幾句話要和王妃說。[.超多好看小說]”


    黛玉素知晚風是個很穩重的丫鬟,如今見她氣色凝重,嘴角緊抿,不由站起來對雪雁等人道:“你們先下去,我一會兒再吩咐。”


    走上前來,晚風對黛玉道:“王爺剛才派人回來說,王爺要出城一趟,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若是明天不回來,有人拜見王爺,就請王妃說王爺有疾在身,不便見客。”


    黛玉急道:“傳話的是誰。”晚風道:“侍簫,奴婢讓他候在外麵,王妃若是要見,奴婢這就喚他進來。”


    點點頭,黛玉道:“你讓他進來見我。”侍簫走進來的時候,見黛玉一雙俏眸正靜靜地看著自己,膚若凝脂的臉上那一份神色帶著一種平日難見的肅重。


    靜了一下,黛玉道:“侍簫,王爺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侍簫道:“王爺走的匆忙,隻是匆匆的吩咐了屬下幾句,讓回來告訴王妃,便帶著人離開了。”


    “王爺和誰一起。”不知為什麽,黛玉的心竟然不由自主的跳了起來,水溶做事從來都是很慎密自信的,不動聲色中總是把一切安排的周周全全,誰知今日之事竟然如此匆忙,連幾句寬心的話也沒有留下。


    侍簫道:“侍墨侍劍,還有阿六,至於車子裏有沒有人,屬下也不知道。”看著也是不明所以的侍簫,黛玉隻得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好了,你回去吧。”


    房裏又恢複了平靜,但是黛玉卻是難以平複下來,這突如其來的事讓黛玉敏感的心不由得懸了起來,水溶倉促出城,卻又不知道何時回來,那這件事一定是沒有把握,所以才會這麽吩咐。


    想起以後莫測的道路,黛玉輕輕的舒了口氣,似水的清眸靜靜地看著遠處,低低的道:“弈冰,不管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夜裏,睡不安穩的黛玉醒了好幾回,一轉身,身旁依然是空空沁涼的被褥,望著外麵漸漸亮起來的天色,黛玉的心不覺飄到了城外。


    讓紫鵑服侍著自己洗漱周全,黛玉先到太妃那裏,說了幾件府裏的事,黛玉便將水溶的話和太妃講了,太妃畢竟是老薑彌辣,不動聲色的道:“吩咐好下人,既然是弈冰讓這樣說的,就一定擔心有人會來。”


    黛玉道:“府裏人多嘴雜,黛玉以為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像模像樣,黛玉已經吩咐雪雁去請甄太醫過來。”


    太妃點點頭,道:“還是王妃想得周到,我已經老了,看到你如今這樣,我也可以放心的把什麽都交給你們了。”


    黛玉忙道:“黛玉年輕淺薄,許多事還要太妃提點著呢。”太妃微微一笑,道:“弈冰還病著,你也快些回房吧。”婆媳兩人相視一笑,黛玉輕聲道:“那黛玉先回去了。”


    眼看著太陽慢慢的升高,院子裏依然安安靜靜地,黛玉的心在有些釋然的同時,卻又不禁擔憂起水溶的安危來。


    那日的荷包基本做好了,黛玉正在用針將最後幾圈縫上,忽聽外麵湧進匆匆的腳步聲,黛玉的手不由一抖,尖細的針尖一下刺破了手指,一滴鮮紅的血瞬時湧了出來。


    鎮靜不亂拿起帕子按住手指,黛玉緩緩的站起來,聽到雪雁的聲音道:“王妃,前廳管家說溫王爺聽說王爺有恙,說大家兄弟一場,想過來探望一下。”


    黛玉想了一下,輕輕地道:“你去告訴溫王爺,就說他的心意王爺領了,王爺昨夜難受的一夜未睡,這剛剛喝上藥歇下,溫王爺若是有心,就請讓王爺歇一歇,以後再探望也不遲。”


    雪雁去了一會兒後回來道:“王妃,溫王爺走了,說午後再過來看望王爺。”鬆了口氣,黛玉低低的道:“說不定到時候王爺就回來了呢。”


    直到窗前的陽光斜斜的鋪進來,水溶也沒有回來,焦躁不安的站在窗前看著空空的院門,黛玉擔心的不止是如何應付水溫的探訪,還有水溶喜憂無果的忐忑,一天一夜,除了臨走時留下的幾句話,水溶便再無音訊。


