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乖孫女,外祖母對不起你娘啊。”老王妃一把將蘇心妍攬進懷中,哭得好不傷心,又轉頭吩咐跟在身後的林嬤嬤和司棋:“林嬤嬤,你快拿我的貼子去百濟堂請大夫過來,司棋,你替心丫頭先把血給止住。”


    林嬤嬤疾步如飛的離開,蘇心妍心中有愧卻又感受著外祖母的真情,眼裏的淚水自然而自也就收不住,一邊哭一邊道:“祖母別哭,心妍不痛真的不痛。”


    司棋上前纖手如梭,翠墨早就端了熱水和幹淨的軟棉毛巾上來,司棋用毛巾沾了熱水一點點拭著蘇心妍臉上的血跡,在看清傷口並不是很深時她方鬆了口氣,好不容易試盡了臉上的血跡,在清理手臂上的血跡時,因為手臂上的傷口較深,蘇心妍痛得直噝噝的冒氣,邊上顧嬤嬤和紫娟翠墨三人看得心酸不已,明知道這傷是三小姐自己下的手,可若不是四小姐逼上門來,三小姐又何至要傷了自己以求保平安呢!


    清理完蘇心妍身上的傷,老王妃朝蘇婉蘭望了過去,淡然道:“蘇右相,我這丫頭會些醫術,要不要她給你這四丫頭清理一下傷口?”


    蘇景石正想應下來,那蘇婉蘭卻馬上梗著脖子道:“父親,女兒不需要,女兒等大夫過來。”她才不要這個老巫婆的假好心呢,誰知道那個丫頭會不會動什麽手腳!


    蘇景石聽了心裏又是氣又是惱火,都不知道用什麽來形容了,兩個嫡女都被毀了容,這讓他可怎麽活啊!更倒黴的是,四丫頭辱罵嫡姐及已逝的嫡母被老王妃聽了個真真切切,老王妃發下了話要他給她交待,不然就要告上金鑾殿,可他是絕不能讓老王妃告上金鑾殿的啊,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他這頂烏紗帽當真是別想要了!


    愈想愈惱火,他轉了身就恨恨的盯著蘇婉蘭,這個四女兒當真是個沒腦子的,成天就知道給他惹禍!可是瞧著她臉上的傷,蘇景石就不由皺了眉,這臉傷成這樣,將來還有許到好人家嗎?


    “孽障,為父是這麽教你的?還不快給你外祖母還有姐姐賠禮道歉。”忍著心頭對這個女兒的失望,蘇景石怒聲斥道。


    蘇婉蘭瞄著臉色臉鐵青的父親,心裏意識到這會子不是蠻橫任性的時候,便扁了扁嘴道:“父親,女兒也是因為臉上受了傷這才一時情急之下罵了姐姐,父親,女兒的臉傷成這樣,女兒不要活了。”她邊說邊哭,這次卻不是假哭,而是真的傷心了,她好好的臉傷成這樣,如果留下了疤痕,這往後太子哥哥還會喜歡她嗎?


    “四丫頭,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抿了抿唇,蘇景石刻意將最後一句話問得較重,同時眼角瞄向老王妃,誰知老王妃抱著蘇心妍哭得正傷心,連眼角都沒朝這邊望過來。


    老王妃不是沒聽到,蘇景石刻意提醒她傷的可不是心丫頭一個,她心中自是有數,隻是她親耳聽到那個沒教養的小丫頭不但辱罵她的心丫頭,更是連心丫頭的母親也敢辱罵,堂堂右相府的嫡女,這般小的年紀就敢辱罵嫡姐不說,竟還敢辱罵已逝的嫡母,連那鄉下的村野的粗婦都不如,當真是她讓開了眼界了!不管那小丫頭是怎麽受的傷,就衝著她那沒教養的行為,不用猜也能想像到,是那小丫頭自己惹出來的,即便真是她的心丫頭傷了她,那也肯定是她自找的。


    老王妃看了看滿地砸得稀爛的物什,心中對蘇景石再次升起了不滿,虧他帶著自己過來時還大言不慚的說讓心丫頭住的是最好的院子,嘖嘖,看這滿屋砸的,他也好意思說出口!


    老王妃充耳不聞,蘇景石別無它法,隻能收回了眼光直勾勾的盯著四丫頭,希望這個四丫頭這會子別再讓他失望了!


