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近午,已經有人陸續返回了,小郡主看圍獵差不多了,剛要端酒祝賀,便看到旁邊自家一個長隨慌慌張張跑過來跪在她座下:“稟郡主,蘇將軍剛剛落馬了,好在傷的不重,總管請您示下,是否要請太醫……”


    小郡主麵色一沉厲聲問道:“怎麽說,他怎會落馬?!”


    如箏驚得站起身,也顧不得什麽閨秀容止,舉步便往圍場方向走,旁邊如嫿閑閑地笑著:“是啊,正該趕快去看看呢,落馬這種事,可大可小的……”


    如箏顧不得和她置氣,自低頭往外走,小郡主冷冷地瞥了如嫿一眼,走到如箏身邊:“莫怕,我陪你去。”


    如箏快步走出帷帳,除了小郡主,琳琅和如詩也跟了出來,剛剛向著圍場走了幾步,便看到蘇有容騎在一匹白馬上一路小跑而來,後麵還坐著如柏。


    看到他二人無恙,如箏才長出了一口氣,一直忍著的淚水也淌了下來,又趕緊伸手擦去。


    蘇有容馭馬走到幾人麵前,翻身下馬向著李踏雪行禮笑到:“我都說了無事,貴府的侍從太小題大做了,倒驚了郡主。”


    李踏雪上下將他打量了一遍,看他除了衣袂上沾了些泥土,並無什麽異樣,才放下心:“你倒是把我們嚇了一跳,我就說,再怎麽的也是個武將,怎的就能落馬了?”


    蘇有容嘿嘿笑了一下:“落馬是真的,好在沒什麽事情,郡主請放心。”他想了想又到:“不過那馬已經起不來了,這樣放在皇家圍場裏終是不敬,還忘郡主替在下周全一二。”


    李踏雪笑著點點頭:“這不難,我這就讓他們幫你準備大車,把馬拉回去吧。”說著朝身邊琳琅如詩一使眼色,三人便笑著走了,留下如箏在那裏愣愣的看著他們。


    蘇有容見她還有點回不過神,笑著上前一步摸摸她頭發:“別怕,我是一點傷都沒有,不信你問如柏?”說著他又壓低聲音說道:“馬有問題,我帶回家看看,為免人注目,我連自己的馬也騎回去,你們一會兒不要聲張,等有了結果我遣人給你送信。”


    聽了他的話,如箏豁然一醒,抬頭看著他:“世兄,連累你了。”


    蘇有容聽她這麽說,到愣了愣,又笑著搖搖頭:“你呀,跟我還客氣,放心,我先回去,你們回家以後,也當心些……”他略帶深意地這樣說著,又回頭故意大聲和如柏說了一句:“如柏,馬借我騎回去。”


    如柏點了點頭,他便笑著上了馬,跟著小郡主派的人押車出了圍場。


    如箏讓如柏先去車上等自己,回了小郡主處說明了情況,恰逢圍獵也散了,小郡主便和大家笑談了幾句,結束了此次田獵,眾家小姐公子恭送了郡主回府,便各自蹬車上馬向著自己的府邸走去。


    如詩料得如箏和如柏定有些事情要商量,便到如書如的車上擠去了,如箏帶著如柏上了帷車,便令浣紗到車轅上看著,拉起如柏的手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柏大驚之下,臉色還有些發白,麵容中卻沒有什麽懼色,隻是恨得眉頭緊皺,冷笑到:“姐姐,此番多虧你警醒,子淵世兄武藝高強,不然我定然已經被人算計了,那馬要是給我來這麽一下子,可真是要命了……”


    聽了他的話,如箏一陣後怕:“卻是何情形,你細細跟我說說。”


    如柏點點頭:“一進圍場,子淵世兄就一直跟著我和杉弟,起初說笑著打了些獵物,杉弟就去找相熟的友人同行,世兄帶著我歇了陣子,就提議和我換馬騎,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姐姐拜托了他。”


    他抬頭看看如箏:“後來我和世兄跑馬,他的馬神駿,我騎術卻一般,故而我二人一直都是齊頭並進的,可誰知沒過多久,世兄騎著我的馬就突然竄到了前頭,我還以為他是讓我放馬來追,便追了幾步,卻見他連連擺手,我正奇怪,他就像隻蝴蝶一樣從馬上飄了下來……”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說法有點詭異,如柏也不自然地扯著嘴角笑了笑:


    “世兄落在地上,我驚得也勒住了馬,便看到我那匹馬在原地瘋狂地踢踏著,不停轉圈子尥蹶子,世兄在一旁冷眼看了一陣,便突然上前朝著馬脖子後麵一打,那馬就倒地不起,我上前看時,隻見它雙目充血,兀自喘著粗氣,脖子已經被世兄一掌拍斷,還在掙紮著想起身,端的是已經瘋了。”他一陣後怕,歎了口氣:


    “後來世兄便告訴了我,姐姐你擔心馬有問題,提前請他幫我查勘的事情,又讓我不要聲張,我們才同乘一騎,出了圍場。”


    聽他說完,如箏心裏一陣後怕,不僅是為著如柏被人算計的事情,也是為蘇有容以身犯險而擔憂,如柏看看她有些發白的臉色,恨恨地一咬牙:“沒想到,連奶哥哥都成了她們的人!”


