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汀在房間裏焦躁跺著腳來回走動,就好象是一隻被困在窄小牢籠中的猛獸。不僅如此,現在充斥在他瞳孔中的已不再是敏銳而犀利的目光,而是沮喪與不安的血絲。


    夜晚的奔波早已結束——在尚未看到首都拉山德城高聳的城牆前,炎魔和地獄犬就已放棄了對騎士團的追擊,此刻部隊已回到了首都內的騎士團總部中,也就是劍聖所在的這處城堡內。然而,雖然避免了全滅的結果,但現在的局麵對於奧斯汀來說,依然很糟糕。


    “統計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一旁的死靈法師歎了口氣,“昨晚的交戰中,共有一百二十一人戰死,再加上在追捕聖騎士中損失的騎士和士兵,總共的死亡人數是……一百八十三名。傷者的數目則超過了兩百人,法師們現在都忙不過來了。”


    “該死的~!我真是倒黴到了極點~!”奧斯汀猛地一拳打在牆上,“這簡直就是童話~!惡魔,天~!如果他們能說話我非得好好拷問一下,那些家夥究竟為什麽要襲擊我們~!而且偏偏挑在那個時候~!”


    “更糟糕的是軍用輜重都丟了,目前我已經派遣了一千五百名城防隊士兵前往昨晚的戰場了,不過估計收獲不會很大,那場森林大火會把一切都變成灰燼。”托馬斯避開了對方憤怒的目光,繼續冷酷地說明情況,“這麽一來,我們的直屬部隊可說是存步難行,而騎士團的三萬名主力又無法在這種行動中發揮作用,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等待~!本來我們還有反擊的機會的……真該死……”劍聖掀開窗簾,呆呆的望著城外廣袤的森林,此刻樹木們正沐浴在清晨的潮濕霧氣中,而自己的獵物就隱藏在那片綠色的某處。


    不過,托馬斯事先做好的預防措施多少令他得到稍許安慰。死靈法師在那名青年法師的衣服上縫進了一條魔法線,它會產生微弱的魔力波動,並使之與周圍空氣中的魔力混合在一起。即使是高階法師,不使用特殊的法術也無法察覺。而製作者本人卻可以依靠水晶球來探知到這條線——也就是獵物——所在的位置。


    但現在,那顆平穩地放在桌上的水晶球卻毫無動靜——魔力波動僅能傳遞五十到六十公裏的距離,再遠就消失了。


    “他們並沒有進城,聰明的決定。”


    “是嗎?說實在的,即使他們進城,我也未必有把握取勝。”奧斯汀自嘲地笑了笑。


    “那個能對付劍鬥氣的人叫卡奧斯是嗎?”


    “我原以為我的劍鬥氣足以斬開一切,但他卻斬開了我的劍鬥氣。”劍聖下意識地摸著額頭,霜慟造成的傷疤已經為魔法治愈,但刻在他內心深處的烙印卻依然如舊,“說老實話,我第一次覺得有點束手無策。”


    “別擔心,我的團長,”托馬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會有辦法的,戰鬥的方式有很多種,正麵交鋒隻是其中之一。我會在法赫多德找到能對付他的合適人選。”


    “希望如此。”奧斯汀點了點頭,下一刻,兩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突兀的敲門聲上。


    “奧斯汀大人,國王陛下想要見你。”一名高階騎士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不安的神色。


    “現在嗎?”


    “是的,大人。傳喚官還等在城堡的會客室中。”


    “那麽好吧,我也正想看看可敬的國王現在是否別來無恙呢,”劍聖聳了聳肩,隨後轉向了一旁的死靈法師,“我這就去見他……還有那些大臣們,這裏就由你負責了,托馬斯。”


    “要小心行事,團長大人。”對方在“團長”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當然。”奧斯汀擺了擺手,隨後走向了走廊盡頭的會客室。


    他很清楚目前的狀況,在宮廷中對自己的作風感到不滿的貴族並不少,而這次的失敗很顯然會讓處境變的更糟——法赫多德的國王是個缺乏主見的人,他的目光隻會停留在眼前的利益上,而非更遠。但奧斯汀也同樣清楚,國王與貴族們離不開他。除了赫赫有名的劍鬥氣的使用者以外,還有誰能抵擋的住路維絲聯盟的侵犯?


