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腳步一滯,顧汐風蹙了眉,大步走過來,說:“上車。”


    “去哪裏?”周洛冰反射性地問。這情況太詭異,故事情節太跳躍。


    “你不是去醫院麽?”他又蹙眉,理所當然地說。


    “我是去醫院――,可是。”周洛冰幾乎是本能自語。


    “那就是了,上車。”他說,像是跟她十分熟識,然後替她打開車門。


    這男人倒是很紳士,隻是這樣的舉動太莫名其妙。他們真的不是那麽熟,沒熟到這個地步。


    “快點。現在暑氣足。”他催促,看看天邊落日,染了胭脂醉。


    周洛冰忽然覺得在這人麵前多爭論也無意。他的舉動與語氣絲毫不給人爭辯的餘地,這人有一種隱藏的霸道。看起來斯斯文文,句句有理的,實則一切都得按照他的意誌去做。


    既然多爭論無意義,欠一次人情是欠,欠兩次也是欠,那就不多推辭,去做過分矜持,惹彼此都不愉快。於是,她心安理得地上車,連個“謝謝”也沒說。


    他則是關上車門,坐在她旁邊。司機很自覺地開車,並沒有問他去哪裏,可見這兩人早就清楚該去何處。


    周洛冰手裏提著保溫桶裝的湯,拿了一些衣物,看窗外掠過的風景,那些建築物有著渝州特有的氣息。


    以前,她喜歡讀曆史,因為陳汐華喜歡。她總是在上學路上,坐在靠窗的公交車冥想,許多許多年前的渝州是什麽樣子,若自己與他相遇在這厚重曆史氣息的古城,到底是金戈鐵馬的敵對,還是青石板上灑月光的驟然相逢。


    周洛冰總會為自己這樣的冥想而露出微笑。可是這一刻,她看到這些風景,像是看到少女時代的自己,有傻傻的執著和勇氣。


    “灰撲撲的建築物很迷人?”顧汐風忽然問,語氣裏全是疑問。


    周洛冰扭頭看他,他正很認真地看窗外的風景。那神色像遇見疑問的孩子正認真思考。周洛冰看到這樣的顧汐風,總想打從心底裏笑。


    “沒什麽好看的。”他最後做了個總結。


    “嗬嗬,你太認真了。每一處的風景,對每個人來說,意義是不同。”她坐正了身子,前麵天空落日殷紅,讓人沉醉。


    “哦。那這裏的風景對你意味著什麽?”他也坐正身子,很隨意地問。


    “想起年少時的我而已。因為這條路是我上學放學的路。”她坦言。其實自己心裏也訝異,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在別人麵前袒露心扉的人。


    她一邊說,一邊打量他的神色,隻見他略蹙眉,然後轉臉看她,很嚴肅地說:“太多愁善感,不適合。情緒太多,會被人傷害。你記得。”


    周洛冰被這家夥的跳躍性思維嚇了一跳,立馬敷衍的點點頭。


    他得到回應,便沒繼續說下去,而是坐正身子,看前方延伸的路。


    上帝真是公平的,賜予他如此英俊的麵龐,真沒賜予他一個好的性格。這麽神神叨叨的,得什麽樣的女子才能受得了,跟他廝守一生呢。


    周洛冰在心裏替這男人萬分惋惜,替將來他的老婆頒獎,覺得能陪伴這個男人走一輩子的女人真是偉大啊。


    不過,無論是誰,這個人絕對不是自己的菜。豈不說也是世家子弟,就是這性格也絕對是自己受不了的。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應該是溫文爾雅、博學儒雅,有陽光的氣息,有溫和的笑容……


    好吧,周洛冰還是沮喪了。說來說去,不就是陳汐華麽?


    可是,這終究是一段癡想。即便這樣努力,緣分的事卻不是一時努力可以來的。


    也許,能做朋友,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了。周洛冰轉念一想,輕輕閉上眼。


    “累麽?”顧汐風忽然問。聲音很輕。


    周洛冰趕忙睜開眼,笑笑,說:“不累。”


    “你注意身體。媽媽的事,你已經盡力了。你這樣努力,上天也不忍心傷害的。你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顧汐風說,語氣很輕。


    周洛冰心裏訝異,她沒想到這個冷漠疏離的男人會這樣輕言細語地來安慰人。於是,神色一愣,立刻點頭,說:“嗯,謝謝。”


    他好像不習慣別人對他說謝謝,略略蹙了眉,便是急急地說:“到了。”這一句倒像是在趕人似的。


    周洛冰與他相處過,知道這人性格別扭,像是不會與人相處,對別人好,或者別人對他好,他對自己會不自在。所以,她也不計較,徑直拉開車門下車,向他揮手再見。


    暮色降臨,醫院已經燈火通明。周洛冰穿過花園小徑,往醫院裏去。病房樓道總是空曠而陰森。因為病人要有良好的休息,所以,人們更是不敢喧嘩走動。於是這裏安靜得讓人覺得心虛後怕。


