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箏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午後,醒了便擁著被子坐在**,想著早間在這房間裏發生的一切,心裏湧上一陣如夢似幻的感覺,她愣愣的坐了一會兒,才推被起身,喚了浣紗進來梳洗。


    梳洗完畢,秋雁又端來些粥點,如箏稍微用了些,不一會兒,謝氏知道她醒了又親自帶人送來了藥,如箏謝了舅母,喝了藥,便到前麵去給崔侯請安。


    一家人坐著說了會話,前頭便來人稟說葉太醫散值回來了,崔侯趕緊讓人請了葉濟世進來,給如箏把了脈。


    葉濟世伸手搭上如箏的脈,先是欣慰地笑了笑,又露出驚訝的表情,許久才笑著收回手:


    “我倒是沒想到,林小姐身體恢複能力卻是比常人更佳,如今傷處淤血已經全部化去,應該是不會留下什麽症候了,方子卻要改一改,待我開了新的方子,還是按方用藥即可。”說著就掏出筆墨開了新的藥方遞給崔侯,又說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如箏看著崔侯和謝氏驚喜的表情,知道這定是昨日那事情的緣故,心中一陣甜蜜。


    心裏算了算日子,如箏起身對崔侯福了福:“舅舅,快到中元節了,我想帶著柏兒去祭奠一下娘親,前幾年還都是在府裏……今年我想親自到娘親墳上去。”


    聽她這麽說,崔衍先是歎了口氣,又微笑道:“好,你們有心了,想來阿衡也是很想你們的……”說著他又轉向謝氏:“夫人,那你便給他們準備一下吧。”


    謝氏點了點頭,如箏又起身鄭重謝了,一家人的心情便多了幾分沉重。


    七月半中元節,如箏早早起身,推謝了崔家人陪伴的好意,自帶著如柏和浣紗她們到了崔氏的墳上,如箏帶著如柏親手為崔氏擺好了祭品,二人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頭,又清理了她墳上的雜草,才屏退了浣紗等人,對著如柏說到:


    “柏兒,今日當著娘親,我也不再瞞你,姐姐相信你如今已經大了,懂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她看著如柏微紅的眼圈,嗅著空氣中隱隱飄來的紙灰味道,沉聲說到:


    “咱們的娘親,並非愁病而亡,而是被薛采茵那個毒婦下毒害死的!”


    聽了她的話,如柏猛地瞪大了眼睛,搶上一步:“姐姐,你說什麽?!”


    如箏鄭重地點了點頭:“如今,我手上已經掌握了不少證據,不僅如此,還有很多次咱們遇險,也都是她一手布置,我也大略掌握了些人證物證,在我出嫁之前,這些定然都要揭出來,我今日告訴你,不是讓你衝動去做什麽,我隻是要你知道,我不久就要和薛氏算總賬,你心裏也要有數,等你傷好了,便回國子監去,無事不要總回家,等我動手之時,定然也會通知你的。”一口氣說完這些,如箏沉靜地看著如柏:“柏兒,我說的這些,你懂麽?”


    如柏想要開口反駁她,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低頭握著拳頭思索了一陣子,再抬起頭,眼睛裏便閃著寒星般的光芒:


    “姐姐,我懂了,明日我便會回國子監去,閉門苦讀,今年鄉試,我定然不會讓姐姐和娘親失望的!”


    如箏欣慰的點了點頭,笑著拉起他手,對著崔氏的墓碑說到:“娘親,您看,柏兒也長大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女兒一定會替您看好他,也會照顧好自己的,更會給您報仇雪恨,您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我們,報仇報怨!”說著,便落下淚來。


    如柏看著自家姐姐傷心落淚,心裏一酸,走上前去拽著袖子給她拭淚:“姐,別哭了……”


    淚眼朦朧中,如箏看著麵前熟悉的弟弟,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母親剛剛去世時二人相依為命的日子,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從來不帶絹帕,總是拽起袖子給自己拭淚,隻是那時他還要翹起腳跟使勁兒伸著小手,而現在,他已經高過自己一個頭了。


    這樣想著,她就微笑了,剛想說什麽,卻聽到遠處下人那裏一陣話語聲,抬頭看時,卻是蘇有容提著一個食盒慢慢向著自己走了過來。


    如箏疑惑間,蘇有容已經走到了眼前,她上前見了禮,卻不知該從何問起,蘇有容也不多說,自到崔氏墳前將食盒中的祭品一一擺上,又退回來跪下,像如箏她們一樣行了大禮。


    如箏心裏一熱,趕緊上前扶他,蘇有容回頭對她笑了一下:“我聽子揚兄說你來給嶽母大人祭掃,我就想著差不多也該讓她看看我了,就來了,你不生氣吧?”