    如果聯盟不存在的話,我是否會變得和你一樣,森林之子?劍聖想起了死於自己劍下的老對手。真有趣,我的存在竟然是以聯盟的存在為依靠的。但是……無論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我也一定要以自己手中的劍,複興這個國家~!我一定會知曉那個能扭轉一切局勢的秘密,並得到隱藏在其中的力量~!


    即使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如果要學習‘雲耀’,就得先了解劍鬥氣的產生原理,這樣你們才會知道為什麽要那麽做。”羅蘭掃視著圍坐在身旁的三名年輕人,夜幕早已靜悄悄地降臨,此刻趕了一天路的隊伍在一個隱蔽而安靜的地方紮下了營,眼前的篝火正歡快地舞蹈著,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而卡托麗和雷恩則仿佛忘卻了自己的聖騎士身份,而象是最好奇的學生一般,認真地聆聽著獵魔人的每一句話,受到這種氣氛的感染,就連一旁對劍術毫無興趣的法師也豎起了耳朵。


    “劍鬥氣的使用者們擁有將怒氣轉換成物質性攻擊的力量,當他們揮劍的時候,怒氣就會順著鋒線激射而出,並以劍刃的橫切麵為邊界,凝聚起上下兩側的氣流,最後形成風刃——這種氣刃和魔法造就的風刃是完全不同的——就最簡單的‘震空’層次來說,風刃分為三層,劍麵上側的凝聚氣流是一層,下側是另一層,而中間,就是將兩層氣流連接起來的怒氣層。戰勝劍鬥氣的關鍵,就是要摧毀凝聚起風刃的怒氣。”


    “隻要將風刃夾層中的怒氣層擊碎,那麽銳利的氣刃本身就會失去凝聚力,解離成普通而無害的氣流。”


    “聽起來似乎很簡單……”雷恩評價道。


    “任何劍術理論聽起來都不會很複雜,直到你打算去掌握它,或者是對抗它。”羅蘭聳了聳肩膀,“要知道,在‘震空’之上還有兩個層次的境界,‘碎石’是依靠兩道怒氣交叉形成的十字來凝聚氣流的,最高境界的‘斷山’則是更為牢固的旋渦形怒氣,以此形成的劍鬥氣可說是衝擊波一般的力量。不僅如此,我所說的這些都隻是基本型,每個劍聖都會在此之上衍生無數的變種,以適應戰鬥的需要——比如那個法赫多德人所使用的點式攻擊和多層風刃。在危機時刻,他們也有可能不按常理出牌。”


    “換句話說,要想摧毀隱藏在堅固而銳利的氣流之後的怒氣,僅僅靠記住劍鬥氣的結構是不行的。所以,我們就需要使用一種更強的技巧,‘雲耀’。”獵魔人給出了這樣的結論,他說著站起身,並抽出負在背後的那柄巨劍,“現在仔細看著。”


    羅蘭對著手掌中的一片樹葉吹了口氣,那又薄又輕的葉片立即在空中飛舞起來。下一瞬間,在其他人的視線捕捉到攻擊的景象前,霜慟的鋒刃已劃開停滯的空氣,並將樹葉一分為二,隻留下一道令人眼花的冰藍色殘像逐漸地在火光的映照中淡去。


