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浩然和龍熙蕊再次來到英倫小區時,已是大門緊閉。二人自然都沒有門卡,於是他按響了門鈴。


    “很多時候,人們難免會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性急的他發起了牢騷。


    “亡羊補牢,未為晚也。看上去是我們來得晚了。”


    開門的居然是小區物業的經理,他揉著惺忪的睡眼說:“鄧隊長,你們又回來啦!”


    “想不到經理你今天親自出馬。”


    “唉!大霍和武筆這兩個家夥哪靠得住,我非找機會炒了他們倆不可。”


    “監控視頻的事應該跟他們倆無關。”鄧浩然一本正經地說,語氣中帶著警官的威嚴。“不過關於工作態度的問題,我看經理你還得多批評教育。”


    “是是是!一定一定!”


    “經理,這滑板是誰的?”龍熙蕊忽然指著物業辦公室門口一個四輪街式滑板問道。


    “噢,我兒子的,白天玩完就丟在這兒了。”


    “可不可以借我用一用?”


    “當然,您隨便用。”


    隻見龍熙蕊右腳踏板,左腳蹬地,向小區門口快速滑去,將到門口,她左腳突然猛踩滑板尾部的左側,整個滑板頭高尾低側旋著飛了起來,結果來了個180度的大逆轉,最後“啪”的一聲四輪著陸定在地上,而龍熙蕊已雙足立於板上,穩如泰山。


    “沒想到你還是個滑板愛好者。”鄧浩然說,同時盡力讓自己近乎驚呆的表情盡快從臉上消失掉。


    這次龍熙蕊開始異常平緩地從門口向小區內滑去,快到鄧浩然跟前時,她問道:“你聽到了什麽沒有?”


    “輪子摩擦地麵——是大霍所形容的那種聲音!”他恍然道。


    話音未落,龍熙蕊已伸出右手牽起了他的左手,接著整個人蹲到了滑板上,說:“走吧,來一次案情真人演繹。”


    兩個人的手牽在一起,他又驚又喜,感覺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你,我,滑板……”


    “現在是受害人,凶手,箱子。”


    跟經理道了聲別,鄧浩然開始拉著滑板上的龍熙蕊沿著通往垃圾箱的小路向前走去。這段路麵與小區門口的不同,已完全鋪成了塑膠跑道,這也是華崽兒等很多人喜歡到這個小區來跑步的原因之一。走了幾步,鄧浩然左手稍感費力,於是換成了右手來拉龍熙蕊。路程很短,不到2分鍾,已經到了垃圾箱附近。


    龍熙蕊跳下滑板,扶著鄧浩然的肩膀使他轉過身,然後說:“現在凶手準備離開。”


    鄧、龍二人一前一後沿著來路往回走,滑板在她手裏拎著。


    “有什麽發現?”她問。


    他已經盯著塑膠跑道的地麵在看。“塑膠材料還是有一定的可塑性,與物體接觸後多少會留下些印跡。”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就是所謂的羅卡定律。”龍熙蕊說,“由法證之父埃德蒙?羅卡提出的,凡兩個物體接觸,會產生轉移現象,即會帶走一些東西,也會留下一些東西。”


    “嗯!細細觀察,似乎連每一個腳印都有痕跡,還有輪子的痕跡,而且至少有兩組輪印以上,滑板輪子的痕跡窄小,兩行輪印之間的距離也小,但最清晰,因為是剛剛留下的。其他的輪印實在太模糊了,但至少可以依稀分辨出輪印要比滑板的寬。”


    “戴上它你會看的更清楚一些。”她說著從口袋裏取出一個鏡片大小的東西,三轉兩折,東西擴展成一幅墨鏡,她又在兩枚鏡片中間一扭,將其拆成了兩半,各有一個鏡片、一支鏡架,她把左眼的遞給了鄧浩然。“這是高清的紅外線眼鏡,辨識度超高的。”


    於是,兩個人各戴著半副眼鏡,蹲下來用後背遮住周圍路燈射來的光線,仔細觀察地麵,一步一步地移動著。


    “的確清晰很多,盡管參雜了各種不同的印跡……我想我找到了!裝皮茜用的箱子的輪印,感覺兩行輪印間的距離是差不多符合的,若是把它們連起來,就可以大致確定凶手來時的路線。”鄧浩然麵露喜色,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可這又有什麽用呢?那個箱子本來就已經在我們手上,隻是一個很普通的箱子,到處都有賣的。我們也曾試圖從箱子上去找關於凶手的線索,但顯然狡猾的凶手當時戴著手套,法證方麵一無所獲。”


    “那麽滑板的輪印和箱子的輪印又有什麽區別?”她循循善誘地問。


    “滑板的輪子窄,印跡新嘛!”他不假思索地答。


    “隻有這些嗎?”


