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高地,嗚咽揚起了朔風。冷風從遠處山林而來,曳動啟櫻腳邊紫色的矮小植物。那些植物千年萬載禁受高地上的朔風,於是便都變得低矮,堅韌卻缺乏曼妙姿態;可是即便自然環境如此嚴苛,它們卻依舊兀自開出小小的花朵來。


    紫色的,很小,乍一看毫不引人,可是若遙遙地去看它們連成的一大片,卻還是會被那美麗所撼動。這樣原本應該也艱澀凜然的高地上,因為有了它們的存在而顯出一份溫情、一種情致來丫。


    啟櫻望著那一大片在朔風中堅定綻放的花朵,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中國人將菊花作為淩霜唯一的花朵,說“此花開後更無花”,可是其實眼前的這些紫色花朵也都是在風霜中毅然綻放著的呢,倒是跟菊花有的一拚。


    怎麽又想到菊花去了?啟櫻忍不住皺了皺眉,提醒自己收攝心神,去遙望遠處的那幢古堡。


    那古堡裏,藏著一件圓明園的印璽。


    當年剛入獄的時候,啟櫻以為自己真的是要金盆洗手,從此再不是青蚨,再不做偷盜的事情;但是從吳哥窟離開之後,她發現她自己還是做不到袖手旁觀。一場一場的拍賣會上,看著一件一件中國的國寶被拍賣;而那些大都是前清時期被掠奪的圓明園、故宮珍寶,還有從前清遺老們手中流走的傳家之寶,她的心就會被一刀一刀地淩遲。


    曾經想要金盆洗手,不過是想著從此以後也能潔身自好,徹底洗脫舊日的罪名——為的也許是自己能幹幹淨淨走回到菊墨眼前去,能坦坦然然迎接靳家長輩審視的目光。可是如今看來,這不過是一場貪念了,於是啟櫻又重操舊業,重新走回梁上君子的行當。


    隻不過這一回,她偷盜這些文物,不再是給千代吉良收集財富,而是要——全部帶著它們回家。


    啟櫻選擇的目標也有自己的原則:她隻去拿那些真正從中國搶掠走的文物,從那些英法聯軍和八國聯軍的後代手中去拿。隻是這樣還保存在原始掠奪者手中的文物已經越來越少,隨著歲月的變遷,那些人自己早已作古,他們的後代已經陸續將這些文物拿出來拍賣。經過了拍賣會後,流轉到了其他買家手中,從而已經被“洗白”,再難確定是原始的掠奪來源媲。


    所以啟櫻的危機感就更重,更想要搶時間,在那些掠奪者的後人將文物送去拍賣之前,先將它們奪回來。它們原本就不該屬於掠奪者,更不可以成為他們的後代賺錢的商品。她要帶它們回家——終其一生,她都沒來得及帶祖父回家,她便不能再錯失這些銘刻了家族曆史的物件兒們。


    因為它們也是她的“家人”,無聲銘記著她的“家史”。在這個她已經再無一個親人的孤單人世,它們雖然沒有溫度,卻成為她最後的牽絆。


    啟櫻深吸了口氣,扭了扭已經被高地朔風凍僵了的腳踝,沒有選擇高地的緩坡,而是借著晨霧,奔向高地的陡坡。從峭壁放下長繩去,便可直接進入古堡的院牆內,而輕巧避過古堡的大門和守衛。


    沿著長繩緩緩降落,啟櫻不由得又想起曾經歸還魚家銀錁子的那個晚上。她也是這樣想要從山壁陡坡爬上魚家大宅去,卻邂逅了菊墨……或者不是邂逅,而是菊墨特地等在那裏;也是那個晚上,菊墨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偷盜並不都是作孽,她有時偷盜也隻是為了將原璧歸趙。她知道那個晚上菊墨怕是看懂了,於是她永遠都記得那個晚上在山間公路兩人並肩而下時,他眼中灼灼的星火。


    那一夜,山下萬家燈火,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她最羨慕的人間溫暖。而那些燈火,一盞不落地全都倒映在他眼底。


    啟櫻眨了眨眼,眨掉睫尖兒上染上了的水霧——她知道那個晚上,是她第一次對這人間起了奢念,也有一刻夢想著,也許這世間真的能有一個男子可以盡數接受她的不堪、體諒她的苦衷,然後願意伴著這個並不完美、甚至是罪孽深重的她,去擁有一份俗世凡塵的煙火幸福。


    長繩落底,啟櫻硬生生截住了自己的心緒。眼前的古堡在灰白色的晨霧中輪廓縹緲,像是海市蜃樓,或者是魔鬼居住的殿堂。啟櫻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容許自己分心。