    一秒以後,重劍揮舞所帶起的狂風突然爆發,刮過眾人的臉龐,並令營火抖動著,發出呼呼的聲音。


    卡托麗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把散發出寒冷氣息的武器,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要斬中自由下落中的物體並不是什麽難事,關鍵問題是樹葉實在太輕了,隻要被風一吹,就會到處亂飛,即使對於使用細刃劍的人來說,要使出不帶動氣流的揮砍動作也是非常困難的。但卡奧斯居然能壓製住那柄巨劍掀起的劍風,在樹葉被吹跑前將之削斷~!究竟要怎樣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高階劍士一次呼吸的時間被稱為‘分’,其十分之一被稱為‘秒’,接下來的十分之一是‘係’,然後的十分之一是‘忽’,再然後的十分之一則是‘毫’,而‘毫’的十分之一就是‘雲耀’。那是與閃電相等的速度。在‘皇帝’雅加西所創造的劍術中,‘雲耀’所具有的含義則是集中力與速度的最高境界與完美協調。”羅蘭收起了劍,一邊踱步一邊說著。


    “劍鬥氣本身幾乎是透明的,而且飛行速度極高,要想在那麽短暫的時間中辨別出氣刃的結構很不現實,但我們可以通過觀察劍聖的出劍軌跡來判斷出劍鬥氣的解離點,這需要非常高的集中力,誤判任何一個細節都會帶來致命的錯誤。”


    “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按照劍聖的出劍軌跡來解離進入攻擊範圍的劍鬥氣,如果動作足夠精確,就可以摧毀所有隱藏在其中的怒氣層,但不僅如此,還要記得保持斬擊速度——要快得足以在氣刃咬入你的身體前終結它,否則最後的結果還是死。”


    “看來這似乎和鏡子把戲有點類似,我們必須通過再現劍聖構築劍鬥氣的動作來摧毀劍鬥氣。”卡托麗形容著自己的感受,並等待臨時老師作出評價。


    “沒錯,但在實際情況中你會發現節奏要快的多,每擊碎一道氣刃,你的眼睛都會被由此引發的狂風吹的睜不開,更糟糕的是,劍鬥氣可不是樹葉,雖然隻是密度不同的空氣構成的,但它卻堅固而鋒利,要在切入時保持攻擊的速度很困難。”死亡騎士因女孩的聰穎而露出會心的微笑,“無論如何,原理就是這些,接下來就是實際的練習了,我會告訴你們劍刃與氣流之間的微妙關係,以及如何在短時間內進入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記住,隻有當你的劍能搶在劍風之前削中目標,才算是達到了‘雲耀’的境界。”


    “那麽現在就開始吧~!”卡托麗和雷恩立刻站起了身,並異口同聲的要求道。


    “看來今晚似乎不需要布置防禦法陣了……”修因無奈地打了個嗬欠。


    在女孩察覺之前,朝陽已悄悄地浮出了地平線。脆金色的光芒在茂密枝葉的梳理下,描繪出一道道清晰的線條,呈階梯狀散落在林間,就好象是豎琴的琴弦,棱角分明而又不失彈性。


    一片翠綠的樹葉緩緩落下,輕柔地撥過那些琴弦。下一瞬間,耀眼劍芒的急掠驚醒了靜止的空氣,少女手中的短劍就象閃電一般削向眼前的目標。


    結果……還是不行~!卡托麗睜大眼睛看了半天,最後終於發現自己什麽也沒削中——那片葉子已經嬉笑著飛到了三米開外,穩穩地著落在地麵,而且毫發無傷。女孩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了獵魔人昨天說過的話。


    “‘雲耀’不僅可以用來對付劍鬥氣,在平時的戰鬥中也很有幫助,畢竟集中力的高低是攫取勝利的關鍵因素之一。但別以為可以輕易掌握這些,據我所知,近年來聯盟之中隻有被稱為光之指引者的尤瑟爾領會了‘雲耀’的奧義。”


    隻有偉大的光之指引者才了解的戰鬥方式,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也許的確太過勉強了。卡托麗安慰自己,但下一瞬間,她突然察覺到了什麽,瞳孔中掠過一絲深邃的陰霾。


    那麽……黑暗之鷹呢?他曾經是尤瑟爾的學生,他是否掌握了這種劍術的最高奧義?如果黑暗之鷹同樣領悟了‘雲耀’的話,那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又應當如何去麵對他?要證明自己的正確,就一定要在所有的方麵都超越羅蘭-斯特萊夫才可以~!