    紫鵑悄悄的走進來,遞上一杯茶道:“王妃,坐下歇歇吧,你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沒有轉頭,黛玉輕輕地道:“紫鵑,你說王爺到底是碰上什麽事了,已經一天一夜了,人也沒見,信也沒有,如何能讓人不擔心。”


    紫鵑道:“說不定是皇上派的事情棘手,所以王爺才回來得晚。”搖了搖頭,黛玉道:“王爺讓我對外說他病了,那這件事就一定不是明言正順的出城,可能是…。”


    沒敢說下去,黛玉低著頭,看著杯中的清茶嫋嫋的散出幽香,有種讓人清爽的感覺,緩緩的吸了口氣,黛玉堅定的道:“紫鵑,你吩咐人在大門守著,若是溫王爺來了,馬上回來告訴我。”


    不過一盞茶的時辰,就見雪雁從外麵跑了進來,黛玉緩緩的站起來,喚過紫鵑身旁的一個丫頭吩咐了幾句,這才扶著紫鵑的手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看著聯袂而來的水澄和水溫,身後依然還跟著一個須發皆白的太醫,黛玉不禁暗暗吸了口氣,看來這次果真是來者不善。相互招呼了一聲,水澄緩緩的道:“在宮裏聽老五說弈冰病了,心裏不放心,便過來看看,弈冰平日裏身子可好著呢,不想英雄也怕病來磨。”


    指了指一邊的太醫,水澄道:“這位是宮裏德高望重的太醫,本來是準備早些回府的,讓我和老五碰到,於是生拉硬拽來的。”


    黛玉淡淡的一笑,道:“多謝兩位王爺忙裏偷閑過來探望,也多謝太醫,王爺聽我說起上午溫王爺的事,還埋怨我當時沒有喚醒他,淡薄了兄弟情分。”


    水溫柔柔細細的道:“冰王嫂太客氣了,王兄有恙在身,自然就要遷就王兄了。”水澄望了黛玉一眼,道:“弈冰的病好些了嗎。”


    黛玉忙道:“王爺已經好多了,不過還是有點不適,所以沒有過來迎著兩位王爺,還請諒解。”水澄笑著道:“都是自家兄弟,弟妹不用客氣。”


    水溫細細的道:“既然太醫也來了,那三哥和我們就一起去看看王兄。”故意猶豫了一下,黛玉道:“既然兩位王爺有心,那是我家王爺的榮幸,隻是要麻煩兩位王爺和太醫屈就了。”


    頓了一下,黛玉有些為難的道:“王爺昨夜歇在黛玉的院裏,要屈尊兩位王爺和太醫過去,黛玉實在有些為難,所以才…。”


    故意沒有說完,黛玉本來白皙的臉上也湧起一絲紅暈,心裏卻希望或許借著這個因由,能讓水澄和水溫知難而退。


    誰知水澄嗬嗬一笑,道:“原是這樣,弟妹多心了,大家本來就是一家人,何況如今弈冰又…。”水溫也不依不饒的道:“還是王兄的身子要緊,何況劉太醫也來了,讓他給冰王兄診斷一下,大家也好放心。”


    見這一步無法阻止,黛玉隻好順勢道:“既是這樣,那黛玉也不能負了兩位王爺和太醫的好意,紫鵑,給兩位王爺和太醫前麵帶路。”


    一行人來到楓苑,卻見雪雁迎了上來,對黛玉道:“王妃,太妃來了。”點了點頭,黛玉還沒做聲,卻聽水澄周全的道:“五弟,我們正好也給太妃請個安。”


    北太妃麵色淡淡的招呼了一聲,隨後意味深長的道:“兩位王爺的好意我替弈冰領了,隻是這裏乃是王府後院,雖說你們和弈冰是兄弟,隻是終究傳揚出去,這與理不合,與規不服,讓王妃如何…。”


    不容水澄和水溫辯解,北太妃繼續道:“兩位王爺也不用擔心,弈冰的病不過是以前留下的病根,府裏的太醫已經看過,隻要喝上兩幅湯藥,靜養兩天也就沒事了,等弈冰病好了,我一定讓他專門登府道謝。”