    蘇婉蘭眼珠溜了溜便放聲哭道:“父親,女兒聽說三姐姐遷了新居,女兒替三姐姐高興,就專程來向三姐姐賀喜,因為一不小心打碎了三姐姐牆角那花瓶,三姐姐就對女兒大打出手,父親,三姐姐臉上的傷不是女兒弄的,女兒怎麽可能打得過三姐姐。”


    顧嬤嬤三人聽得火冒三丈,這四小姐居然滿嘴胡言顛倒黑白,若不是剛剛三小姐當機立斷弄傷了她自己,這會隻怕老爺早就信了四小姐的話要發落三小姐了。


    老王妃聽了就哧了一聲,看著蘇景石道:“心丫頭是怎樣的人品,你這當爹的難道還不清楚?她會因為打碎了個花瓶就動手毆打嫡妹?再說了,心丫頭這滿身的傷難不成是她自己弄的?隻要右相您敢認了這個說法,老身也不怕鬧到金鑾殿。”


    當她這麽好糊弄的麽!


    老王妃恨恨的瞪著蘇景石,把頭埋在她懷裏的蘇心妍肩膀就不由抖了抖,心道外祖母請您原諒心妍,心妍也不是故意要這麽做的,隻是心妍今兒若不傷了自己,明天整個陵京就會傳出心妍毆打嫡妹並毀了嫡妹的流言,心妍雖不懼怕旁人怎麽看待自己,但心妍不能連累了祖母您,也不能讓百裏氏因為心妍而蒙羞!更重要的是,她才不要因為李錦華她們母女毀了忠勇王府的清譽,是她們母女欠蘇心妍的,所以要毀掉清譽的應該是李錦華母女!


    在老王妃灼灼的目光下,蘇景石也皺起了眉,這個四丫頭,撒謊也不撒得像一點的說詞!


    他瞅了瞅蘇婉蘭身後四個縮頭縮腳的丫鬟,心裏馬上有了主意,他勾頭衝著四個丫鬟怒斥:“是不是你們傷了三小姐?從實招來!”


    四個丫鬟忙跪下不肯認下這個罪名,忠勇王府老王妃可在跟前呢,打傷郡主這個罪名她們可不敢擔下,擔下別說自個的性命的保不住,一家老小的命隻怕都保不住,今兒無論如何都不能擔下這罪名!


    瞧著四個丫鬟不識趣硬是不肯扛下這罪名,蘇景石臉上就有了陰霍,他狠狠盯著那四個嚇得簌簌發抖的丫頭,冷聲道:“事到如今還不認罪,蘇全安,把這四個刁奴的一家老小全拘了過來。”


    四個丫鬟一聽嚇得再也不敢喊冤了,老爺這意思分明是要讓她們認下這罪啊!她們若是不認的話,全家的性命隻怕也還是保不住!


    老王妃瞅著蘇景石這作派就很是不滿,揚了眉道:“蘇右相,心丫頭究竟是如何受的傷,且容她自己來說。”


    從一開始,這蘇景石分明就抱著偏袒蘇婉蘭那個小丫頭的心思,這一點讓老王妃除了不滿還很是不恥,同樣是你蘇景石的嫡女,為什麽你的心就隻偏向李錦華的女兒?就因為沫兒已經死了,忠勇王府已如日暮西山,而護國公府正如日中天,所以你蘇景石的心就能偏頗成這樣嗎?


    我百裏氏雖如日暮西山,但滿門忠烈卻也是不容你蘇景石踐踏的!


    老王妃心裏直恨不能馬上將外孫女從這吃人的虎窩帶走,但她知道在沒查清事實的真相之前,她不能這麽做,她一定得讓她的好外孫女清清白白的從這吃人右相府離開!


    老王妃的不滿蘇景石自然也很是清楚,但他更怕的是,若是他迫於老王妃的權威犧牲四丫頭,屆時護國公府得了消息,一定會對他大是不滿,罷了,寧可得罪老王妃也不能得罪護國公!