    “繼續練習~!”卡托麗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再度聚精會神地握緊手中的短劍。


    為了約瑟芬,也為了我自己,必須掌握這種技巧~!


    從羅蘭接受卡托麗的邀請算起,今天已經是四人共同旅行的第五天了,拉山德城早就被遠遠的拋在了後麵,而法赫多德騎士團似乎也在與惡魔的交戰中損失慘重,至今沒有什麽明顯的動向。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死亡騎士,此刻打算借著晨間的休息時間轉移一下注意力,他拋下了負責早餐與整理的兩名年輕人,緩緩地在林間踱步而行,讓緊繃的身體感受著溫暖而潮濕的朝氣。


    很快,那水色的瞳孔就捕捉到了女孩窈窕的身影,羅蘭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在茂密樹葉的遮掩下靜靜地看著她。


    卡托麗揮劍的動作有力而不失輕靈,那柄短劍在她的手中收放自如,就好象是飛舞在空中的夜光蝶一般。


    迪莉西亞是位好老師,而且卡托麗也具有極高的天賦——比那名叫雷恩的聖騎士高得多,這令她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領悟出劍術的本質。但羅蘭非常清楚,光具有這些,還不足以達到‘雲耀’的境界。


    還需要另一樣不可或缺的東西。


    舍棄一切的執著。


    少女黑亮的短發頑皮地跳躍著,翡翠色的雙眸中正映照出清冷的光輝,但死亡騎士的雙眸卻失去了聚焦,並緩緩映照出十五年之前的景象。


    那時的羅蘭正被仇恨的火焰啃噬著靈魂,為了能得到足以向整個聯盟複仇的力量,年輕的劍士舍棄了路維絲的信仰,並義無返顧地離開了收留自己的精靈之國,踏上了尋找傳說之劍的旅途。然而,在北地他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終年為冰雪覆蓋著的諾德森大陸人跡罕至,矮人們都躲在幽深的地下城市中,地表則充斥著擅長放毒的蜘蛛戰士,再加上各種具有奇異能力的怪物,以及隨時可能出現在頭頂上噴吐冰棱的白龍,這個複仇者發現自己寸步難行。每一次遭遇戰都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生存下來,不僅如此,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風雪和食物的極端匱乏,就好象最專橫的魔王般,嘲笑著苟延殘喘的渺小人類。即使是最老練的遊俠也無法在這種環境下生存。


    如果不能讓自己變的更強,那一切就將在此止步,真相將隨著自己的屍體一同被掩埋在冰冷徹骨積雪中。


    為了能活下去,羅蘭變成了另一個自己,一個隻專注於戰鬥和食物的獵人。他變得富有攻擊性,象怪物一樣晝伏夜出,而且很快具有了比往常敏銳的多的直覺,那柄巨大的劍讓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對決中生存了下來,年輕的劍士終於也習慣了食用死去怪物的——盡管蜘蛛戰士的腿肉煮上六個小時也不會爛,但至少那可以讓他活下去。


    在北地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與兩名矮人的遭遇中,他甚至在一瞬間產生了那樣的念頭:為什麽不試著獵殺他們呢?也許老矮人的脂肪會比冰雪魔猿肉要嫩一些~!


    即使是現在,想起當時幾乎一念之差的情形,那個完全隻根據本能行動的、野獸般的自己依然令死亡騎士全身發冷。但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中,為了能生存下去,為了能夠再次站在艾拉澤亞的大地上,為了能向溫達姆揮出複仇之劍,舍棄一切的羅蘭領悟了尤瑟爾曾教導過,但他卻一直無法掌握的戰鬥技巧——‘雲耀’的最高奧義。


    那麽,你能領悟嗎?獵魔人的思緒轉回了眼前,水色的瞳孔凝視著少女窈窕的背影。你也渴望複仇,不是嗎?為了約瑟芬而向劍聖複仇,以及為了艾拉澤亞……向黑暗之鷹複仇,你也打算舍棄一切吧?


