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兒默默掉轉過頭,仿佛沒有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徑自走向玉機子。[]


    “前輩,請凝神靜氣,不要躁怒。現在若不及時封住外泄的仙氣,後果堪虞。”她伸手想幫玉機子,他卻驟然跳起來,雙腳飛踢,竟是發狂之勢!


    伍兒矯捷避過,不禁皺了皺烏眉。他的傷口已經開始大量流血,雖是仙身,但這樣狂躁氣浮,必然大損道行。


    一踢不中,玉機子愈發的憤怒,咬牙切齒吼道:“不必你假慈悲!今日我若能活著走出山洞,必將你的惡行公諸於世!”


    伍兒靜靜地看著他,眸光坦蕩,沒有半點閃爍。


    玉機子心中滿是怨憎,用眼光狠狠剜她。若說從前對她還有一分同道的情誼和憐憫,如今已經消失殆盡,隻剩下滔天的怒恨。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怎麽會又失一臂,變成無手的殘障?淪落到此悲慘地步,他還有什麽臉麵回梵山仙門?


    “伍兒,若是不除這人,以後你很難在仙門立足。”緋堯淡淡地拋來一句話。


    伍兒無言。她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可是“殺人滅口”的事,她如何做得出?


    洞外,玄明從已破的結界慢慢走入,目光掠過伍兒,並未作聲,突然抬起一手,猛劈在玉機子脖頸上。玉機子沒有防他,頓時軟軟癱倒。玄明十分沉默,扛起玉機子往外走,對洞中糾紛視若無睹。


    緋堯眯了眯眸,忽地射出一簇紅芒,直追玄明後背!


    “不要傷他!”伍兒驚呼,釋心劍嗖一聲飛去,擊落那簇紅芒。


    緋堯微凝了臉色,低沉道:“伍兒,婦人之仁隻會招來無窮後患。我替你解決隱患,無需髒了你的手。”


    伍兒一縱,擋在洞口,催促玄明道:“你快帶玉機子前輩走!”


    玄明定定看她片刻,不發一言,扛著玉機子快步離去。


    見他們遠去,伍兒輕籲一口氣,說不上來是放心還是擔心。玄明大叔懂得權衡輕重,但並不表示他信任她,倘若將來玉機子指摘她,他會不會站出來為她說話?


    “閑雜人等已離開,堯王,你是要放下神器,抑或拚死一搏?”墨隼站在山洞中央,微微勾唇,向伍兒招了招手,“朝兒,過來。”


    伍兒堵在洞口不動,頻頻轉頭後顧。希望玄明大叔不要去而複返,如果他帶太白弟子來捍衛神器,隻怕又將是一場腥風血雨。


    緋堯低聲笑了笑:“魔君,伍兒絕對不會站在你那邊,你死了那條心吧。”


    他移步,與伍兒並肩而立,兩人像是連成一氣的姿態。


    墨隼目光陡寒,語聲漸冷:“朝兒,不要忘記你應承過我什麽事。”


    伍兒無暇答話,眉心緊鎖,眺目望著兩道人影穿過山巔白霧,步步逼近。為首那人衣帶翩然,氣質絕塵,卻是十三四歲的少男模樣,五官還有些孩子氣。玄明跟隨在後,態度頗為恭敬。


    伍兒向那兩人迎去,壓低聲問道:“玄明尊長,這位是?”


    玄明還未開口,那少年清泠泠地出聲:“你就是我師弟說的仙門叛徒?霽月山的伍兒?”


    伍兒不由一愣。這十多歲的少年就是梵山仙門的掌門淩通子?


    少年容貌略微稚氣,神態倒格外的老成,沉沉說道:“霽宸上仙一生聰悟,惟獨在收徒這件事上糊塗,一連收了兩個不肖徒弟。霽月仙門的家務事,我不便插手,你且讓開,莫阻我取回麒麟神器。”


    伍兒老實地讓開,垂頭斂眸跟在後麵。既然有高人出現,那她也落得輕鬆,不用夾在三方勢力當中。


    少年虛踏一步,衣袂翻飛,瞬間閃入山洞。


    玄明擋住伍兒去路,語調平穩地道:“你我留在這裏,不要妨礙梵山掌門降妖伏魔。(.無彈窗廣告)”


    “哦……”伍兒應得溫順,隨地就坐下,意興闌珊的樣子。


    玄明守著她,不論山洞內如何砰然大響,如何石飛塵揚,他都寸步不移,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伍兒仰起頭來看他,自言自語似地道:“你們不要我幫忙,是看不起我的能力,或是認定我會倒戈相向?”


    玄明低頭俯視她,淡淡道:“這是為你好。”


    伍兒自嘲一笑。都說為她好,可卻都像防狼一般防著她。她的存在已經有辱師門,但她的心從來都向著師父、向著霽月仙門,為什麽他們都不信她?


    玄明看著她臉上苦澀的笑容,低淺一歎:“伍兒,今日之事我都看在眼裏,你竭力周旋,保衛太白,我並非不明,隻是你與妖魔親近亦是事實,如果你想得善果,就應及早抽身,回去霽月山清心修煉。”


    “玄明尊長,你不怪我傷害了洛菁菁嗎?”