    聽老王妃要讓三丫頭自己說她是如何受的傷,蘇景石也沒回絕,隻一雙眼灼灼的盯著蘇心妍道:“三丫頭,你外祖母既是要你自己說,你不防就好好向你外祖母說說你是怎麽受的傷,你四妹妹她還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可要多擔當一些。”


    蘇心妍翻了個白眼,果然沒有最無恥,隻有更無恥!


    當著外祖母的麵,你也敢這般暗著威脅我,真拿你自個是回事了?


    怯怯的往老王妃的懷裏靠過去,她勾搭著頭一副很小心冀冀的樣子道:“女兒從七弟院子裏回來,剛一進院就聽得四妹妹叫嚷著讓那四個奴婢使命的砸,四妹妹還說砸得越賣力的重重有賞,等女兒進了廂房,就見屋子裏蘇管家才擺上的貴重物什全砸碎了,女兒不解四妹妹緣何要這麽做,就出聲質問四妹妹,四妹妹就衝著女兒大罵,四妹妹她罵女兒……她罵女兒……”她著說抬起淚水迷蒙的雙眼看向那便宜爹滿臉委屈的道:“父親,四妹妹罵的話太難聽,女兒不想重複。”


    蘇景石麵色馬上黑了下來,自個那四女兒什麽德行他如今也算是見識到了,三丫頭這般說,想必那四丫頭罵的話當真是不堪入耳,老王妃可在著呢,三丫頭不說那是最好不過。當下他馬上柔聲道:“三丫頭,你四妹妹她還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多擔當一些,不要和她計較。”


    老王妃馬上道:“蘇右相,老身還在跟前你尚且如此偏袒李氏所出之女,真當我忠勇王府無人了不成?”


    瞧著老王妃憤恨的表情,蘇景石心中再有不甘也隻能訕訕一笑:“景石豈敢,隻是她們畢竟是姐妹,偶有打鬧也算正常,真要為了些許小事傷了姐妹之間的感情那可真正不值得。”


    老王妃氣得兩隻手都捏了起來,到這時候他還妄想巧言令色的將今日之事遮掩過去,真正是異想天開!


    老王妃冷冷的朝蘇景石望過去曬笑道:“心丫頭手上的傷和臉上的傷蘇右相敢情是看不見不成?這樣重的傷也能說成姐妹正常的打鬧,蘇右相果然是舌底生蓮,不過我老婆子雖然年已老邁,這眼可沒瞎,耳朵也沒還沒聾,不是那麽好糊弄的。”說完她也不看蘇景石訕訕的表情,隻望著蘇心妍道:“心丫頭,那丫頭還說了些什麽?又罵了你什麽隻管和外祖母說,不用怕誰。”


    知道老王妃會為自己撐腰,蘇心妍也不看便宜爹望過來的眼神,嚅嚅懾懾的道:“四妹妹她一口一聲罵心妍為小賤人,還說不要以為父親現在讓你住進伊水軒,伊水軒就是你的了,等母親回了府,你這小賤人還是得滾回你的寒露居。”


    說到這裏,她抬起小腦袋,眼裏氳氤著水霧,可憐巴巴的看著麵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便宜爹:“父親,女兒聽聞四妹妹如此辱罵女兒實在氣憤不過,女兒是父親的嫡親的女兒,四妹妹她罵女兒為小賤人豈不是也等同於在罵父親?女兒一氣之下就打了四妹妹一巴掌,原以為能打醒四妹妹,誰料四妹妹不思反省,又罵女兒,女兒想著四妹妹這般辱罵女兒,若是被有心人士傳揚出去,若然讓皇上聽到了,這可就是辱罵皇室之罪,是以女兒逼不得已又打了四妹妹一巴掌。”


    她一口氣說完,蘇景石的臉已然青綠交加,蘇婉蘭則尖叫起來:“你胡說,你這小賤……”


    蘇景石頓時勃然大怒,老王妃還在跟前呢,這四丫頭當著老王妃的麵還敢如此跋扈,她死不打緊,可別連累整個右相府!當下蘇景石也顧不得什麽了,衝著蘇婉蘭就怒斥:“你閉嘴。”


    看著自個爹通紅的雙眼,蘇婉蘭敢緊將沒罵完的話咽咽吐子縮了脖子,看著這一幕,老王妃冷冷的看著蘇景石道:“蘇右相當真是好家教,老身倒是開了眼界。”老王妃說完也不管蘇景石麵色如何隻轉了頭看到自個的外孫女柔聲問:“心丫頭,你究竟是怎麽受的傷呢?”