    說完,北太妃對黛玉道:“王妃你也是,雖說這樣的事你不好攔著,但是你也要明白,若是傳揚出去,府裏的顏麵,弈冰的顏麵何在。”


    太妃有些痛心疾首的道:“你們這些孩子,哪知道一步不慎,後患無窮。”北太妃一番話說下來,水澄和水溫兩人臉上訕訕的,但是想起此事非同小可,水澄不由道:“太妃教訓的是,看來是我們這些做小輩的想的簡單了。”


    還沒等太妃和黛玉鬆口氣,卻聽水澄道:“既然這樣,那就讓劉太醫進去看看,也不枉我們兄弟一場,畢竟人已經來了,我們能知道弈冰沒事,也就放心了。”


    雖然可以以禮教習俗阻止水澄和水溫不進內房,但是對太醫來說,本就是治病救人的,這些理由恐怕…。


    不覺間,黛玉感覺到自己的心不由的跳了起來,冷汗也是情不自禁的滲滿了額頭,但是形勢已經容不得自己思慮,隻得轉頭對紫鵑吩咐道:“紫鵑,你去房裏和王爺說一聲。”


    紫鵑看了黛玉一眼,便低聲應道:“是。”支開紫鵑,黛玉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思忖一下怎樣應對眼前這迫在眉睫的麻煩。


    不一時,隻見紫鵑神色平靜的走了出來,對黛玉道:“王爺說了,兩位王爺的好意王爺又怎能不接受呢,請王妃陪著太醫進去。”


    又對水澄和水溫使了個禮,紫鵑口齒伶俐的道:“王爺還吩咐了,讓奴婢替他向兩位王爺道謝,等身子好了,王爺一定會親自去拜訪兩位王爺的。”


    水澄嗬嗬一笑道:“告訴弈冰,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狐疑的看了紫鵑一眼,水溫轉頭對劉太醫道:“太醫好好給冰王兄診斷診斷。(.好看的小說)”劉太醫意領神會的道:“是。”


    黛玉有些猶豫的看了太妃一眼,見北太妃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隻得硬著頭皮對太醫道:“有勞太醫了。”


    紫鵑忽然上前扶著黛玉,低聲道:“王妃,王爺讓紫鵑告訴王妃,他的病沒事,不用擔心。”盯著紫鵑,黛玉見紫鵑狡黠的眨了眨眼,嘴角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忽然有個念頭一下子湧了上來,難道是…。


    掀起簾子,黛玉果然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正躺在床上,頭上還煞有介事的覆著軟紗,看過來的目光也沒有平日的淩厲,反而有一種很慵懶的散漫。


    緩緩的抬起手,水溶低低的道:“紫鵑,還不給太醫看座。”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黛玉看著眼前的水溶,想起這一天一夜的焦慮,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似水的清眸不由模糊起來。


    握著黛玉的手,水溶沒有做聲,隻是深深的看了黛玉一眼,隨後才道:“你不用擔心,太醫不是說了,沒事的。”


    見水溶好好地躺在房裏,劉太醫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不過為了應景,還是規規矩矩的給水溶把脈問診,完了又說了幾句,這才離開。


    將水澄和水溫送了出去,一下子鬆懈下來,這一天一夜的焦心積慮,黛玉頓覺的渾身酸軟,剛進房,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得軟了下來,聽到耳旁水溶著急的呼喚聲,黛玉卻感覺什麽也說不出來,慢慢的迷糊了過去。


    等黛玉醒來的時候,房裏已經亮著燈了,身旁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支著胳膊,靜靜地看著自己。閉上眼,黛玉有些賭氣的道:“王爺還知道回來。”


    水溶理直氣壯的道:“這裏是我的家,我不回來要到哪兒去。”隨後低聲道:“我知道讓你擔心了,不過這件事我必須做,而且又事出倉促,所以…。”


    黛玉不甘心的道:“那你派個人回來說一聲,一天一夜,你知道我…。”沒有說完,清淚沿著黛玉的眼角不由的滑了下來。


    俯下身,水溶舒了口氣,道:“這件事是我沒有想周全,顰兒,我明白你的心,好了,起來陪我吃點東西,我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


    剛要起身坐起來,水溶不由擔心的道:“慢點,又不急在這一時。”嬌嗔的看了水溶一眼,黛玉道:“你不餓我餓了。”淺淺的一笑,水溶道:“那就多吃些。”


