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珍的眼很平靜,目光仿佛能透過塵世,看清人心。[]饒是她的心已經掀起萬般波瀾,或許答案對她來說也並不重要了。


    林簡耐下心中的苦澀,揚起眸色裏的犀利,直直地對上啟珍的眼。他的眸子裏含著三分譏誚,似是不屑啟珍的付出,沒有任何的言語,卻比任何的言語都要傷人。


    司馬相思依舊挽著林簡的手臂,親昵地表示著兩人之間不尋常的關係。她明豔的嬌容掛著得意的笑,高傲得像孔雀。


    就算是公主又如何,隻要她是隱世家族的人,皇家又能奈她何?即使她知道男人的心裏沒有她,但她相信,憑借自己的手段,定然可以將人心攥得緊緊。因此她會是勝利者,站在他身旁的人!


    三個人,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立,微妙的氣氛令人心頭發窒。


    陽光溫暖,葉隙點點,琉璃斑圈,本該清明無限。然而此刻隻有無邊無際的寒冷,由外匯聚,最終悄而打碎無言的寂靜。


    “你回去吧,畢竟你是女孩子,住在人家家裏不好!”林簡略顯難堪地別過啟珍漸起灼灼的視線,許久後用這句話打破表麵上的僵持。


    司馬相思本來看到林簡這麽久不說話,心裏開始不平衡。現在聽到林簡趕啟珍的話,麵容上的笑靨愈發明媚,果然!權勢才最重要!


    而啟珍則是硬生生地逼回湧到眼眶的淚水,強自控製住心神。她抬起頭。依舊輕問出聲:“我今日來不過尋求你我結局的答案,你對我是否仍有愛?”


    她隻要確定,她也隻求一個肯定。若是有苦衷,她可以一起去陪伴。若是他明知結果如此,卻堅持,那麽前塵往事,同樣會因為類似答案而煙消雲散。將來的她和他。最好不相見。


    “對不起,啟珍。的確是我負了你,願你我不相見。”林簡的答案沒有絲毫猶豫。幾乎是脫口而出,仿佛早已等待啟珍提出的問題。


    情已傷,愛已斷。這一世。再不相問。


    於啟珍的個性而言,既然做不了愛人,不如相忘江湖,忘掉曾經的紛紛擾擾。要知道長痛不如短痛,縱然痛亦便是這刻。


    “林簡,你確實負我,但你更負的是你自己。我們之間的情意,全當往事煙雲了了吧!”啟珍的聲音慢慢喑啞,幾不成調。任誰都能聽出她話語裏的疼痛,可沒有人給予她安慰。


    無視司馬相思的囂張。啟珍心裏獨留的隻有空洞悲涼。盡管她明白,時間會是最好的療傷聖品,然而有誰可以填補那片失落的天空。


    林簡,我不再愛你了。因為你不值得,你不懂何為愛。


    啟珍漠然轉身。麵上神情恢複了平靜,隻用無所謂來掩飾酸疼。她竭力鎮定,依是不清楚怎樣渾渾噩噩地走到大門口,而一抬眸,卻迎上暖人心魄的兩雙眼睛。


    林府大門外,毓意和納蘭杼無言靜默地等候。他們知道。啟珍終會走出心門,尋找到自我本真。


    “啟珍,跟我們走!”毓意見到憔悴許多的啟珍,心裏一陣抽痛。


    往昔的啟珍,總洋溢熱情的笑容,似乎世間沒有能夠阻攔她前進的阻力。她心裏想到什麽,一般都會風風火火地去努力,去實踐。就如此番大膽逃離皇宮去尋找心頭的真愛,也可以判斷出她的真性情。


    可今時今日,她的脆弱深深掩藏在眉間眼梢,勉強支撐自己。


    毓意抬頭,林府二字刺入她的眼底。啟珍曾為她做了如此多的事情,那麽現今便讓她為啟珍做些事吧!


    “毓意,你來了。”啟珍靠在毓意的肩頭,難堪地勾起一個微笑,隱去了半邊暗色。她難過,卻開心依舊有人可以給她依靠的臂膀。


    “我們......”毓意剛想要說些什麽,卻明悟納蘭杼緩緩搖頭不語的含義。


    她明白此處並非說話的好地方。人來人往的街頭,是非怎會少?