    這座古堡並不是主人家的長居住所,他們一家人在倫敦另外有大宅,這裏隻是作為家族曆史的陳列和度假的場所。但是饒是如此,古堡中也是保衛森嚴,不光有魁梧的守衛、吐著長長舌頭的大狼狗,還有各種現代化的防盜措施。就連古堡內宅也還留著一個管家,並幾個傭人長年看守的。


    啟櫻事先大致掌握這些信息,便繞過清晨古堡女傭可能早起而走過的路線,直接攀上古堡的閣樓去,然後從閣樓的樓梯悄然向下去。


    古堡內靜靜的,古老的地板仿佛不會放過任何一聲腳步,一旦踏下去就會整座古堡一同回聲一般。啟櫻也略有緊張,呼吸都隻吞吐三分之一,不敢稍有放鬆。


    古堡闊大,幽光從頭頂的天窗花玻璃篩落下來,照亮啟櫻身周飄蕩的浮塵。仿佛那些細小的塵埃,也都被蒙上紅的、綠的顏色,在這樣古老的城堡裏詭異地漂浮著。


    啟櫻就這麽微微一分神,一不小心腳下踏空,從已經被磨圓了的實木樓梯踏板的邊緣滑脫!啟櫻連忙伸手去扶欄杆,想要穩定住身形,可是欄杆發出悶聲的回響,驚動了樓下大廳壁爐旁的地毯上趴著的兩條大狗!


    黧青皮色的兩條大狗便甩著血紅的舌頭,奔上樓梯來!


    啟櫻一時間無路可去,眼見著大狗凶狂的眼睛已經盯牢她,仿佛要將她撕成碎片一般!啟櫻無奈握緊了拳——隻能這樣放手一搏了,她並不精於攻擊,當年千代吉良訓練她,也是特地避過了培訓她的攻擊能力,就是避免日後她反抗;可是今天,她隻能依靠這一點點攻擊的能力來保護自己。


    啟櫻從事這個行當,其實不怕現代化的監控設備,甚至不怕守衛的大活人。監控設備畢竟是機器,隻要你將它們控製得當,就不會出現問題;大活人畢竟你能從人類的思維角度去推測他們的行事方式——啟櫻最怕的就是看門的狗。


    因為你沒辦法去準確猜測它們的意圖,更無從保證能穩定控製住它們而不反彈……不過幸運的是她極少碰見看門狗的攻擊,沒想到今天竟然就在古堡狹窄的樓梯間,這樣的狹路相逢了!


    .


    就在啟櫻心思電轉,甚至已經做好了拚命的準備的刹那,忽然打橫裏從閣樓下的三樓樓道裏閃出一個身影來。


    這原比大狗的威脅性更大,啟櫻竟然不知道那裏何時出現了一個人,而且更不知道那個人是否已經發現了她!


    果然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啟櫻的心一直一直墜下去,心說今天看來怕是要掛在這裏了。總在河邊走,怎麽會從來不濕鞋?


    啟櫻已經豁出去了,卻訝然發現那個打橫裏走出來的人並未麵對她,而是背對她。看樣子,好像並未發現她!


    更讓啟櫻喜出望外的是,那個人不但沒看見她,而且還打橫攔住了那兩條大狗的前路!


    大狗怒發賁張,到了那人眼前兒還不肯放棄,依舊狠狠瞪著她……那人卻打著口哨蹲下來,伸手一邊拍著一條大狗的頭頂,溫柔地說,“好了,好了。小夥子們安靜下來,該吃早飯了。”


    他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香腸來,一邊一個遞給大狗吃。大狗雖然還不想放過啟櫻,不過似乎難以抗拒那香腸的香氣;更可能是因為它們確定啟櫻在原地無路可去,暫時不會逃走,於是它們便嗚咽著垂下頭去大嚼了起來。


    樓下傳來守衛壯漢的詢問聲,“先生,狗奔上樓梯去,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沒事,一切都好。”那人朝欄杆外擺手,“是我逗著它們。你去忙吧,這裏沒事。”


    啟櫻之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心說若是那守衛再奔上來,那她就死定了——看那守衛走出屋子去,啟櫻腿一軟,險些跌坐在樓梯上。


    她小心移動身子,想要趁著那人和兩條狗不備而從三樓的樓道離開。可是她的舉動卻仿佛被大狗察覺,那畜生一邊大嚼著香腸,一邊還朝她低吠,以示警告!


    “好了小夥子。”那個人似乎仍未察覺啟櫻,依舊好脾氣地衝那兩條大狗說話,伸手拍著它們的頭頸,“吃飽了該困了,睡一會兒吧。真乖……”


    說也奇怪,那人的話仿佛具有催眠的力量,兩條大狗真的就乖乖地吃完了香腸,便原地躺下,睡著了!