    我們很相似,也許就是因為我們同質的靈魂與對複仇的渴望,我的視線才會被你吸引住。


    沒錯,你和七年前的我是一樣的,我們是同類。


    “提劍的姿勢很不錯。再這樣下去,你就能練成大陸第一的居合拔刀術了。”羅蘭的聲音從一側傳出,打斷了卡托麗的練習。女孩循聲望去,獵魔人正巧妙地避開樹枝的拉扯,向著自己緩緩走來。


    “拔刀術~!和在貝利爾村見麵的時候相比,你似乎長了不少幽默細胞。”少女撇了撇嘴,裝出生氣的樣子。


    “你才僅僅練了四天而已,別太心急,劍術絕非一日可成。”


    “但糟糕的是,我對這種技巧完全沒有任何概念……”卡托麗搖了搖頭,“即使了解了原理和練習的方式,但似乎總也無法領悟到其中的真意,到現在我都還隻能在‘雲耀’的門外徘徊。”


    “那是因為光憑天賦,耐心與毅力,還不足以達到領悟‘雲耀’所需要的必要條件。”死亡騎士的眼中掠過狡黠的微光,“還需要另一樣東西——執著而單純的心。”


    “那是指什麽?”


    “你知道人們是怎麽稱呼那位‘皇帝’的嗎?——劍之主。據說他既不為正義戰鬥,也不為邪惡揮劍,無論站在麵前的是誰,雅加西都會上前挑戰,並將對方擊敗。”羅蘭凝視著聆聽故事的女孩,“權力、榮譽、正義的事業或者是邪惡的引誘都吸引不了他,雅加西隻執著於劍,他隻為練劍而練劍。而最終,眼中隻看得到劍的他,創造出了能戰勝劍鬥氣的最高奧義——‘雲耀’,雅加西也因此成為了永恒的傳說。”


    “隻為練劍而練劍,這就是所謂單純的心嗎?”


    “是的,比起擁有能變強的天賦,想要變強的欲望才是領悟的關鍵。卡托麗,你必須明確自己學習‘雲耀’的目的,比如說……複仇。”當這個滾燙的詞語滾過死亡騎士冰冷的舌尖時,羅蘭的瞳孔之底不由自主地閃現出靈魂顫動的火光。


    “複仇,沒錯,那的確是種強大而單純的動力,但是……”卡托麗緊盯著對方水色的雙眸,“我不希望那成為我學習‘雲耀’的唯一理由,也不希望我的心被複仇左右。”


    “複仇並不是需要消弭的惡念,”獵魔人聳了聳肩膀,“當然,如果那對於聖騎士來說是禁止的話……”


    “路維絲的教義中並沒有提到複仇之類的事,這是我自己的原則,”少女搖了搖頭,“卡奧斯,你知道亡靈戰爭的事嗎?”


    羅蘭點了點頭。


    “路維絲曆二二七年,亡靈戰爭的第一年,那時出現了一個非常強大的死亡騎士。他曾擁有眾多的頭銜,‘艾拉澤亞之驕傲’,‘北地的征服者’,‘白龍之領主’,但現在,他被人們稱為‘黑暗之鷹’。”


    “羅蘭-斯特萊夫。我知道這個名字。”獵魔人的表情變得十分微妙,“據說他是個叛教者。”


    “他是個複仇者。一切的起因是由於艾拉澤亞的國王溫達姆,那個懦弱的男人為了苟且偷生而將羅蘭的戀人放上了祭壇,國王還試圖殺死羅蘭滅口,但失敗了。活下來的羅蘭不惜成為死亡騎士也要得到力量,最後他帶著勢不可擋的亡靈大軍回來了,在短短的一年內就打到了艾拉澤亞的首都,並殺死了自己的仇人。”卡托麗一字一頓地回答,“當然,在這整個事件中,我的父親溫達姆-奧蘭德是罪有應得的。”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女孩翡翠色的雙眸一直凝視著羅蘭,連眨都沒眨一下,而那清脆的語調中,也完全感覺不出顫抖、猶豫或是傷感。