    用過飯,水溶對黛玉道:“顰兒,有幾件事我要去吩咐一下,你先歇著吧。”點了點頭,黛玉忽然道:“弈冰,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今天宮裏有人來找過九弟,說他不知又跑到那府玩去了,太後急著打發人到處找他呢。”


    水溶神色有點異樣的道:“我知道了,你不要擔心,老九性子頑劣,做事不計後果,也該讓他受點教訓。”


    黛玉輕輕地道:“九弟其實就是調皮了點,他的心底還是很好的,你若是知道他去了哪裏,就勸他早點回宮,免得太後和皇上生氣。”水溶看了黛玉一眼,隨後才道:“我記下了。”


    看著幽幽的燈光,水浩本來陰沉的臉色顯得格外讓人心悸,陸海靜靜地立在門邊,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外麵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聽到水浩沉沉的聲音:“進來。”走進來,侍衛低低的道:“回稟殿下,宮裏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沒有九殿下的蹤跡,此事已經驚動了皇上,太後,但是依然沒有消息。”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老九,你難道還會上天入地。”猶豫了一下,侍衛道:“殿下,恕奴才說句不敬的話,九殿下恐怕…。”


    “本宮不想聽這些,你們給本宮聽著,不管怎樣,本宮都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找不到,你們也不用回來。”應了一聲,侍衛急促的走了出去,掩上的門一下子遮住了外麵的聲息。


    想了一下,陸海端著茶悄悄的走上來,低聲道:“殿下先喝口茶靜靜心,這事既然誰都沒有找到,那就是表明…。要不以他的性子,早就聲張起來了。”


    緩緩的坐下,水浩道:“沒有看到他的屍首,本宮放心不下,若是…。那真是後患無窮。”轉回頭,水浩忽然對陸海道:“你再去仔細打聽一下,北王爺昨日是什麽時候進得宮,又是什麽時候離開的,為什麽今天他偏偏病倒在府裏。”陸海恭敬地應下,緩緩的退了出去。


    房裏又靜了下來,水浩坐在那裏,看著眼前幽幽的燈光,慢慢的幻化成了一個人影,那一雙難以置信的眼睛似乎還在癡癡的看著自己。


    閉上眼,水浩忽然吐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本宮已經沒得選擇。”


    水渺不在宮裏已經三天的事還是傳了出來,當確認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黛玉正在喝茶,一口水噴在地上,引得黛玉咳了好一會兒。


    紫鵑低低的道:“王妃不要著急,依九殿下的性子,還不知跑到哪裏玩去了,說不定過了幾日就一下子竄了出來呢。”


    黛玉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的殘跡,輕輕地道:“六弟雖然頑劣,但是對王爺和我還是很敬重的,誰知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六弟出征在外,而九弟又成了這樣,王爺也不知會怎麽著急呢。”


    紫鵑歎了一聲,也不知怎麽勸,隻得對黛玉道:“我再去倒杯茶來。”黛玉緩緩的轉過頭來,低聲道:“不用了,我不想喝。”


    水溶回來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見黛玉沒有睡,不由道:“不是打發他們回來告訴你了,要你早些歇著,我回來的可能晚一些。”


    坐起身來,黛玉低聲道:“弈冰,我睡不著,九弟的事怎麽樣了。”看了看黛玉有些憔悴的神色,水溶走上來低低的道:“你不要替別人操心,你要多歇著,老九沒事的。”


    黛玉道:“可我聽她們說,九弟隨身跟著的侍從已經…。”歎了口氣,水溶道:“這樣不正說明九弟沒事嗎,顰兒,你說是不是。”


    撫了撫黛玉有些緊皺的眉頭,水溶忽然低低的道:“好好養好自己的身子才是上策,對了,我明天沒事,帶你出城看看。”


    車子緩緩的駛出北府,外麵嘈雜的聲音也多了起來,掩了掩車簾,水溶淡淡的道:“外麵太吵了。”


    黛玉卻興致勃勃的道:“這就是平常人的日子,為一件東西討價還價,為一兩銀子斤斤計較,雖然沒有你一擲千金的豪氣,但也有沾沾自喜的平凡。”