    “咦,箱子的輪印連起來的路線竟然好像跟滑板的是對稱的!這說明什麽?而且兩組輪印拚起來很像一個狹長的‘h’字母,隻不過橫線不在正中,上下不對稱,一半長,一半短。”


    “這又是為什麽?”


    “‘h’字母的橫線處就是我換手的地方,所以左手拉的部分距離短,後麵用右手拉的部分距離長。”


    “原因呢?”


    “我習慣用右手嘛!”


    “所以……”


    “噢!所以凶手是個左撇子!”鄧浩然大悟道,恍如隔世。


    “這就是我之前說凶手不是大霍或武筆的原因,你應該還記得,當時兩個人發生口角時,大霍揮起的是右拳,而武筆抓起椅子的手也是右手。”


    “一個左撇子的骨科大夫!”他抬起頭看著她,說,“希望能從明天早上上帝給我的資料中把他給翻出來。”


    “現在線索還不止這些。”


    “快說!”


    “當人拉著箱子往前走時,無論用左手還是右手,腳印總在輪印的側前方,而且一前一後兩個腳印會極其規律地變化,也就是說,可以和輪印發生對應關係的那組腳印,就是凶手的腳印。”


    鄧浩然豎著耳朵在聽,目光又聚焦到塑膠的地麵上。他似乎在箱子輪印的側前方,發現了那組變化非常規律的腳印,但所有腳印又幾乎都是殘缺不全、支離破碎的。“恐怕法證人員也根本沒法取到一個完整的腳印。”


    “恐怕是這樣的,但我們現在至少還可以基本判斷出腳印的大小和臨近兩個腳印之間的距離。”她說著摘下自己左腕上的手鏈遞給了他。“它的長度剛好是12公分。”


    “那麽腳印就大約長24公分。”他接連測量了幾個腳印,得出了結論。


    “算起來,一般人身高是腳長的7倍,那麽凶手的身高應該是1米68左右——看來是個矮個子,如果凶手是個男人的話。”


    “嗯,前後兩個腳印之間的距離,代表著步距,也要比一般男人的短。”鄧浩然說著一下子回想起了高士林的樣子,他身材高大而魁梧,好像骨科醫生都應該是他那樣的體型。“左撇子,矮個子,骨科醫生,手術一流,這個怪胎的全貌就快被我們給拚出來了。”


    “當然,如果凶手隻是一個人的話!”


    說著說著,兩個人不覺間已走回到小區門口。這時龍熙蕊再次蹲到了滑板上,這一次,她用左手抓起了他的右手。


    “我想案情需要再次重演一遍。開始吧,凶手。”


    於是鄧浩然用右手拉著她走起來,為了更加逼真入戲,他特意躬起了腰,讓自己看上去更像是1米68。“我是個左撇子,卻用右手拉著箱子,那我的左手在幹什麽?”他邊走邊說。


    “那段我們曾經認為‘消失的影像’可能就與凶手的左手有關。”


    “走了幾步,我終於換回了自己慣用的左手。”


    “而這時,監控已經錄不到任何影像了。”


    “真相也許就是這樣。讓我們等待明天去聆聽‘上帝’的福音吧!”他說著滿臉興奮地看著她,“你知道嗎,盡管在現代的刑偵技術體係中,日新月異的法證技術正逐漸取代以往的邏輯推理、歸納演繹,但無論怎樣,再高新的科技還是需要一個睿智精明的頭腦來主導和支配。你今天讓我更加堅信了這個道理。”


    她淡淡一笑,說:“真相就像是隱藏在水中的石頭,就算水再深,再混濁,也終究水是水,石頭是石頭,線索其實無處不在,隻要我們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就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抬頭看著17樓皮勝勞家未熄的燈光,繼續說道,“相信心理專家也會為我們提供一些線索。”


    為他們開門的是華崽兒。輕柔優雅的鋼琴曲從皮茜的臥室裏傳出。


    “噓!”華崽兒把食指豎在嘴唇前麵,然後又指了指臥室,輕聲地說,“心理專家說暫時不要讓人打擾到她們。”


    二人默然點頭。


    一曲《卡農》使房間裏的氣氛顯得祥和而靜謐。鄧浩然那本來急切而又焦慮的心情在片刻間居然神奇地平複下來。如果說清口暴飲從味覺上給了他一種激情澎湃的活力,那麽此刻的縷縷琴聲則又在聽覺上給了他一種神怡心曠的幽境。匆匆一晚,他已大飽口福耳福,當然,有妙花相伴,眼福豔福更是暢享無遺。


    《卡農》甫歇,《星空》又起。這時,臥室門一開,走出一位紫衣女人,她長發烏黑,麵色瑩潤,鼻梁上架著一副白框眼鏡,鏡片的厚度更是讓人一見難忘。


    “你好,我是重案組的鄧浩然。這一位是龍熙蕊龍小姐。”


    “你們好,我叫謝桑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妙花神探與長靴終結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岩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岩焱並收藏妙花神探與長靴終結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