    媽媽剛吃了飯,還沒睡下。爸爸在為她剪指甲,動作輕柔,一邊剪指甲,一邊還在說以前的事。說到好笑的地方,兩人都笑。


    周洛冰站在門外,看到媽媽臉上的笑,溫暖而幸福。她看了一陣,才走進去,拿了湯,一家三口分著喝了。媽媽回憶初見爸爸的情景,一個勁地說:“你爸爸那時多傻的。”


    “不知道誰傻呢。”爸爸反駁。兩人說起相遇的那天,深秋冷清,黃葉滿地,朝陽初升,古老的鍾樓,沒有旁人。


    “我轉身就看到你爸爸,傻裏傻氣的。”媽媽精神很好,說笑起來。


    “為了我這傻裏傻氣的人。你後悔了麽?”爸爸握著媽媽的手,噙了淚。


    “從不後悔。”媽媽的笑溫暖滿足。


    周洛冰眼角有淚,借口去刷碗轉身離開。等她再回來,話題已轉了,媽媽很坦然她知道自己病得凶險,能看到她找到好的歸屬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有個萬一,那就是沒辦法的事。


    “媽。醫生都說幾率很大的。你身體其他狀態很好的。不要擔心,你還要幫我帶孩子,看著我的孩子成家立業的。”周洛冰笑嗬嗬,摟著媽媽。


    “我當然想了。隻怕沒了那福氣。以前,總覺得你還小,不該跟你說那麽多。可是媽現在怕萬一。”媽媽又說,語速很慢。


    “媽,肯定不會的。你思想負擔別太重。別想太多。”周洛冰岔開話題。因為媽媽的事,她也變得迷信了許多。其實,這世上的人誰是迷信的,大約是因為對於家人、朋友、戀人以及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安寧太愛、太珍惜,才會容不得半點的損傷。於是,都變得迷信起來。


    周洛冰現在就是這樣,容不得半點這樣不吉利的話出現。誰要有一句詛咒媽媽的話,她怕得會直接出手的。


    “傻丫頭。沒事的。媽隻是想告訴你,如果要找一個尊重你、愛你的人。如果一旦找到,就全力以赴地去愛。每天想著他的好,設身處地為他想。這樣才能很恩愛地走過一生。你記得,貧富貴賤,都不是幸福的障礙。愛一個人,就要全力以赴地寵他,告訴他。”媽媽緩緩地說。


    周洛冰點頭,她知道這是媽媽跟著爸爸從京城近乎私奔來到渝州之後,在漫長的歲月裏,幸福的秘方。


    “你比媽聰明,但這些事,不要糊塗了。”媽媽又叮囑,神色有些疲累。爸爸心疼她,便是讓她手術好了再說,現在休息。


    媽媽笑笑,就很乖巧地躺下,那神色像是小小的女孩。


    周洛冰不再說話,隻在醫院的玻璃窗前看遠方的燈火輝煌。這個城市有一種莫名的燥熱。


    夜深,她讓爸爸回家休息,自己守在媽媽身邊整夜沒睡。約莫午夜,她電話響起,陌生的號碼屬於渝州,她驚訝,接起來沒有說話,那邊也沒說話,過了片刻,才有人試探性地問:“周洛冰?”


    她起身到走廊裏,低聲問:“誰?”


    “我,顧汐風。”他回答,聲音比剛才大一些。


    “哦。這麽晚還沒睡。”


    “嗯,看文件,忽然想起你。所以就――”他忽然說不下去了。其實周洛冰也聽不下去,這話弄得有點像是表白,曖昧的氣息陡然上升。


    “哦。我在醫院。關於你們戰隊的事,我跟五哥說過了。”周洛冰立刻轉了話題,也不再假裝不知道人猿泰山與他的關係。


    顧汐風好一會兒沒說話,那邊安靜得很,有低低的音樂竟然是周璿的《花好月圓》,她驟然就覺得震驚了。這樣一個英俊的年輕男人,穿著也算時尚,就是那車也是時尚新款。他居然聽這樣的老歌。如果拿網絡上流行小說來看,是不是應該朝穿越劇方麵來冥想了。


    “他的事,跟我沒關係。”他終於說話,語音裏有點不悅。


    呸,鬼才相信。我又不是傻子。周洛冰腹誹,嘴上卻是十分為難地說:“我現在在醫院守著我媽。病人都睡下了,我不能吵了他們。要不,我明天給你打電話。好不?”


    “嗯,那你記得給我打電話。不要忘了。我等你,有重要的事。”他說,語氣又是那種鄭重其事,周洛冰幾乎都能想象出他說這句話的神色,正式得要命。


    “嗯,一定。”她說。然後,顧汐風很愉快地跟她說“晚安”,終於掛上了電話。


    掛上電話,周洛冰這才想起顧汐風說有“重要的事”。陡然一驚:莫不是要表白?


    想到這個可能的周洛冰立馬覺得無比煩躁。這位大少爺真不是自己喜歡的那一類。而且更煩躁的是自己看不透這人,他太捉摸不定。讓人難以把握。她不想與他過招。


    (謝謝大家一路的支持,一路的鼓勵。誠然這不是一本賣座的書。或許太不像網遊,又太不像言情。但對於我來說,故事都不是單一的。這裏是屬於周洛冰的一段人生。謝謝你們與周洛冰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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