    啟櫻越發覺得不對勁,便忍不住向那人投去目光,想要看清他。卻周遭光線幽幽,幽光被頭頂的花玻璃染成紅的、綠的,幽幽明滅著籠罩著那人的背影。隻能影影綽綽看見,那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子,背影完美如刀裁,發絲更是一絲不亂,帶著仿佛貴族一般的優雅,讓人不由得屏息。


    “好了你們都睡了。”那男子笑笑起身,甚至還輕輕拍了拍手上的清塵,便抬步向前走去,邊走邊似乎自言自語,“晨光青藍,最似玉色。這個時辰最適合參觀玉器。”


    啟櫻驚得整個人都平貼住牆壁——他這話,怎麽似乎在說給她聽?


    還是她過敏了,人家分明真的是自己有這個習慣的?


    經過了之前的驚魂,啟櫻反倒膽大起來。既然來了,便別白來,不管今天有沒有機會拿到印璽,至少她也要看看這個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隻是隱隱然,覺得他似乎是在幫她。否則那兩條大狗怎麽就真的吃完了香腸就原地睡著了?如果不是他在食物中下了藥,這又該如何解釋?


    .


    啟櫻便墜著那人的背影,一路跟著向前去。眼見那人打開了三樓走廊盡頭的一扇房門,不知是刻意還是大意,他進去後並沒將房門從身後關嚴,而是留下一條縫隙。


    啟櫻站在門口,前後左右打量沒人,這才悄然推開了房門。房間內垂著窗簾,啟櫻乍然進去眼睛稍有不適,緩了片刻後才能視物。


    原來這是一間套房,擺設的樣子應當是書房。許多文房藝術品陳列在牆邊的古老木雕櫃子裏。啟櫻急忙打量周遭,想先確定那人的位置,然後才好去尋找自己想要的印璽——可是一看之下,啟櫻便是驚得險些叫出來!


    環顧整個房間,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那個人分明前腳走進來,可是他這一眨眼的工夫,到了哪裏去!


    啟櫻隻覺頭皮一麻,猛地省悟,自己急著進來,竟然忘了要防範背後!——她一進來就什麽都看不見,於是忘了如同平常一下先看一眼門後!


    啟櫻意識到,卻已經晚了,她想要回頭,頭卻被什麽東西頂住。


    “別動。”背後一個聲音平緩而慵懶地傳來。


    啟櫻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虧她還以為這個人是在幫她,此時才看明白根本是一步一步挖好了陷阱,誘著她自己往下跳!


    如此自投羅網,是否便該束手就擒?啟櫻忽地捧著肚子彎下腰去,“哎喲……嘶……”


    身後那男子原本占據上風,卻沒想到啟櫻忽然做出這番舉動來。那男子下意識怔了下,卻沒想到啟櫻便伸腳向後踹來,而且直取他命根子部位!


    他雙手一擋,啟櫻其實那不過是虛晃一槍,她真正的出招是在上麵——她手肘直接頂上那男子的頸子,將他硬生生抵在牆壁上!


    啟櫻之前被幾番驚魂,此時的反應便更激烈一些,幾乎那一肘擊的力道,就能直接扼死那男子!那男子靠在牆上臉都青了,顯然是已經無法呼吸。


    啟櫻狠狠凝視那男子的麵容。看樣子該是古堡裏的管家。這位管家是年輕的男子,啟櫻之前踩點兒的時候在外頭看見過他。


    啟櫻嗤了聲,隨即扯了膠布過來粘住那男子的嘴;用長繩將男子捆住。趁著他窒息暈厥,啟櫻疾步行於房中。印璽不難找,就在書櫃最顯眼處,被當做裝飾品一般。更讓啟櫻驚喜的是,原來那管家的腰上就掛著書櫃的鑰匙。


    一切得來都不費功夫。


    啟櫻小心抹掉現場可能留下的指紋,再除去口沫、毛發等dna證據,轉身走向門外。經過那管家,啟櫻還特地駐足看了一下。不管怎麽說,管家還幫她搞定了大狗,而且直接帶著鑰匙……也算是幫了她吧。


    啟櫻便伸手在他背上推拿了一下,幫他過息,以免他真的背過氣去掛了。


    .


    啟櫻搞定一切,輕手利腳走出房間去。路過大狗睡著的地方,啟櫻不由得順著之前那人出現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邊有一扇門虛掩著,啟櫻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著也許那房間就是管家的房間,她想從那個方向看一下,看那管家是從哪個角度已經發現了她的身影。


    啟櫻便走過去,一直走到那門口。她隻是順便向那房間裏瞥了一眼,卻被驚住!