    蘇心妍就怯怯的看向蘇景石,嘴唇嚅動了幾下似乎因為懼怕而不敢說,老王妃便拍拍她的肩膀道:“不用怕,有外祖母在,沒人能欺負外祖母的心丫頭,你隻管說。”說完朝又朝蘇景石瞪過去,蘇景石便悶了頭不敢拿眼瞪蘇心妍了。


    看著自個便宜爹在老王妃麵前憋屈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蘇心妍隻覺心裏一陣暢快,隻是麵上她卻依然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因為女兒又打了四妹妹一巴掌,四妹妹氣不過就衝女兒撲過來,女兒避之不及,和四妹妹一同摔倒在地上,因著地上全是四妹妹使人砸碎的花瓶瓷片,四妹妹臉上就受了傷,四妹妹見自個臉上受了傷,憤怒之下就拿了瓷片把女兒的手和臉給劃傷了,再後來,顧嬤嬤和紫娟翠墨見女兒受了傷,便拚了命的把四妹妹拉開,若不是顧嬤嬤,女兒隻怕……”


    她停了一下,委委屈屈的朝蘇景石望過去,方繼續道:“再後來,因為有顧嬤嬤三人護著,四妹妹她打不到女兒就開始破口大罵,不曾想父親和外祖母聽到了,父親,外祖母,所有的經過便是如此,心妍沒有半分虛言。”


    蘇婉蘭聽了就氣得吐血,這小賤人滿嘴胡言亂語還敢麵不紅心不跳的說她沒有分半虛言!她這會全然忘了之前她汙蔑蘇心妍時一樣也是麵不紅心不跳。


    “蘇心妍,你撒謊!我撲過去時明明你躲開了,你的傷根本不是我弄的!”蘇婉蘭跳起來大吼,渾然不覺此時的她就像個跳梁小醜一般。


    看著宛如潑婦般的女兒,蘇景石隻氣得兩眼發黑,二夫人究竟是怎麽教導女兒的?生生把個大家閨秀教成了市井潑婦!


    一個是形如市井潑婦般的,一個是言行舉止皆端莊有度,對比之下,蘇景石自然選擇相信三丫頭說的話,再者他自己也知道四丫頭一向囂張跋扈慣了的,自己把僅次於風荷軒的伊水軒給了三丫頭,四丫頭因為妒忌而失了理智也屬正常,又思及之前三丫頭說四妹妹罵她小賤人,蘇景石一張臉就又黑了三分,四丫頭這張嘴委實可惡,皇上親封的安樂郡主,雖則不是皇室血脈卻也是上了皇室宗譜的,如三丫頭所說,今日之事若是傳到皇上耳裏,抄家滅族都有可能!


    狠狠的瞪向蘇婉蘭,蘇景石心裏打定了主意,回頭就從宮裏請個管教姑姑,好生管教管教這個四丫頭,再這樣下去,整個右相府都會受她牽連!


    “蘇右相,老身還等著你給老身一個交待。”老王妃這時都不屑看跳梁小醜一般的蘇婉蘭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麽樣的娘親就有什麽樣的女兒,這話真正是不錯的。


    老王妃森冷的眼神讓蘇景石不由為之一寒,這時他才想起老王妃不僅僅隻是一介女流之輩,她可是跟著忠勇王上過戰場殺敵無數的女將軍!今日之事若不好生給她一個讓她滿意的交待,他完全相信,老王妃絕對會鬧上金鑾殿!


    “四丫頭,你今日的表現實在讓為父失望之極,從今天開始,你就去小佛堂閉門思過,沒有為父的允許不許出來。”狠了狠心,蘇景石轉過頭一臉苦笑的看著老王妃:“不知道這樣的懲罰老夫人可否滿意?”


    辱罵長姐就罰一個禁足?而且是在他自個府上的小佛堂,這府上誰人不知當家的是這小丫頭的親娘,雖說禁了足,可還不是照樣吃香喝辣的,這算什麽懲罰?就這樣還想讓她滿意?