    看了黛玉一眼,水溶輕輕地道:“傻瓜,你以為平常人的日子就好過了嗎,官府豪紳的壓榨,茶米油鹽的窘迫,還有身不由己的悲哀,其實說白了,人在這世上,都是一樣的由不得自己,隻是各自的路不同罷了。”


    見黛玉還要說,水溶忽的淺淺的道:“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你知道我今天帶你出城去看什麽嗎。”


    黛玉嬌嗔的道:“你神神秘秘的沒有說,我自然不知道了,說到底,有什麽事,你總是瞞著我罷了。”


    看了黛玉一眼,水溶垂下眼瞼,緩緩的道:“顰兒,不是我瞞著你,其實有些事你知道了反而於事無補,隻會更擔心,所以還是不知道的好,至少不用那麽累,你就讓我自私些。”


    幽怨的看了水溶一眼,黛玉沒有做聲,卻見水溶抬起眼,道:“不過今天的事我隻是想給你個驚喜而已,成親這麽些日子了,我總是忙著其他的事,沒有時間陪你,如今天暖了,外麵的景色也好看了,我們出去看看。”


    握著黛玉的手,水溶道:“城外的碧淵潭旁有一處桃林,如今正是滿樹花開的時候,連侍墨那樣不苟言笑的人,那日出城看到,回來都說‘真好看’,所以正巧今天沒事,我帶著你去看看。”


    黛玉低低的道:“花開易見落難尋,人們都能看到它鮮豔的時候,卻不知它凋落的悲傷。”“傻瓜。”水溶輕輕地挪揄道:“花開花落,這是它們的宿命,就像人的生老病死一樣,既然無力改變,那就好好珍惜如今的美色。”


    看了看黛玉,水溶輕輕的一笑,低聲道:“我看過一首詩,也是寫桃花的,記得有幾句我很喜歡,‘桃花桃葉亂紛紛,花綻新紅葉凝碧。霧裹煙封一萬株,烘樓照壁紅模糊。天機燒破鴛鴦錦,春酣欲醒移珊枕…。”


    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掩水溶的嘴,黛玉羞紅著臉道:“誰讓你說這些,是不是又是寶玉告訴你的。”


    望著欲怒還羞的黛玉,那一份自然而然流露的神韻猶如初綻的桃花般嬌豔,長睫如簾,俏眸似水,眼波流轉中的靈動使得水溶有一時的呆滯。


    暗暗歎了口氣,水溶忽然伸臂將黛玉一下擁在懷裏,低低的道:“顰兒,真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見水溶神色有異,自來敏感的黛玉不由道:“弈冰,是不是朝堂上的事又讓你為難了。”吐了口氣,水溶豪氣的道:“沒事,即使遇到再大的事,我也能應付,我的本事難道你還不明白。”


    這一刻,水溶絕美的臉上是一種霸氣外露的神色,就連擁著黛玉的手臂也似乎格外用力。


    城外不遠就是水溶所說的碧淵潭,走下車子,黛玉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一灣靜靜的碧水如碩大的鏡子,泛著幽幽的光澤,四周滿眼的桃花挨挨擠擠,熱熱鬧鬧的開著,一株連著一株,一直蔓延到遠處。


    洋洋灑灑的倒影鋪灑在碧潭的四周,許多凋零的花瓣幽幽的飄在水麵上,也不知是桃花映紅了碧潭,還是碧潭融化了桃紅。


    轉頭看了水溶一眼,黛玉輕輕地道:“果然讓人驚豔,弈冰,這種赤與碧的對比,堪和楓晚亭相媲美。”


    想起去年楓晚亭的事,水溶忽的輕輕的道:“欲飄零,故土眷戀,火紅待來年。”看著黛玉,水溶篤定的道:“顰兒,明年的這時候我一定再帶你來看。”


    將手放進水溶的手裏,黛玉輕輕地道:“好,我等著。”相視一望,兩人都沒有作聲,隻是靜靜地望著眼前的這一片桃紅水綠,心中的心思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已然明了。


    見黛玉要急著走近去看,水溶不由擔心的道:“顰兒,你輕點,當心路滑。”黛玉轉頭一笑,道:“我沒事的,弈冰,你太小心了。”


    不動聲色的看了黛玉一眼,水溶一步跨上前,攜著黛玉的手道:“走,還是我陪你近前去看放心些。”