    納蘭杼接過啟珍,驚覺她的削瘦,不由思忖決定先出雙木城再說。


    等三人在城門外十裏處的月如客棧落了腳,毓意才能將啟珍仔細地梳理一番,叫上些小菜,填填肚子。


    啟珍不說林府裏麵的情況,毓意同樣不著急問。她怕傷口上撒鹽,即使這些是必要的忘記手段。


    不知過了多久,再次月落烏啼。


    啟珍的唇邊茫然地勾起許笑意,她輕聲問,仿佛輕得無聲無息:“毓意,你知道喜歡是什麽感覺嗎?”


    夜深人靜,啟珍細柔幹澀的嗓音刻進人心,幽幽地化為歎息。


    毓意坐在床頭,雙手抱膝,淡淡地望向窗外的月。像是回憶起了什麽,繼而肯定地回答:“痛快,痛並快樂著。喜怒,全然牽扯著我。”


    “你和大哥在一起了嗎?”啟珍閃動的眸光,映著月色,別外明亮。她的語氣裏有羨慕,有期待,還有絲幾不可聞的落寞。


    “他來明城找我,我們表明了各自心跡。或許由於曾經錯過太多,才能更好地迎接未來的生活。”毓意如實回答,話音裏居多的是釋懷。


    其實很早開始,她和他的聯係就密不可分。但種種的緣由,令他們永遠隔著一層薄紗。摸不著,看不透,朦朧得隱隱綽綽。好在為時不晚,他們總算是趕在了很多事情之前。若是不勇敢,如何麵對以後。


    “好!”啟珍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足以瞧出她的心態改變。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細細開口:“我和他,經過了這些年,仍是走到如此。其實我知道他是有苦衷的,我一再地追問,隻求肯定的答案。但他依然把我推走,推得隻能笑看他與別人間的甜蜜。我放手。痛得放手。當快樂多過痛苦,心漸漸麻木,我都不會去原諒。他不信我,不願信我......”


    不知何時,肆意的淚水又爬滿啟珍的臉頰。她緊閉唇齒,卻倔強地不肯抹去,任心中的悲憤宣泄而出。


    “啟珍。你要是想要哭,哭吧!”毓意走到啟珍身邊,攬過她消瘦的肩膀。默默安慰。


    痛多過快樂,尋覓不到樂趣,放手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啟珍終於忍不住。大哭出聲,仿佛要把這些天在林府裏麵受的委屈全部哭盡。不管別人眼裏的她如何,她有過太久的壓抑。


    “毓意,毓意!你知道嗎?他對我來說,一直都是特別的存在。當年的我那麽悲哀,他給了我第一抹暖陽,所以我不相信,傻傻地尋求自以為是的答案。但現實擺在我麵前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好難過。”啟珍伸手緊緊抱住毓意,仿佛要把所有的悲傷難過用眼淚表述。她的哭聲漸弱。清幽而語:“看到司馬相思在他的身邊,得意歡笑,我忽而明白,或許他並非我追求的良人。他不夠愛我!我不再愛了,害怕......”


    這些心澀的言語。應當是啟珍的真心話。隻有在毓意的眼前,她終究能夠放鬆心情,真正吐露心聲。


    “啟珍,最初遇到的人往往並非良人。你對他,他對你,圖得並不是一樣的東西。放開。對你們來說都好。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啟珍你還有大好的未來。”毓意拍著啟珍的後背,直到哭聲消弱。她低頭,啟珍已然沉沉睡去。


    和著月光,毓意輕輕舒了口氣。對於情愛,她了解得並不多,而安慰人的話,更不是她的所長。她不過覺得,真正相愛的人不需要自以為是地總認為是為對方好,任性地將該相守相愛的推開。


    正如啟珍所說,一場相愛多年的過程裏,林簡並不夠愛她。也因為這般,她果斷地放開手,不再回頭。


    第二日一早,啟珍恢複了精神,麵色亦緩慢地有了好轉。她腫著核桃大的眼睛,笑著開玩笑:“你守我一夜,難道不怕有黑色眼圈嗎?”


    “你還說我,瞧你的眼睛,不比我嚴重嗎?”毓意沒好氣地瞪了眼啟珍,剛有的力氣就敢說她,看誰以後有膽子照顧她。


    “嘿嘿!你反正以後會是我大嫂,何必與小孩子計較那麽多?還有,我還來得及問你這些日子如何?”啟珍抹了把洗麵水,安和了心緒,這才望向銅鏡裏的她。她啞然失笑,怪不得毓意會笑話她,確實紅著眼眶,瞧起來跟兔子的紅眼珠差不多。


    聽到啟珍戲稱的“大嫂”,毓意的臉微微一紅,立馬轉移話題:“這些日子確實發生了不少事情,一會兒上路了再說。還有我要去風月城,你應該會跟我一起去吧?”