    老王妃心中滿是怒氣,似笑非笑的看著蘇景石哼了一聲方道:“都說慈母嚴父,怎的到了蘇右相這府上就完全反了過來?蘇右相,老身好心提醒你一句,慈父多敗兒,以四丫頭這般行徑,我看你這右相府的前程遲早要葬送在她手裏。”


    老王妃後麵這句話那可就是赤果果的威脅了,蘇心妍暗自替外祖母叫好,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個那糊塗又偏頗的便宜爹在外祖母麵前,那乖得就跟她前生養的京巴似的。


    她滿懷笑意的看著便宜爹,果見便宜爹臉上青筋畢現,想是敢怒不敢言太過憋屈給氣得。


    深深的呼了口氣,蘇景石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老夫人言之有理,這丫頭不敬長姐罰她禁足的確輕了些,景石這就把她送到莊子裏好生管教。”


    老王妃瞅著一臉僵硬表情的蘇景石,方點了點頭道:“蘇右相果然明智,沫兒當年的陪嫁有一所莊子就在城南的三家村,那莊子山青水秀,正適合休養。”


    蘇景石這會子是怎麽都笑不出來了,合著老王妃還要命他把四丫頭送到她指定的莊子將養才肯罷休呢!盡管心中恨得直磨牙,他還是不得不點頭:“老夫人說的甚是,那莊子的確適合將養,明天景石就把四丫頭送去。”


    老王妃這才滿意的點頭,那邊聽得麵色慘白的蘇婉蘭兩眼發直,她居然要被送到鄉下的莊子裏去了?她以後就見不到太子哥哥了?


    蘇心妍你個小賤人,原來你做了這麽多就是想讓爹爹把我送到鄉下莊子裏,這樣你就可以獨占太子哥哥了!


    她嗷的一聲衝著蘇心妍撲過去猛力一推,誰都沒有料到她會有這般行為,待反應過來,就見蘇心妍直直的栽在了地上。


    “心丫頭。”老王妃嚇得一聲尖叫,猛的撲過去將地上慘白無人色的外孫女抱起來,她顫抖著將手伸向腦後,一股溫熱覆上她的手心,老王妃的心就往下一沉,攤開手一看,那殷紅的血色刺痛了她的眼,她的乖外孫女啊!怎的命運就這般多災多難?


    她三個兒子兩死一失蹤,雖說是失蹤但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唯一的女兒留下這麽個獨苗也撒手人世,可如今,她卻眼睜睜的看著外孫女被人淩虐至此,老王妃心裏不但有著滔天的恨,還有著無盡的傷悲,她緊緊抱著外孫女,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她好怕,好怕這唯一的血脈也離她而去!


    “老夫人,姑娘她失血嚴重,要速速去百濟堂方可。”司棋眼見不妙,當下馬上出聲。


    老王妃這才回過了神,抱著蘇心妍就大踏步的往前行去,蘇景石一看不好,要是讓老王妃抱著自個腦上還流著血的三女兒踏出右相府,明天這陵京城的口水都能把右相府淹沒,他大聲叫道:“老夫人,萬萬不可,三丫頭她如今不能乘坐馬車,再說林嬤嬤她不是去請大夫了嗎?這應該馬上就到了。”


    老夫人頭都沒回一下,腳下更不曾停止,不能坐馬車有什麽?她的輕功難道還比不上那馬了?


    司棋司琴司畫司書四個丫鬟緊緊跟上老夫人,紫娟勉強倒也能跟上,翠墨和顧嬤嬤雖然跟不上老夫人一行人的步子,也撒開發腿使命的跟在後麵,蘇景石衝著蘇管家吼道:“將四小姐看緊了,莫要讓她跑了。”說完他也顧不得他右相大人的形象,撒開了腿緊緊跟在後麵。


    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到了前門就有些氣喘噓噓,司書便上前道:“老夫人,讓奴婢來吧。”


    司書的武功是四婢中最好的,老夫人就將懷中的蘇心妍遞給司書道:“一定要快。”


    正說著,林嬤嬤帶著大夫就進了門,瞅著老夫人一行人而司書懷裏還抱著孫小姐,看孫小姐的麵色似乎還很不好,林嬤嬤疾步如飛走上前:“老夫人,姑娘她這是怎麽了?”


