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書跟貝鶴鳴談判的現場氣氛,曆來是刀光劍影的。[.超多好看小說]今天氣氛的這一突然改變,讓梓書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梓書扭頭盯了趙旗珠一眼,趙旗珠兩忙端正了神色,再不敢展顏。梓書再望了貝鶴鳴一眼,便起身,“休息分鍾吧。貝先生也請趁著這分鍾的空當調整一下談判議題。”


    梓書說著頓了一下,直直盯貝鶴鳴的眼睛,“貝先生和我的時間都有限,沒必要將時間再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梓書說罷徑自走出會議室,回到自己辦公室,立在窗前掏出根女士香煙來,這才知道自己的手已是在微微發抖。


    以梓書聰慧,她如何不知她此時與貝鶴鳴之間的勝負?這一年來,她跟貝鶴鳴的談判由最初的波瀾不興,到她終究壓不住性子跟他發了火,貝鶴鳴倒是也與她對著拍桌子;漸到後來,貝鶴鳴一點點冷靜下來,她倒是越發脾氣壞了。


    到今天,更是貝鶴鳴氣定神閑地開始張羅兩方公司的聯誼活動,而她聽都聽不了了――談判桌是一個無形的戰場,兩人看似談判最終結果還未定,但是從局麵上來看,她早已是輸了的汊。


    不過幸好鈐印公司的無形資產都被她事先轉移走了。日前故宮博物院終於首次公布了大類的館藏文物的名錄。這在從前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外界也許不明白這件事的意義,隻有行內人才了解――如果不是梓書主持著鈐印,在貝氏入主之前就出版了《玉華天寶》,那麽故宮館藏文物的名錄還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見天日。


    故宮館藏文物,自然少不了當年溥儀出宮帶到偽滿洲國去的那部分精品中的精品。而那些精品究竟都有什麽,以及這半個多世紀以來的顛簸過後,那些珍品究竟是否還存在世間……這些問題,多虧了《玉華天寶》給出了答案。


    如果說故宮博物院的藏寶是那枚傳國玉璽,那麽偽滿洲國時期流失出宮的文物就是磕掉了的那塊玉角子。也許玉角子並不大,可是若是沒了它,傳國玉璽便隻剩下殘軀朕。


    “梓書姐?”辦公室門被敲響,是趙旗珠的聲音。


    梓書歎了口氣,將女士香煙又擱回煙盒裏。她在辦公室裏不準自己抽煙,甭管遇上多大的難處也不許自己放縱;頂多是最為難的時候將那香煙抽出來,擱在鼻子底下嗅一嗅煙草的氣息。


    “旗珠,進來。”梓書深呼吸了下,覺得情形好多了,又能含笑麵對趙旗珠。


    “梓書姐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趙旗珠通身的利落,雖然還在實習期,卻已經很有了幾分職業女性的氣質。梓書瞧著這樣的趙旗珠,就總是想起自己當年在新加坡的實習期。她也是這麽大開始成了貝鶴鳴的助理。當年貝鶴鳴這樣瞧著她的時候,是不是就如同她此時瞧著趙旗珠時候的感覺?


    “旗珠你說。”梓書點頭。


    “靳副理,”趙旗珠換過了一個職業的稱呼。她有這個習慣,每當要說嚴肅的公事,她就會稱呼梓書為靳副理,“我看出靳副理對貝先生的提議並不喜歡,隻是若是以公事計,旗珠倒是建議您不妨接受貝先生的提議。”


    “哦?”梓書轉了下眼瞳,靜靜望趙旗珠一眼。


    趙旗珠當初是以菊墨的緣由跟在梓書身邊,一年來小心恪守著實習生的本分,隻是幫著梓書做分內的事,倒是極少這樣試圖勸服梓書的。[]


    看見梓書的目光,趙旗珠就麵頰一紅,“梓書姐,我這樣說,是太不懂規矩了吧?”


    “沒事,你說。”梓書倒是笑笑。她也曾是初生牛犢,她自己都記著,當初也有過不在乎貝鶴鳴小老板的身份,跟他爭到臉紅脖子粗的時候。


    “我是想著,”趙旗珠有些局促,“雖然咱們跟貝氏之間的談判還未最終完結,但是鈐印的未來卻是定了,貝氏入主鈐印是遲早的事情。副理為公司和員工的利益著想,一直跟貝氏在方方麵麵爭取,公司和同事們也都感念副理的心思,隻是――”