    ——隻見那房間的地麵上,正仰麵躺著一個男子。而那男子,訝然就是之前那管家!


    怎麽會這樣!


    啟櫻險些覺得自己穿越了——她兩分鍾前分明剛將那管家打暈在書房中,怎麽管家卻又出現在這間房裏!


    難道管家還有個雙胞胎兄弟?


    啟櫻轉身便奔回書房——到了書房門口,啟櫻腿都軟了——那管家男子原本窩倒的牆邊,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正在此時外頭猛然想起警鈴聲,啟櫻聽見有警衛的叫嚷聲,說是有人觸動了圍牆上的報警器……大片的聲音向門外湧去,正好朝向啟櫻來路的相反方向。


    啟櫻不敢再多做停留,帶著疑問從窗口沿著長繩離去。一直攀上了高地的絕壁,心中的餘悸依舊未消——之前那管家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是鬧鬼了不成?


    .


    “姑娘,你活見鬼了吧?”


    啟櫻藏好東西,白天上街來填肚子,卻被街上一個老婦一把揪住。老婦穿花花綠綠的長裙,頭頂兜著一塊粗麻的頭巾,看起來很像巫婆,神神秘秘。


    啟櫻卻被戳中心事,嚇得頭發根都快豎起來,“婆婆,這光天化日的,你別嚇人啊!”


    “我沒嚇人……”那婆婆說話的嗓音,像是被沙礫摩擦著一般的沙啞,“吸血鬼,來自東方的姑娘你沒聽說過麽?蘇格蘭也有吸血鬼的,蘇格蘭的吸血鬼名叫——巴韓……”


    “他們都扮作美貌少年,專門誘引美麗的女子。你若遇見了他們,那你的靈魂就已經是他們的獵物,他們早晚會來向你索命……”


    啟櫻是膽子大的姑娘,可是卻被老婆婆這幾句話說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些零錢來塞進老婆婆的掌心,這才逃脫老婆婆的鉗製。可是坐進餐館裏,明明肚子餓得大唱空城計,卻也已經沒了胃口。


    難道她遇見的那管家,真的是吸血鬼巴韓?啟櫻一想就又是一個激靈。


    與啟櫻前後腳走入餐館的,還有一隊旅行團。幾個散客並一個導遊,也來吃飯。他們就坐在啟櫻身後的座位上。


    有片段的話語從後頭恰好飄進啟櫻的耳朵,“蘇格蘭的吸血鬼,巴韓,據說是最喜歡綠顏色的。就連他們化身成美少年的時候,連眼睛都是翡翠一樣的碧翠色……”


    啟櫻聽著就皺眉。心說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就沒完沒了地聽見這事兒?不過她倒也沒多想,以為那幾個遊客怕也是被之前那老婆婆給捉住要錢過,他們覺著新奇,於是便坐進餐館裏來還在談論吧。


    啟櫻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下,啟櫻下意識轉頭。


    “……你看我的眼睛像不像?”啟櫻一下撞見一雙碧綠碧綠的眼睛。餐館裏光線幽暗,那雙眼睛碧翠懾人,仿佛能一直一直看進人的心底去……


    啟櫻神經原本就還沒放鬆下來,被嚇得失聲驚叫!


    於是一片笑聲揚起,幾個遊人善意地笑著圍攏過來幫啟櫻壓驚,“小姐別怕,我們的小兄弟隻是在開玩笑。”


    那人便當著啟櫻的麵,將眼中的碧綠美瞳摘下來。啟櫻這才大力地喘息,調整目光再去看他整張臉——呼吸毫無預警地,再度停止……


    啟櫻覺得自己一定是之前被嚇糊塗了。可能是五年的牢獄時光,終究讓她的技藝和勇氣都減弱了吧,否則這回怎麽會將自己驚嚇至此?——於是眼睛還不好用,竟然會將眼前全然陌生的遊人看做是那張心心念念的容顏……


    啟櫻又揉了揉眼睛,可是眼前的幻影卻並沒有消失,而是越發清晰,越發生動!


    啟櫻捂住嘴,良久忘了呼吸,隻能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容顏。


    “嘿,菊,你嚇壞這位小姐了。”導遊還在善意地笑,拍著那人的肩膀說,“還不快跟這位小姐道歉?還有,這位小姐的賬單,必須你付哦!”


    幾位遊客都幫著說好話,還有女遊客抱住啟櫻的肩頭以示安慰。可是啟櫻卻依舊無法呼吸,大顆大顆的眼淚便失去了控製地跌落下來。


    ——眼前的人,不是菊墨,又是誰啊?!貓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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