    老夫人一見是林嬤嬤帶著大夫來了,心裏倒鬆了口氣,忙看著司書道:“快把姑娘抱回房讓大夫仔細瞧瞧。”


    司書就抱著蘇心妍往回走,林嬤嬤衝著大夫道:“喬大夫,還請您加快腳步,姑娘她情形似乎很不好。”


    隨林嬤嬤而來的正是之前替七少爺蘇辰軒看病的喬少安,他老早就瞄見那傷得挺重的小姐是之前那個很護著弟弟的姑娘,他心中對這個愛護弟弟的姑娘是有著好感的,聽了林嬤嬤這般一說,他馬上提腳隨著司書跑過去。


    蘇景石喘著粗氣看見司書抱著三女兒往回走,後麵還跟著之前替軒兒看病的喬大夫,這心裏頭可就鬆了下來,還好還好,隻要老王妃沒抱著一頭是血的三丫頭走出這右相府,這臉麵總算是保住了!


    到了伊水軒,司書輕輕將懷中的蘇心妍置在軟榻上,喬少安隨後就邁進了房門,他二話不說就去掀蘇心妍的眼皮,跟在後麵的蘇景石就忍不住道:“喬大夫,男女有別。”


    老王妃就瞪了他一眼:“屁的男女有別,心丫頭若是有什麽好歹,老身就一把燒了你這右相府。”


    蘇景石馬上就縮了頭不語,他知道這會子老王妃正在氣頭上,說得出便做得到,他還是不要惹這殺敵無數的老王妃為妙。


    喬少安看過之後心裏才稍稍安定下來,轉過頭道:“老夫人請放心,這位小姐雖然傷得很重,但還不至於致命,請老夫人速命人準備熱水和幹毛巾過來。”


    老王妃聽了提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看著那大夫從懷中掏出個錦瓶倒出顆丹丸塞進外孫女的嘴裏,她眉頭一揚看著這年輕大夫若有所思,那顆丹丸她看著可甚是熟悉,若是沒錯的是千金難求的天仙寇,是采用天山雪蓮以及鬼醫穀才有的醉胭脂製成,這年輕大夫拿得出這天仙寇已然讓人訝然,更訝然的是他居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把這千金難求的靈丹給了外孫女。


    是這年輕大夫醫德好?


    老王妃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這年輕大夫緣何這般大方,但她卻沒有追問,既然這年輕大夫自己不曾說出來,那自有他不願說的原因,他這般做是為了救心丫頭,她又何必多此一事呢!


    那邊紫娟端著熱水和幹淨毛巾走過來,喬少安和之前一樣,拿著毛巾沾了熱水輕輕拭著蘇心妍腦後的血跡,當拭幹淨之後,看清傷口後他眉頭舒展開來,還好不是很深。


    老王妃緊著心看他慢慢清理好傷口,然後上藥最後包紮好之後,老王妃方憂心忡忡的問:“大夫,這傷會不會有什麽影響,心丫頭她醒了之後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


    這傷的可是人的頭啊,這萬一要是醒了變癡變傻那可怎麽辦?


    老王妃實在無法安心,這可是她女兒留下的唯一的血脈,若是有個什麽閃失,她怎生對得起女兒!


    喬少安洗去手上的血跡方出聲安慰:“老夫人請放心,小姐她雖然暈厥過去,但醒來後不會有什麽異常,隻是小姐的身子長期失調太過虛弱,加上今天又失血過多,這往後,膳食方麵斷不能再像從前那般了,否則……”


    老王妃聽了就朝蘇景石瞪過去,堂堂右相府的嫡女竟然因為長期失調而虛弱,這往日裏,他給心丫頭吃的究竟是什麽?難道他右相府連個女兒都養不起了麽?


    蘇景石被老王妃瞪得心頭一寒,再加上所有人都用一種很異常的眼光看著他,他就覺得臉上無光,喬大夫明說膳食不能像以往一樣擺明就是說他虐待自個女兒呢!


    臉麵無光的蘇景石心中又怨上了二夫人,若不是她做得這麽苛刻,他今天又何至被個大夫看不起?


    喬少安卻看都不看他一眼,之前他替那個七少爺治病時,對於這個身為人父卻不配為人父的男人,他早就連鄙夷這個男人的心思都沒有了,瞧瞧床上這位小姑娘,幾個時辰之前那還是好端端毫發無傷活蹦亂跳的,這會子不但腦撞了個大口子,臉上也被劃傷了,還有那手臂上,那麽長那麽深的傷口,這麽小的姑娘,受這麽多的傷,真正是可憐!


