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坐在那裏一直靜靜地看著靈鹮要這要那,楊仁禮、寇晉來、楊青都奇怪北靜王竟如此任由兒子使興,未免寵溺過甚。


    直到靈鹮挑選完,水溶方道:“可以走了吧?”靈鹮點點頭,水溶起身,楊仁禮亦起身,掌櫃的讓兩個夥計抬著筐,自己親自捧了裝著微雕的兩個小盒子,王府侍衛拿著水溶要的木雕、版畫魚貫而出。水溶與楊仁禮三人在岔路作別,各自回家。


    水溶帶著靈鹮回到王府,時已過午,靈鹮叫人把她買的那些東西送到馨風榭,親自安置這些東西。水溶命人準備銀兩給掌櫃的,並讓人護送掌櫃的回去,這才令人拿著那些東西回櫟園。一進櫟園便道:“快去叫兩位世子來。”黛玉問道:“王爺如何才回來?”


    水溶道:“是靈鹮在外惹事耽誤住了。”


    黛玉驚道:“我說不讓王爺帶她出去,王爺不聽,若何?”微微一頓,又道:“那丫頭惹了何事?”


    水溶道:“沒什麽大事,與輔國公的公子打了一架,竟然贏了,不愧是我水門之女。不過,我竟因此得了兩件稀罕物,讓嶽兒、川兒來看看。鬮”


    黛玉巧笑道:“什麽好物,如此作勢?可惜,兒子沒在家。”


    水溶道:“去哪裏了?”


    黛玉道:“敏王爺令人來告假,說是偶感微恙,不能前來進業。嶽兒、川兒聽說便與暄兒進宮去望候,怕是留在宮中了。”


    水溶道:“罷了,既然兒子不來,夫人先賞鑒賞鑒。”


    水溶命人拿來木雕、版畫,小者擺在桌上,大者命人抬著,黛玉一一看去,讚個不住,道:“那木雕也罷了,以往也見過的,這些雖樣式奇妙些,還無甚稀罕處。這木畫卻奇了,竟無筆過痕跡,非丹青為也,如何造就?”


    水溶道:“這有更奇的,夫人過目。哦”


    馮麟恭謹地奉上那兩個盒子,水溶打開來,竟是裝著發雕的那個,盒子裏還放著小鑷子,水溶拿起鑷子小心的夾起一根送到黛玉麵前,黛玉詫異地看著水溶,隨即冷哼一聲:“此為何人之發,王爺竟如此寶而愛之?”


    水溶笑道:“夫人這可問倒我了,我竟忘了問,此為何人之發。[.超多好看小說]”


    馮麟賠笑著奉上透鏡:“王妃誤會了,此發中大有玄妙,王妃細觀。”


    水溶命小丫頭拿一方白帕子來,平鋪到桌上,把頭發鄭重放好,拿過馮麟手中的透鏡對準頭發,示意黛玉觀瞧。黛玉不解他主仆弄何玄虛,便湊過去看,細看之下,大驚道:“這,怎會?一根頭發上竟藏著如此多的字跡。”


    水溶感歎道:“‘納須彌於介子’,此之謂也。世間之事,奇妙萬端。我們無從知曉天多高,地多厚,言其大也。然我們亦無由探得發中乾坤,粟粒天地,其小者亦含無窮境矣。”


    黛玉聽罷水溶的話,也未細品,隻專心致誌看那頭發,水溶反奇怪道:“玉兒,還看什麽?”


    黛玉道:“王爺隻感歎芥子須彌世界,可曾留意那發中字跡,竟是顏真卿筆法,嚴謹清雄,方圓兼具,略存隸意,字的直畫取背勢;用筆多取圓轉,豎畫粗重,相間回抱;橫畫細勁,結字雄厚博大,沉著方正。一幅書法之中竟兼容顏真卿早、中、晚三個時期筆意,顏公在世所不及矣。”


    水溶道:“‘橫看成嶺側成峰’,我從中看見技道精奇,夫人看到書法意蘊,不知嶽兒、川兒能從中看到什麽。”


    不說水溶、黛玉繼續看那田黃石的微雕,談說書法雕刻技藝之事,再說靈嶽、靈川入宮看望延晟。


    延晟隻是偶感風寒,無甚大礙,皇後心疼兒子令其好生休養勿急於習藝,方令人至北王府告知,三兄弟到了鬥瑤宮,宮中太監陪著至寢宮,延晟聞之忙披衣出來,三兄弟見禮,延晟一把拉住:“罷了,罷了,我們兄弟何須如此虛禮?你們深居簡出,素少出門,即便有旨召見,也多推諉之詞,今日光降於此,我已榮幸之至。”請三兄弟入座,又命小太監上茶。靈嶽道:“多日來承蒙敏王爺掛懷,一來探望王爺病情,二來特向王爺致謝。”


    延晟道:“你我兄弟說此就見外了。元和意外亡故,人人都心傷。那些日子宮中也是壁暗瓦冷,花泣柳嘶,炊煙難舉,然又如何?即便我們哀痛致死,上天並不因此而令死者還生。卻令親人又為我等憂慮。那些日子,北王爺和王妃亦不好過吧?父皇也是強忍悲傷,日日陪伴德妃娘娘,怕其傷心過度而生不測,又要安撫泰和,寬慰母後,忙個不住。元和地下有知,也當不安罷。”


    靈嶽黯然道:“我之罪過,萬死莫贖。”


    延晟道:“宮中起火乃是意外之事,與世子何幹?世子莫要自責過甚。怪就怪元和、我與泰和都多少承繼些父係的多情與母係癡情之氣吧。”


    靈暄不解地重複了一遍:“父係的多情、母係的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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