    趙旗珠說著又停住,隻抬起一雙點漆似的眼珠子瞄著梓書。


    “隻是什麽?你說下去。”梓書聽著趙旗珠說到這個方向上來,反倒也淡然了。


    其實她哪裏會想不到談判拉鋸戰長達一年,公司和員工們怎麽會沒有怨言?隻是她有時候說服不了自己,明明知道再往前去都是歧路,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腳。既然今天趙旗珠給說破了,她倒也覺得懸著的一顆心落到了實處。


    趙旗珠咬了咬唇,“其實咱們中國人都有個習慣吧――喜歡安穩,不愛動蕩。雖說副理這一年的談判是在盡力為大家爭取利益,但是事情遲遲懸而未決,大家就誰也放不下心來。”


    趙旗珠歎了口氣,給梓書倒了杯水,走到眼前來,“我是個實習生,原來沒資格跟梓書姐你說這樣的話;可是也許是大家都敬畏梓書姐幾分,不敢到梓書姐麵前來說這樣的話。我跟梓書姐平日像親姐妹一樣要好,大家都是看在眼裏,便輾轉著托我來說這個話。”


    “我也是猶豫了許久,究竟要不要說。今天看貝先生主動示好,便想著這的確是個打破鈐印和貝氏之間堅冰的機會,就這麽冒失地跟梓書姐你說出來。梓書姐,你不會怪我吧?”


    梓書接過水杯來抿了口,“你接著說。”


    趙旗珠搓了搓手,“貝氏早就高調擺明了要收購鈐印,就算一年了還沒談成,但是也就此堵住了其它公司想要跟鈐印合作的路。畢竟貝氏是業內的龍頭老大,沒有其他公司願意為了咱們這小小的鈐印而跟貝氏別苗頭――而一年的時間來,讓鈐印的同事們對貝氏由最初的抗拒和懷疑,也漸漸到了接受……”


    “梓書姐,既然貝先生能主動示好,我們不如就也從善如流。讓兩方的員工們得到這樣一個機會彼此了解,拉近距離,相信對咱們鈐印的好處更大些。”


    梓書點頭笑起來,“旗珠你說得對,現在同事們其實早已等不及想要歸入貝氏的陣營,享受貝氏許諾的優厚待遇。小小的鈐印,終於也要跨入國際大集團的行列,於是同事們都等不及了。隻有我是攔著他們的攔路虎,他們恨不得早早跨過我這塊石頭去……”


    “梓書姐!”趙旗珠聽得心酸,忙握住梓書的手肘,“梓書姐,我半點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說――梓書姐這樣聰慧的人,怎麽就在這件事上這樣的執迷?我相信梓書姐你早就看出了風向,又何苦要獨自這樣逆風站著?若再拖延下去,難說公司的同事就不會傳出怨言來,到時候反倒是讓外人看了笑話。”


    梓書笑得前仰後合。貝鶴鳴就是這樣厲害,她知道。貝鶴鳴對於他想要拿到的東西,都有極強的自信與極大的耐心。他用一年的時間跟你這樣緩慢談著,表麵上是尊重她的主導權,實則是利用人心易變的權謀,讓你自己的陣營內部先產生了分化……到最終,你隻能舉起白旗來投降,否則你自己陣營的戰友怕也會替換了你去。


    梓書笑夠了點頭,“旗珠,其實我該說聲謝謝你。這話是別人不敢對我說的。我自己的脾氣,我自己知道;也隻有你敢這麽當頭棒喝點醒我。我知道我該怎麽做了。”


    談判重開,再回到談判桌前的梓書已經又恢複了原本的神色。她含笑朝貝鶴鳴點頭,“貝先生不妨仔細說說聯誼活動的內容吧。隻是如今企業之間的聯誼活動太多,大多已是了無新意,倒是希望貝先生能想些新點子出來。否則,都不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呢。”


    貝鶴鳴長眉微挑,卻自負地笑了,“我的點子,一定是新鮮的――靳副理,我們去單車旅行。”


    “你說什麽?”梓書麵色一變,“聯誼活動要騎單車?”


    當年的記憶層層疊疊又印到眼前來。那單車的少年騎著斯波斯曼山地車跨過鐵道。他孤單卻瀟灑的車技,至今依舊烙印在梓書心頭。


    貝鶴鳴向後坐去,脊背貼緊椅子靠背。他也緊張,可是他不能讓梓書看出來。


    他曾經徒勞地想過伏地認罪,祈求她的原諒。可是他太明白她的為人,知道她不會接受。如果罪孽太深,已經來不及挽回,他會想將一切重新推演。也許從舊日的記憶碎片裏,還來得及捋出不同的回味。


    他要賭一次。


    他雙手十指相對,“靳副理是不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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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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