    白了水溶一眼,黛玉低低的道:“你如今是越來越小心了,我又不是…。”沒有說下去,黛玉的臉色一紅,道:“我還沒有那麽嬌貴的。”


    水溶不容置疑的道:“聽我的,潭邊路滑,還是小心為上。”拉著黛玉的手,水溶道:“當初你在瀟湘館裏寫《桃花行》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看著滿目的嫣紅翠綠,黛玉輕笑著道:“若是早知道,那我就不寫《桃花行》,而是《比翼飛》了。”


    側頭嫣然的一笑,黛玉嬌俏的眸子裏那一份眼波柔轉,比之眼前的桃花碧潭不知又生動了多少。


    有一時的呆滯,水溶靜靜的望著眼前的人,忽然心中有一種深深的慚愧,都是自己太過自私,將她置於這變幻莫測的險地,如今更…。


    伸出手,黛玉纖瘦潔白的手指在陽光下幾近透明,在水溶眼前晃了一下,黛玉低低的道:“弈冰,你這是看什麽看傻了。”


    淺淺的一笑,水溶伸手握住擱在眼前的素手,俊美的臉上又恢複了雲淡風輕的神色,道:“看你,以前說古人能閉月羞花,我還嗤之一笑,顰兒,站在花前,你看是不是把桃花都羞得落了滿潭。”


    嬌嗔的看了看水溶,黛玉笑道:“想不到冷清的北靜王爺說起瞎話來也是麵不改色眼不眨。”水溶霸氣的道:“誰敢說這是瞎話,我說是就是…”


    不等水溶說完,黛玉低低的道:“小聲點,別讓人聽到,你不臉紅我臉紅。”相視一笑,兩人情不自禁的一起望向眼前的這一方美景。


    回去的路上黛玉有些累了,倚著水溶的身子,低低的道:“弈冰,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不是你有什麽事…。”


    握著黛玉的手,水溶幽邃的眸子靜靜地望了一眼,低聲道:“是,該來的總要來,這一步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久久的沒有作聲,黛玉隻是靜靜地閉著眼,微微顫抖的睫毛掩飾不住心中的擔心,過了一會兒,忽然情不自禁的撲到水溶的懷裏,哽咽的道:“弈冰,能不能…。”


    沒容黛玉說完,水溶定定的道:“不能,顰兒,誰都沒有退路了,所以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樣的。”


    伏在水溶懷裏,聽著他堅定的心跳,黛玉長長地舒了口氣,隨後抬起頭,望著水溶道:“既是這樣,那我絕不會攔著你,不管最後如何,弈冰,我都會陪著你的,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水溶沒有做聲,隻是將懷中的嬌軀抱得緊緊的,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彼此的血脈相連,過了一會兒才聽水溶緩緩的道:“顰兒,我是個自私的人。”


    當時黛玉沒有在意,但是直到後來坐在船上,聽溫寧告訴自己已經有了身孕的時候,黛玉才明白過來。


    已是仲春,換下厚厚的夾衣,金嫻讓丫鬟給自己束上細細的帶子,大氣的蜜色長裙使得她看起來格外的端莊。


    管事嬤嬤走進來道:“郡主,靖王妃打發人送來了幾樣新鮮的果蔬。”金嫻沒有回頭,不緩不急的道:“讓她們給太妃送過去,還有打發兩個嬤嬤,也回送幾樣時下的新鮮東西。”


    嬤嬤應了一聲,又道:“還有…”應付完了嬤嬤的請示,金嫻不由舒了口氣,對身旁侍候的丫鬟道:“唉,我什麽時候可以放下這個擔子。”


    丫鬟輕輕的一笑,道:“等郡主出嫁了不就可以不用擔心了。”“出嫁。”自嘲的笑了一下,金嫻有些失望的道:“這件事或許還很遙遠…。”


    金嫻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前廳的一個小丫頭急急的跑了進來,見過禮後,對金嫻道:“郡主,長史大人請郡主過去,說是北王爺來了,有事要和郡主相商,大人不敢做主,請郡主過去。”


    微微怔了一下,金嫻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停了下來,隨後又亟不可待的跳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快。


    靜了靜自己有些慌亂的心跳,金嫻神色平靜地道:“回去告訴大人,我一會兒就過去。”轉回身,金嫻又對身後的丫鬟道:“幫我梳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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