    如箏回過神,看著他搖了搖頭:“你先別下定論,如今夫人在府裏幾乎是一手遮天,奶哥哥到底是被她們拉攏利用還是蒙蔽,還不好說,此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會查清。”


    如柏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心裏一緊剛要開口,想到蘇有容今日那番話,又生生忍下,隻咬牙點了點頭。


    車行至侯府,如柏自回了前院書房,如箏便帶著浣紗回了沁園,收拾停當,叫浣紗把崔媽媽叫了來,細細說了早間的事情,崔媽媽當下驚道:“小姐,奴婢家那個混帳小子,素日裏雖然一向愚鈍,但奴婢卻一直以為他倒是還算忠心的,沒想到今日卻出了此等事情,小姐容奴婢親自去問問他,若是他真的做出什麽吃裏扒外的事情,奴婢便打殺了他,不用小姐動手!”


    如箏笑著搖搖頭:“奶娘,你一家都是我娘親的陪房,我不信你們還能信誰呢,隻是此番事情太過奇怪,奶娘你便去給我問問,看看奶哥哥到底是那裏不慎,著了人家的道,若是想起什麽,也不必聲張,便悄悄來回了我,我自有計較。”


    崔媽媽趕緊謝了如箏信任,自急急忙忙地去了。


    不一會兒,崔孝就跟著崔媽媽走進了沁園,他剛在如箏身前站定,便“撲通”一聲跪下,給如箏磕了三個頭:“大小姐,是小的無能,沒能看好少爺的馬,以致少爺遇險,請小姐治罪!但小的真的不是被人收買,請小姐明察!”說著便連連叩頭,看的如箏一陣不忍:


    “奶哥哥不必如此,趕緊起來和我詳細說說情形!”見他還是垂首跪著,如箏又轉向浣紗:“快,去把你哥哥拉起來說話!”


    浣紗福了福自走到崔孝身邊歎道:“哥你別光顧磕頭了,趕緊起來把事情說清楚,咱們才好防備啊!”


    崔孝這才站起身,穩了穩神:“是,小姐,剛剛小的娘親和小的說了,小的想了想,此馬平日裏我從不假人之手,今日出門前還特地換了馬掌,若說有什麽不對,隻有前些日子,夫人傳令說我爹爹素日調理車馬太忙,換了人料理送馬草之事……隻是若是這馬草有誤,那馬廄裏五六匹馬都會出問題……小的有些想不通。”


    如箏略沉吟了一下,便想清了這其中的關節,當下言到:“既如此,你現在就去拿些馬草包好給浣紗,接下來的事情就不要管了,此事要快辦,我想過不了幾天,不定午後那些有問題的馬草便會被人換走……”崔孝雖然不懂她說的,卻一刻不敢耽誤,趕緊下去辦了,如箏又對浣紗到:


    “你拿到馬草,悄悄從角門出府,自帶著到國公府,定要親手交到世兄手上,若看不到他,至少也要交給那個叫墨香的小廝,記下了?”浣紗趕緊細細應下,自下去辦了。


    他二人走後,如箏的眼神便冷了幾分:“嗬……手伸不到國子監,也伸不到前院,這樣小的機會都能豁出全府的安危來細細籌謀,咱家這位夫人,還真是心細如發,毒如蛇蠍啊……”她抬頭看看崔媽媽:“若是繼續讓她掌控大權,我和柏兒怕是過不了多久就得死在她手上,如今咱們能用的……”她低頭想了想羅氏之事,又覺不妥,突然靈光一閃,抬頭看著崔媽媽問到:“奶娘,我記得在莊子上的時候,羅氏說過我聲音很像娘親,你覺得呢?”


    崔媽媽略帶不解地看看她,說到:“小姐的聲音的確很像夫人,隻是小姐素日裏說話聲音低,又柔柔的,夫人當年說話卻要快些,聲音也大些,很有氣勢。”


    如箏回想了一下當年自家娘親說話慣用的口氣,對著崔媽媽學了一句,沒想到卻引得她落下淚來:“我的好小姐,這幾句活脫就是夫人再世啊,怪不得人家說母女連心……”


    如箏心裏也是一酸,卻沒有時間傷感,苦笑著對她說道:“罷了,奶娘也去歇一歇吧,將雪纓給我叫來。”


    晚間,浣紗帶回了蘇有容的回信,如箏看過他的手書,明白了果然是馬草的問題,之所以其他的馬都沒有事,是因為這種慢xing毒藥隻有在馬激烈跑動時才會發作,而且發作之後馬便會狂躁不止,直到消耗掉所有毒xing才會抽搐死去,若不是蘇有容一掌將它頸骨拍斷,又很快剖出了馬的內髒,都無法確定這種毒的存在。


    如箏心裏一寒,薛氏心思細膩毒辣至此,斷然是容不得自己慢慢籌謀了,還是要先動手讓她無暇自顧才是。


    想到這裏,她叫了浣紗雪纓進來,細細籌劃了一番,讓她們自下去準備,定了三日後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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