    “很少會有人這麽評價自己的父親。”沉默半晌,獵魔人簡短地回答。


    “你知道嗎?‘溫達姆-奧蘭德是罪有應得的。’這句話……我花了整整一年時間才說出口。”少女的目光飄向了遠方,“十四歲那年,養母迪莉西亞告訴了我關於那件事的一切,當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哭著跑出房子,騎士們在三天之後才找到了躲在街道角落的卡托麗——一個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信念的女孩,在知道真相之前,她一直都渴望能為父親複仇,但現在,她一無所有。”


    “回到家的我不願和任何人說話,養父、養母、雷恩、或者是其他青梅竹馬的同伴,他們時常來安慰我,但那些話沒有辦法為我重新建起新的希望……所以我就把耳朵捂住,不去聽。我隻是一個人練劍,有時還跟隨其他城市的傭兵去剿滅土匪強盜——父母阻止不了我的行動,我第一次殺人就是在那一年,”卡托麗說著突然露出了淒涼的慘笑,“卡奧斯,照你的說法,如果在那時候知道‘雲耀’的話,我說不定倒可以很快領悟……這真是諷刺。”


    “後來怎麽樣了?”羅蘭輕聲地詢問著,仿佛害怕驚動身旁的女孩。


    “後來有一天,和強盜們之間的戰鬥非常激烈,我方和敵方都死了不少人,戰鬥結束後我發現自己身上都是血——都是我殺死的那些人流出來的,於是我就去到附近的湖邊打算洗一洗,麵對著鏡麵般的湖水,我發現映入眼中的景象突然變了,我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子~!我好象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死亡騎士……”


    女孩的思緒回到了七年前,那個風雪交加的早晨。黑暗之鷹的雙眸中正閃耀著奪人魂魄的光芒,即使是遮天蔽日的大雪,也無法阻止那火焰的燃燒。


    羅蘭的思緒也回到了七年前,自己複仇終結的時刻。在那之後,曾經不顧一切、瘋狂燃燒著靈魂的往生者失去了前進的動力,並不得不獨自咽下伴隨著複仇結束而結成的苦澀果實——迷茫,空洞,以及孤獨。久遠和他之間的距離,依然如故。


    “我曾見過黑暗之鷹,那時具體的情形已經毫無印象了,但他的那雙眼睛……好象燃燒著火焰一般,讓人無法正視的雙眸,我卻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那是我童年的噩夢。然而,當我注視著湖麵的時候,我這才發現自己也變成了噩夢。”卡托麗清脆悅耳的聲音再度響起,“那個時候我終於醒悟了過來,如果自己無法坦然麵對曾經發生的一切,那麽我就隻會在仇恨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最後變成與自己的信念完全相反的存在。”


    “我不希望變得和狹隘而自私的死亡騎士一樣,所以我打算重新審視整件事,然後再決定自己的目標。”


    “結論呢?”羅蘭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


    “就是我剛才告訴過你的,絕不讓自己的心被複仇左右~!當然,如果那個該死的法赫多德人膽敢再度出現,我一定會盡全力殺了他。”少女認真地回答,“但如果不再相遇,我不打算通過戰爭來對付他——盡管聯盟的確有吞並法赫多德的想法,但我一定會反對,因為我自己就是戰爭的受害者。”


    “那麽,你的另一個仇人……黑暗之鷹呢?”


    “這次的任務如果成功,亡靈們的戰略計劃就會徹底被摧毀,那時我會加入聖劍騎士團,把食屍鬼、蜘蛛怪還有死亡騎士都趕出大陸。如果那時候遇到黑暗之鷹的話……我發誓一定會殺死這個戰爭犯~!”


    “但據說他已經死了。”


    “那樣也不要緊。我會以自身的經曆來證明,羅蘭-斯特萊夫的行為是錯誤的~!為了複仇而投身戰爭,甚至不惜殺死自己的導師,持劍與曾經的同伴撕殺,這樣的複仇是錯誤的~!”卡托麗的聲音就好象是徹耳的閃電,貫穿了傾聽者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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