    他提筆一邊開著藥方,一邊忖道這右相府當真是他見過的最肮髒不堪的望門了,都說虎毒還不食子呢,那小姑娘可是這蘇右相嫡親的女兒,他怎的就能下這般狠手?


    開好了藥方後他將藥方遞過去,同時望著老王妃道:“老夫人,小姐她雖然保住了命,但這治病期間一定得悉心照顧,不然後果很嚴重,這藥一定得去百濟堂抓,還有這煎藥一定要小心,萬不能摻了什麽別的進去。”


    他可不相信這蘇右相會好好照顧床上這個可憐的小姑娘,還是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可靠一些。


    老王妃哪聽不懂這年輕大夫鄭重提醒後的言外之意,她朝蘇景石又狠狠的瞪過去,連大夫都瞧不起你不恥你的為人,你這爹當的那真叫一個失敗!


    蘇景石垂著頭暗自生氣,隻覺得今兒倒黴透頂,什麽破爛子事全給他遇上了!


    待喬大夫開好了藥方,蘇景石瞅了一眼縮在牆角一副膽小模樣的四丫頭,心裏不由啐了口,這時候知道害怕了?先前那膽子可是大得很呐!


    雖說盡中對這個盡給他闖禍的女兒不無怨哀,到底想著女兒家家的可不能毀了容,便腆了臉看著喬少安道:“喬大夫,勞你給本相那個女兒也診治一下。”


    老王妃聞言倒也沒出聲阻攔,喬少安便洗淨了手去給躺在牆角的蘇婉蘭細細診斷,末了道:“右相放心,這位姑娘傷得並不輕,隻需要敷上幾天玉肌膏就好,往後也不會留下疤痕。”


    老王妃聽了就拿眼瞅著蘇景石,兩個女兒,這個不過是傷了些皮相,隻要敷了藥還不會留下疤痕,可心丫頭呢,手臂上那麽長那麽深的傷口,臉上也有,腦後還有,這麽明顯的傷勢,你還好意思護著這敢對嫡姐下如此狠手的女兒?


    送走了喬大夫,老王妃也不看蘇景石,從懷中掏出個金色令牌遞給司書:“回去命他們抬一頂軟榻過來,四周要遮牢實,記住,一定要很平穩。”


    司書應命而出,蘇景石心頭咯了一下,老王妃命人置軟榻過來可不是想要把自個這三女兒抬去忠勇王府吧?還有那金色的令牌,相傳忠勇王府有一隊暗衛,隻聽手持金烏令人之命,那令牌,難不成就是金烏令?


    蘇景石愈想愈覺得不妙,腆了臉看著老王妃問:“老夫人,您要軟榻可是要做何用?”


    老王妃橫了他一眼不語,勾了頭看著軟榻上外孫女那慘白的臉心頭就浮了憐惜和憤怒,抬起頭她森森然的道:“蘇右相,今日縱是心丫頭能安然醒轉,老身也不會原諒你。”


    把她好端端的外孫女養成這樣不說,還縱容那個沒教養的女兒欺淩嫡姐,她一直知道蘇景石這個男人不可靠,但也沒有想到竟然荒唐到如斯地步!右相府的門風原來是這般不堪!當初沫兒怎的就瞎了眼看上這麽個男人!


    聽著老王妃說不原諒他,蘇景石一顆心就不由得提了起來,雖說如今忠勇王府已不同往時,但終究占著滿門忠烈的忠字,老王妃若是執意要皇上替三丫頭出頭,皇上於情於理也是不能不從重發落的,想到將來可能會麵臨的重懲,他就不安起來,都是四丫頭,本來隻要他把四丫頭送去老王妃指定的莊子,老王妃也就滿意不會鬧上金鑾殿了,可恨那個不省心隻會給他闖禍的四丫頭,居然當著老王妃的麵對嫡姐狠下毒手,簡直就是個蠢笨如豬的!


    他也不想想,若不是從一開始他對幾個女兒的寵愛就沒放在同一起跑線上,明顯的偏頗二夫人所出的兩女一子,又怎麽會將蘇婉蘭養成這麽個無法無天消長跋扈的性子,又怎麽會做出今天這等蠢笨如豬的行為!


