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罩得這方黯淡不明,初夏聒噪的嬋,依舊不識趣地嘶鳴。悶熱之感壓得人喘不過氣,危機一觸即發。


    四個人,不同的眼神互相交錯。彼此都藏好了心思,假裝平靜地審視著其他人。無人敢上來勸解,隻讓她們僵持。


    毓意瞧著仍微顫身體的啟珍,聯係到昭初方戳心窩的話,她的嘴角勾起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她握緊雙拳,她警告過自己絕對不會認輸。


    “希望大公主能收回剛的話,含沙射影不像是公主的作風。”毓意的語氣很飄虛,卻有著令人心抖的無懼。


    昭初平日高昂的頭,稍稍垂下,一雙美目閃過戾氣。她再開口,語氣裏滿載著不屑:“本公主確實不用含沙射影,因為即使白話說與別人聽,有誰能奈我何?我今日來尚且念幾分姐妹情麵,你們這是逼我不仁!”


    “大姐尊貴,我們的確是不能駁斥大姐。”啟珍恢複了原先的活力,略顯蒼白的小臉早已被紅潤取代。她斜睨視線,並未錯過昭初強調的得意。她清清嗓子,不緊不慢道:“但若是大姐平白地冤枉,我也不怕去父皇那裏論理。”


    毓意捕捉到啟珍話語裏的從容不迫,心頭上的陰霾隨即驅散。啟珍緩過神,她更沒什麽可怕。她見昭初思量不說話,旁邊的衛湄兒又緊攥方帕,不由地常舒口氣:“長公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主若是有證據,還請盡快拿出。”


    “大姐要是沒證據,這事就難辦了!杵在那裏的衛湄兒,你得學會掂量自己。”啟珍緊接毓意的後邊兒,她平日沒少受昭初的冷嘲熱諷,說出來的話自比毓意僵硬許多。


    衛湄兒雖掀不起風浪,但學苑裏發生大半的壞事沒少她的份。因此她和昭初來珍緹宮挑事,啟珍怎麽會輕易放過?


    毓意和啟珍相視一眼,了然各自的心思。她們好整以暇地欣賞此刻鎖著秀眉,說不出話來的兩人,有些想笑。沒有成熟的計謀便敢胡亂地扯件事往別人的頭上套,憑的也隻能是作惡的身份。其實這樣有何意思,勾心鬥角的結果莫過於失了自己的本心,再找不到從前的天真爛漫。


    然而仔細思忖,皇家裏的生活要單純,恐怕隻有死路一條。誰不是踏著陰謀走上來,哪怕登上俯視天下的位置,依然要步步驚心地生存。人生在世,唯有幾人可以活得真正灑脫?


    無所分辨的雜念,紛擾地竄進毓意的心頭。她很難受,直覺告訴她應該快些走。可她抬不動雙腿,人仿佛定格在了原地。現實清晰地叫囂,她除了麵對別無它法。她的腦海不受控製地回憶起初聞歌行公子琴音的一幕,她為什麽會從他的琴音感受到自由。這是她想要去追從的嗎?自由,放在眼下真的好蒼白無力!


    “證據,湄兒便是最好的證據。香袋跟在她身邊這麽些日子,她還能不清楚香袋的味道嗎?”昭初冷不丁地出聲,她掃了思緒恍惚的毓意眼,繼續強詞奪理,“啟珍,你的身上正好有那股味道。”


    “味道?”啟珍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摻著憤慨的笑聲那麽輕蔑地揚出很遠。她陰鷙地抬起頭,目光瞬都不瞬地落在昭初驚懼發白的臉上,冷哼道,“這除了能說明我曾靠近過大姐外,又能證明什麽。大姐,你莫不是忘了去年的事?我還記得......”


    “你給我閉嘴!”昭初像是想到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往事,哆嗦著唇瓣,驀然大喝。她恨恨地瞪了啟珍眼,顧不上守在旁莫名奇妙的衛湄兒,轉身跑了出去。她總是很好地控製自己,卻抹不掉過往的記憶。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月光下的臉色竟慘白。


    啟珍見衛湄兒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好心地“提醒”:“你的主子走了,不快追?珍緹宮隻招待值得待見的人。”


    “哦!”衛湄兒咬著牙齒,悶地擠出聲。她慌忙跟住昭初的腳步,淩亂的踏步不若當初的鎮定。


    “她還記得,那最好,最好給我放聰明些。”啟珍的口吻似張狂,狂到以為拽到了讓昭初永遠不能狠狠傷害她的把柄。


    毓意狐疑,不解的詢問幾欲脫口。但她觸到啟珍不願多說的臉上,立馬收回了將要吐露的字眼。有些事,她不好過問。


    “毓意,有機會跟你說。反正日後,你用不著怕她。不過要不是讓她欺負到咱們頭上,我未必想得起來。”啟珍自嘲的話未落,瞅著毓意露出淡淡失落的麵龐,躊躇會兒別扭地啟聲,“毓意,謝謝你。”


    不等毓意明白,啟珍心情愉悅地衝顧嬤嬤央道:“嬤嬤,肚子餓了。今個有什麽好吃的東西?”


    “啊!有,有!”顧嬤嬤才反應過來,她擁著啟珍上前,走了十多步,不禁回眸望了眼站在原地發愣的毓意。


    毓意不為其它,而是單為啟珍的那句謝謝。她的心裏升起奇妙的感覺,翻滾的情緒甜得舒心。說實話她幫別人,不求他人的感謝。因為她記得奶奶曾說過:沒有絕對的純潔聯係,隻有絕對的利益關係。但啟珍讓她相信,這個世上或許還會有那份單一的純粹。縱使她和啟珍先前有過不愉快,可幸運的是她們沒有錯過現在。所以為朋友出頭,她會懷著敬畏的感激。


    難得的涼風,吹得樹影亂舞。夾雜其間的歡聲笑語,久久地回蕩。月明雲舒,附和著底下的璀璨。


    “湄兒,過來。”昭初端坐在昭玨宮的角落,好脾氣地招呼衛湄兒上前。她端起茶恬淡地抿著,一雙充斥算計的眸子隱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遮住犀利。


    “公主!今日的事兒,我們下次再籌劃。”衛湄兒心裏遲疑,她害怕這樣的昭初。不露喜惡,嘴角泛笑,她清楚不過是發火前的安靜。


    “你以為,咬了別人一口,別人會安分地等著你咬第二口?”昭初的眸光閃動,綻放出來的笑顏似開得正豔的牡丹。她的嗓音沒了開頭的柔和,骨子裏的狠辣漸漸彰顯。


    衛湄兒急得滿頭大汗,生怕觸發了昭初的忌諱。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強自鎮定:“公主,我們能想別的辦法!”


    “衛湄兒!”昭初勃然大怒,怒不可遏地甩掉手裏的茶杯。杯子支離破碎,不少碎片甚至濺到了衛湄兒的腳前。


    “公主!”衛湄兒應聲跪下,她額際冒汗,拚命地低垂腦袋。


    好久昭初才收攏起怒意,語氣漠然:“改明把楊賦意找來,那丫頭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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