    “自然,風月城可是個傳說中的城池呢!”啟珍提及此時,眸子稍亮。她沒想到毓意居然會去這個城市,莫非有什麽聯係不成?


    “那你還回陽錦城嗎?若是日後辦完事情,我總要回到楊府去麵對一切。”毓意雖然知道此時說這些有點兒過分,但她不願意啟珍做一個退縮的人。將來要應對的困難遠遠不止如此,容不得絲毫猶豫。


    啟珍梳妝的動作一頓,繼而恍悟:“我懂你的意思,畢竟這次我是逃婚出來。不管怎麽說,我都是大蘭王朝的公主。如果你忙完,我必然要跟你回去。可命我嫁給司馬家的事,絕對不可能。不說其他,單是皇家和司馬家的矛盾,我們並不適合。”


    想到當初宮裏那些女人勸說她嫁給司馬大少爺的場景,她就忍不住一陣惡心。假使人那麽好,怎麽會輪到年有二十五還沒娶親。她倒是在林府沒少聽司馬家的醜事,比如那些劣跡斑斑的風流史。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們用過早飯便去風月城吧。到時候,我給你介紹朋友認識。”想到風月城裏麵的人,毓意的臉上閃過暖意。


    不提風三笑給她帶來的不少壓力,單是思及這些天以來認識的朋友,她還是忍不住高興。出門在外,人生在世,難覓知己。她原本已有啟珍和梁鳶,而今又認識不少人,如何能說不是另一種肯定。


    “果然,我錯過了很多好戲。”啟珍滿是可惜,嘖嘖稱奇。若是不去仔細深究,恐怕會忽略她眼底偶爾流露的傷感。


    “啟珍,還有一件事。”毓意整理著自己的物件,準備用完早飯便走。她的目光觸碰到從明家帶出來的藥瓶時,才驀地發現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跟啟珍說。她身上毒已經解了,不需要他們為自個擔憂。


    啟珍沒有什麽東西要帶,挑著雙腳地坐在床沿,等待毓意收拾好。她懶懶地伸了個懶腰,些許生氣浮現眉間。


    她耳聽毓意略帶神秘的口氣,提起興趣追問:“什麽事?”


    “我身上的毒,解了!”毓意拿好包袱,推開門回頭笑語。啟珍她們苦心遮掩的秘密,她懂她們的心意。所以她不希望日後啟珍仍傻乎乎地去研究複雜的解讀過程,隻為她能夠快樂地活下去。現在她迎來了屬於自己的陽光,但願啟珍也可以早日幸福。


    啟珍一愣,隨即狂喜。喜悅之情幾乎淹沒了她積鬱的痛苦難過,令她瞬間放鬆,忙不迭地急問:“你的毒解了,你的毒真的解了?”


    她甚至沒有去在乎毓意如何得知中毒的消息,腦海裏一直盤旋的信息便是:解毒了,毓意終於可以不用忍受痛苦!


    “是啊,我的身體沒有問題了。”毓意吸吸鼻子,扯過啟珍,滿不在乎地往客棧樓下走去,“以後我可以保護你,你放心跟我走。”


    “哈哈,好事啊!放心,你以後趕我走,我還賴著不走。除非,大哥嫌棄我!”啟珍一下樓,見到納蘭杼寫滿關切的麵龐,輕笑著打趣。她的心重重放下,舍得何嚐不是收獲。


    納蘭杼寵溺地伸出寬大的手掌,胡亂地揉了揉啟珍的頭,故作沉痛:“敢情你要霸著未來嫂子不走了,萬一你把嫂子拐走了怎麽辦?”


    “拐走了更好,嫂子跟著我有飯吃。”啟珍笑嘻嘻地迎合,完全不顯昨日的頹然憔悴。


    一個又一個嫂子,令毓意的臉轟得炸開,漲得通紅。


    她別扭地端起飯碗,悶不作聲地扒拉著碗裏的稀粥,不敢去對視納蘭杼意味深長的眼色。


    隻要堅持未來的路,相信對方,信任彼此,那麽何以不能相愛。


    愛!有時候來得很簡單,唯有相守需要漫長的時光去考驗。


    沉澱後的愛戀,閃不盡的光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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