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淵也不吝嗇,捧著罐子挨個添上一小勺,輪到齊遠那桌稍微猶豫了下,客氣地問:“齊大人,你要不要也來點?”


    自那日吃過孟淵的青菜瘦肉粥和酥餅,齊遠對他的態度就和善了許多,但這份和善僅限於見麵時會多遞一個眼神,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表現。


    此刻麵對孟淵的客氣提問,他也隻是客氣回了句:“謝謝,不用了。”


    孟淵沒有絲毫意外,齊遠的警惕性一直很強,那次吃他的東西隻是試探,後麵再想對吃的用的東西下手就難了,他必須想個更好的辦法。


    飯後一行人冒著大雨踏上歸程,路上孟淵沒有再將注意力放在貨物上,大部分時間都在觀察齊遠及其身邊的那幾人。


    大雨滂沱,哪怕披了蓑衣身上還是難免會被雨水沾濕,濕衣貼身,這種情況下觀察起來就更容易了。


    最終的結論是除了齊遠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收攏衣服,其他人都行動如常。


    也是,火藥威力巨大,一旦引燃,連點燃引線的人恐怕都無法逃脫。


    這種同歸於盡的方法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明白這一點後,孟淵心裏輕鬆許多,對付一個人比對付一群人簡單太多了。


    傍晚時雨終於停了,眾人在禮縣歇息,住的依舊是來時住過的客棧。


    不同的是這次孟淵沒有開小灶,和大家擠在一起吃了晚飯。


    客棧迎客端盤子的小二是個自來熟,見誰都能侃兩句,從村口池塘的肥鯰魚說到縣城茶館新來的說書人,語言風趣幽默,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正好店裏沒其他客人,兩個漢子便拉了他一同坐下喝酒。


    酒過三巡,小二來了興致,拉著其中一人說起城中秘事,“我跟你們說,你們夜裏睡覺可得注意點,最近禮縣來了群江洋大盜,專門偷你們這些來往商隊的行李盤纏。”


    旁邊的漢子聞言一驚一乍地叫起來,非拉著小二到孟淵麵前再說一遍,鬧得動靜也挺大,連坐在角落的齊遠都忍不住偏頭看了好幾眼。


    注意到他的視線,孟淵無聲地摸了下鼻尖,給自己倒了杯酒。


    深夜,萬籟俱寂。


    一道黑影踩過屋頂紅瓦,翻入最裏側的房間。


    腳剛落地便有一抹寒光自床榻間射出,“嗖”一聲劃破黑暗刺向那抹影子。


    黑影反應極快,身子一偏輕鬆躲過劍芒。


    齊遠目光一沉,拍案而起欲與那黑影拚個高低,誰料黑影突然調轉方向,縱身越到床前,拿了放在床頭櫃子上的包裹便跑。


    動作迅速,猶如水中遊魚。


    當著習武者的麵搶奪行李,其惡劣程度與大庭廣眾下扇人臉無異。


    齊遠果然被他囂張的行為激怒,一個閃身跳過窗口追了出去。


    兩道身影在雨夜裏你追我趕跑了許久,最終來到一片荒蕪人煙的野地。


    最初的憤怒消退,齊遠意識到情況不對,欲折身退回客棧。


    然而他已經走不掉了。


    另外兩道黑影無聲地出現在他身後,三人以合攏之勢將他包圍其中。


    “方忍,是你吧?”齊遠盯著最先出現的那道聲音,麵容平靜地發問,攏在袖間的手卻在顫抖。


    他竟然看走了眼,將蟄伏的老虎當成了唬人的貓咪。


    今日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孟淵沒有應聲,暗自估算該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製服麵前的男人。


    齊遠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冷笑一聲,又道:“這次別藏拙了,我們來一場真正的較量。”


    另外兩人欲上前幫忙,被孟淵抬手製止,“你們躲遠點,我一個人就好。”


    話落,拔出了腰間短劍,與齊遠貼身搏鬥。


    這一次,是全力以赴。


    劍芒交疊,衣袂翻飛,兩道身影難分你我。


    十招之後,齊遠踉蹌著跪在泥坑裏,嘴角不斷有猩甜的血液流出,握劍的右手也被震得抖若篩糠。


    孟淵安靜地看著他,聲音古井無波:“齊遠,其實你知道齊盛所做的一切是錯的,對嗎?”


    “那又如何?”齊遠反問。


    他的命是齊盛救的,他的名字是齊盛取的,他的一切都是齊盛給的。


    所以,他就該為齊盛付出一切。


    “你真是個癡兒。”孟淵低語。


    因為心中那一抹執念,連是非善惡都能忽略,他都不知道該誇還是該罵。


    齊遠愴然一笑,掏出藏在袖口的火折子,輕輕一吹,立刻有鮮紅的火苗竄了出來。


    火光照亮了他蒼白的臉頰,那雙向來冷靜的眸子中有淚光閃動。


    他說:“方忍,你走吧,回去找你的妻子,我也要去找我娘了。”


    那張臉上沒有不甘與憤怒,全是風波平定後的釋然與安寧。


    其實他早就想這樣做了,齊盛是他的恩人、他的再生父母。麵對恩人和再生父母,他說不出不字,再難再血腥的任務都咬牙接受了。


    可是他是一個有良知的人,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每做一件錯事,他的心上就會多一層枷鎖,那枷鎖困住了他對生活的向往與希望,也鎖住了活下去的動力。


    時間越久,枷鎖越多,一顆心早就千瘡百孔,再承受不住任何傷痛了。


    死亡,對他來說反而是種解脫。


    引線燃燒,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淡淡的硝煙味,他偏頭,看著遠處孟淵的身影,含著淚水的眼睛露出了類似於羨慕的目光。


    希望上天會可憐他這輩子悲慘的遭遇,給他安排一個幸福的來世,有慈愛的母親,有溫柔的妻子。


    他的妻子會在他勞累時端上一碗熱粥,或是遞來一塊酥餅。


    就像方忍的妻子一樣。


    多好啊。


    “轟”的一聲,火藥爆炸,漆黑的夜空驟然亮起,大地隨之震顫。


    極致的喧囂後便是極致的寂靜,孟淵踏著焦糊的泥地緩步上前,來到齊遠跪坐的地點,撿起一枚完好的玉佩,轉身交給身邊人,“找個安靜的地方埋了吧。”


    一人接了玉佩稱是,另一人問:“剩下的人怎麽解決?今天的事肯定瞞不住。”


    “趙將軍那邊準備得如何了?”孟淵問,心跳得很亂,離開太久,他迫不及待要回去了。


    “五萬大軍已召齊,正在往襄城方向聚攏,快一點的話隻需要大概兩天時間。”


    孟淵吐出口氣,“回去吧,先把他們控製起來,等待將軍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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