    “一切皆有因果,菁菁心性偏激,我教導她三年,仍祛不盡她心底的怨恨,如今她受此磨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伍兒大奇,想不到玄明大叔不偏不倚,一點也不遷怒於她。


    玄明沉了沉麵容,再道:“你每次出現都帶來災禍,我希望永遠都不會再看見你。”


    伍兒錯愕,他話鋒轉得未免太快,她剛剛要對他刮目相看,他就不留情地兜頭兜臉批她。


    此時山洞內傳來嘭嘭嘭的氣流相撞聲,碎冰被人擊飛出洞口,細雨般漫天揚灑。白色薄冰中,隱約夾雜血腥之色,不知是誰受傷流血。


    下一刻,三條人影飛縱離洞,打鬥糾纏著飛上高空。光影綽綽,難分難解,一時看不出誰占上風誰落弱勢。


    伍兒仰望,明眸輕輕眯起。緋哥哥身上帶傷,邊戰邊退,顯然是打算利用大魔頭拖住淩通子,尋機脫身。大魔頭既要應付淩通子又要攻擊緋哥哥,目前占不了便宜。他們三人各有目的,相互克製,短時間內很難分出勝負。


    如果她現在介入,無論是聯合淩通子或大魔頭,都必能搶到緋哥哥手上的神器。但淩通子肯定不信任她,而大魔頭得到神器就會立即摧毀,這兩條路都行不通。


    “緋哥哥!”她忽然揚聲大喊,“把麒麟玉扔給我!”


    緋堯於空中一頓,淩通子即刻逼去,墨隼同時擲出玄鐵重劍。仙魔兩股力量齊齊迫向緋堯,緋堯避得狼狽,狠狠一咬牙,倒頭栽下來,以躲過致命襲擊。


    伍兒驀地騰身一閃,乘風踏雲,及時接住緋堯垂墜的身軀。


    “你故意害我分神?”緋堯踩在雲上,眼中怒光閃耀,“我沒有從你手中搶奪神器,你卻要來害我?”


    身後兩人追得極緊,伍兒加速騰雲,倉促回道:“他們不會放過你的!緋哥哥,你快把神器給我!”


    緋堯冷瞥她一眼,旋身向後,大喝道:“魔君!我所要的隻不過是神器之力,待我吸納神力,便替你摧毀神器,你先殺了淩通子,如何?”


    伍兒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緋堯。


    她一驚愣,速度就慢了下來,眨眼間淩通子已追到,兩枚仙石磨成的細針飛射而來,晶光湛湛,直對她和緋堯的眼目!


    一束魔光隨後而來,獨獨對準緋堯,刹那就逼到咫尺!


    緋堯身子一歪,避過仙針,揚手擊出火紅鏈子,纏繞住魔光,然而那仙針卻有靈性,淩空轉彎,回射他後腦!


    伍兒剛剛躲開仙針,見狀大驚!不假思索的,她用手肘撞開緋堯,那枚攻擊她的仙針再次斜飛,擦過她的右眼。眼瞼上一滴鮮血滾落,模糊了視線,她抬手擦了下,指間彈出帶血的銀光,頓聽錚錚聲響,兩枚盤旋的銀針被擊斷,落下高空。


    隻一瞬間,她的右眼紅腫不堪,皮肉黏合,睜都睜不開。


    墨隼眼角餘光一瞥,見她受傷,心底煞氣驟湧,厲聲大喝:“堯王!我同意你的提議,你即刻摧毀神器!”


    他收回魔光,全力攻向淩通子。


    淩通子措手不及,疾速後退,心中極度震驚。交手這麽久,三人打成平手,他原以為魔君和妖王不過爾爾。直到此刻他才知,魔君根本沒有用盡全力!


    “緋哥哥!”伍兒拽住緋堯的袖子,朦朧眯眼,軟聲懇求,“把神器給我……”


    緋堯用力抽回袖子,側身背對著,冷淡而絕情地道:“不可能。”


    他在山洞打鬥時傷了手,不願被她看見,便攏袖背身,因此沒有看見她亦受了傷。這一戰令他清楚明白,他的實力遠遜於魔君,不然他也不會在她麵前這般狼狽。若不想被人欺,若不想被人搶走心愛之物,惟有令自己變得足夠強大!


    手掌內攥緊了麒麟玉,他神情複雜,猛然發力,周身綻起豔紅妖光,絢麗耀目。


    伍兒,抱歉。


    無聲默念一句,他動用妖法粉碎碧玉,汲取神光納入體內,頃刻,掌心裏隻餘下一堆青色粉末,光澤暗淡。


    伍兒肉眼受損,隻能用神識視物。天眼異常清明,她看著失去靈氣的碎玉,便知神器已毀,回天乏力。心裏忽然一陣隱痛,緋哥哥和大魔頭似乎在走同一條路,與仙界為敵的不歸路。而她,什麽也阻止不了,什麽也改變不了。


    心情沮喪,她閉眼,咻地飛去墨隼身邊,死死扯住他的手臂:“你目的已達成,不要殺人!跟我走!”


    緋堯揚眸望去,陡地一怔。她的眼睛受傷了?!是方才助他躲避仙針而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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