    如箏眼眶一酸,淚水就又落了下來:“說什麽呢,我怎會生氣?”又被他早早就改了的稱呼羞紅了臉。


    蘇有容笑了一下,又轉向崔氏的墓碑:


    “世伯母,小侄是蘇有容,國公府不成器的三子,小時候也曾到您家玩兒的,隻是那時候我又幹又瘦的,八成您是沒注意我……”他一句話,讓旁邊的如箏一下子破涕為笑,如柏也笑了。


    蘇有容又接著說:“本來早該來看您的,再過不到半年我和您的掌上明珠箏兒就要成親了,小侄也就忝顏喚您一聲‘嶽母大人’……”他深深一揖:


    “嶽母大人,我知道您一向最疼箏兒,我和您一樣,也很疼愛她,這些年箏兒吃了不少苦,但是她覺得都是值得的,我也是這麽想,如今您的大仇即將得報,小婿知道,您欣慰的同時一定也擔心箏兒的安危,今日小婿就在這裏向您保證,此次之事,我也會參與其中,安排布置,定然不會讓箏兒吃了虧去,待事了結,我就將她迎進府裏,從此風刀霜劍,就再與她無關,我不敢說能給她什麽榮華富貴,但卻自信能保她一世安穩,今日便在嶽母大人靈前立誓,我蘇有容今生今世,必愛重箏兒,盡我所能不令她愁苦悲痛,保她喜樂安然,若違此誓,便叫我殞命疆場,屍無葬埋!”


    他一言出口,驚得如箏趕緊去捂他嘴:“說什麽呢,也不忌諱!!”


    蘇有容回頭看看她嗔怪的表情,輕輕笑了一下:“你可以啊,當著嶽母大人就敢打我……”


    說的如箏臉一紅,又立起眉毛看著他,惹得蘇有容一陣笑:“行了,違了誓才會被罰,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旁邊如柏也笑著走上來:“就是的姐姐,今日姐夫這一番保證,娘親也可以安心了,我想她在九泉之下,一定正在欣慰地笑呢。”


    如箏微笑著點了點頭,抬頭看著蘇有容:“子淵,謝謝你……”又轉頭看著如柏:“多大人了別沒正形,胡亂叫什麽呢!”


    如柏搖著頭歎了口氣:“唉,人家改口你就笑,我改口卻要挨你罵,真是,眼見我就不吃香了……”說完就在如箏犀利的目光下笑著走出去幾步,自招了丫鬟們來收拾。


    蘇有容將如箏拉到一邊,低聲說到:“箏兒,今日我去崔府找你,是想跟你說你對付你家夫人的事情,詳細的你回去可以問子揚兄,我就大略告訴你,如今我師兄已經開始著手懲治背叛他的人,到時候你被刺以及薛氏夫人聯絡迴夢樓叛徒之事便都會有明證,另外崔家也開始在生意上打壓她那些見不得人的店鋪,到時候她生意受阻,你府上賬目便會現出端倪,那時你再推出你收集的那些證據,定然可以一鼓作氣將她打垮,此事不會耗時太長,最晚到入冬,便會見分曉,我來就是告訴你,莫急,這段時間要保護好自己和柏兒,等我和子揚兄的消息。”


    如箏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我聽你們的……隻是,你剛剛說此事你也要參與,是同上官樓主一起處置叛徒之事麽?”她略帶隱憂地看著他,去年黑衣殺手那件事還是讓她心有餘悸。


    蘇有容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當下笑著摸了摸她頭:“放心,既然我師兄來了,那就是萬無一失,我不過是給他打打下手罷了,沒危險的,倒是你自己,深宅大院的傳遞消息不便,你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再受傷了。”


    如箏點了點頭,看著她笑了:“嗯,咱們各自保重……”卻不知該接著說什麽。


    “嗯,各自保重,等著成親那一天……”蘇有容壞笑著低頭,聲音裏便帶了一絲魅惑的味道:“我,可是有點等不及了……”說完,也不等如箏反應,自笑著和她拱手告辭,在她嗔怪又羞澀的目光注視下,慢慢離開了。


    回到崔府,如箏向崔侯報了祭掃的情況,陪著崔侯和謝氏用了午膳,午後崔明軒自南大營返回,又找如箏說了找麻煩的地痞之事,如箏知道,這個證據,也算是齊備了。


    翌日,如柏向崔侯告辭回了國子監攻書,如箏的傷也大好了,便膩在琳琅院子裏陪她繡了幾日嫁妝,笑的謝氏打趣自家請了個好繡娘。


    這樣鬆泛了幾日,就在如箏不放心家裏想打發秋雁回去打聽的時候,外院有人來報,說是林家的人到了,要接她回去。


    彼時,如箏正坐在琳琅閨房裏幫她挑選首飾,聞言不驚不喜,淡淡問了一句:“哦,來的是誰?”


    那小丫頭到:“回表小姐,來的是貴府大夫人,還有幾位媽媽。”


    如箏這才露出笑容:“哦,原來卻是大伯母到了。”


    琳琅也知道宋氏一向是向著如箏的,也陪著笑:“老太君請了大伯母來接你,怕是你家已經安排好了呢。”


    如箏笑著點了點頭,便叫浣紗來收拾,自帶著丫頭先到了主院和崔侯稟了,崔侯叮囑了她若是想住,隨時都可以回舅家,如箏感激地點了點頭,自到了花廳見宋氏。


    如箏走入花廳,笑著給謝氏和宋氏行了禮,宋氏便上前拉著她的手上下看了看,眼圈就紅了:


    “可憐見兒的好孩子,又消瘦了,都怪大伯母不在府中……讓你受這般委屈!”


    如箏看到自家大伯母真情流露,心裏也是一暖,卻反倒出言安慰她:“伯母,侄女兒沒事的,不過是拙嘴笨腮的,被父親誤解,教訓了幾下,也是我嬌,倒躲到舅舅家來了,反連累了大伯母要來接我。”


    宋氏見她說的輕描淡寫的,心裏更加不落忍,笑著歎了口氣:“你自說的輕巧,崔夫人可是都跟我說了,我箏兒此次傷的這樣重,你爹還真下得去手……”想了想,又覺得不妥,笑著看看謝氏:“讓親家夫人見笑了。”


    謝氏笑著擺擺手,請她二人坐了:“親家夫人快別這麽說,箏兒也是經常和我提起您的,總說大伯母如何心疼她,待她好,我和侯爺也是十分感激您和林大人的……此次,可是貴府老太君讓您來接箏兒的?”


    宋氏點了點頭,笑到:“正是,不瞞您說,箏兒和柏兒這次遭了罪,老太君可是心疼壞了,恨恨地訓斥了侯爺他們夫婦倆,我那弟妹本來身子就虛,愧疚之下病勢便沉重了些,如今已經在院子裏養起了病,母親便將我招進府,住在景園統管著闔府的庶務,另叫了三弟妹和侯爺的貴妾徐氏幫著我,這幾日家下寧定些了,母親她老人家就天天念叨著箏兒,雖然知道她在舅家也一定是過得舒心快意的,卻還是想早點見到她才安心……親家夫人莫怪。”


    謝氏笑著點點頭:“親家夫人快別這麽說,老太君一向最疼箏兒,我和侯爺都是知道的,如今老人家想孫女兒,箏兒也正是想祖母了呢,我這就讓他們收拾,將箏兒送回去。”


    宋氏趕緊起身謝到:“那邊多謝親家了,我此次也帶了箏兒的車過來,車駕就不煩勞貴府了,我們稍後便出發。”


    謝氏點了點頭,就去安排,如箏也起身和大伯母說明了,跟著謝氏回到主院和崔侯一家辭了行,隨宋氏上了回家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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