    都說養不教父之過,可在蘇景石的腦子裏,完全就沒這觀念。


    他隻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是二夫人和她幾個子女的錯,為什麽呢?因為男主外女主內,教養孩子那可是二夫人的責任,是她沒盡職,把個好端端的孩子教成了市井潑婦,害得他今天丟光了臉麵不說,還得受老王妃的氣,最讓他氣惱的是,這受了氣還不能得到原諒,整個右相府的前程如今全係在老王妃肯不肯原諒之上了,而造成這一切的主要原因,就是他那個不省心的四丫頭!


    這個男人是極端自私和涼薄又極沒有擔當的,出了事隻會把所有的過錯往別人身上推,從來不知道反省他自己。


    到了此時,他想的不是怎麽彌補過錯,而是想著要怎麽才能讓老王妃消氣,事情既然是四丫頭惹出來的,那他就把四丫頭舀出來給老王妃好了。


    對,隻要他把四丫頭交給老王妃任憑她處置,相信老王妃就一定能消氣!


    這樣想著,他馬上就道:“老夫人,四丫頭她不顧姐妹之情對三丫頭下此重手,景石這就把她叫過來交給老夫人您,任憑您怎麽處置景石都毫無怨言。”


    老王妃聽了就不由冷眼瞟過去,像盯一頭怪物似的盯著蘇景石,這男人,簡直枉為人父!有他這樣當父親的?出了事不但不反省反倒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把他自個的女兒舀出來頂罪!


    難得的,老王妃心裏覺得那蘇婉蘭真正可悲,攤上這麽個無情無義又沒擔當的父親,轉念老王妃又想到,這男人不但是蘇婉蘭的父親,還是她寶貝外孫女的父親,這心裏一下就膈應得慌。


    一定要想辦法讓寶貝外孫女和這個男人脫離了關係才成,不然隻要這個男人是她寶貝外孫女的父親,她就不能放下心,她年已老邁也活不了幾個年頭了,哪一天她要是撒手歸了西,這個男人總能舀著自己是外孫女的父親來拿捏她!


    不行,她一定得好好安排,不能讓外孫女在她走了後受這無情無義父親的控製!


    老王妃心裏打下了堅定的意念,再看蘇景石的時候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似的,她沉聲道:“蘇右相當真是可笑,老身有什麽權利和資格替你管教女兒?那丫頭做錯了什麽自然要由你這個當父親的去處置,老身隻憐我這心丫頭,若不是她娘親去得早,她今日又哪會遭這般罪!”


    蘇景石聽了心頭更是不安,原本以為舀女兒出來這老王妃就會消氣,可現在看來,她竟是一點都不滿意呢!


    他還要怎麽做,才能讓老王妃打消鬧上金鑾殿的念頭呢?


    他都肯把自個嫡親的女兒舀出來任她處置了,為什麽她就是不肯放過自己?


    她怎麽就不想想,自己再有不是再不對,那也是三丫頭的父親啊!鬧到金鑾殿上,自已被治了罪右相府倒台了,身為右相府嫡女的三丫頭又能好到哪?


    此時蘇景石很想衝著老王妃吼:老夫人,您考慮清楚了,三丫頭她姓蘇不姓百裏氏,蘇府要是倒台了,她三丫頭也會跟著倒黴,三丫頭和蘇府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榮的!


    盡管心中在嘶吼想咆哮,可麵子上他是得賠上笑臉看著老王妃,表情甚是謙恭,語氣萬分誠懇的他道:“老夫人,景石知道四丫頭今兒實在是錯得離譜您不能原諒,可您就算再生氣也得替三丫頭好生想想,三丫頭她終究姓蘇,將來能倚仗的也就隻有我這個當爹的以及右相府,今天這事,老夫人您若是鬧上金鑾殿,皇上他龍威大怒之下,景石定然難逃重罰,景石受罰不當緊,也不重要,可您想想,三丫頭將來是要嫁給太子殿下為太子妃的,若是沒有了我這個右相的爹,她將來在太子府那可就是汲汲可危!老夫人,景石不是怕失去榮華富貴,隻是擔心三丫頭她往後的前程啊!”


    一番話說得真摯無比,若不是老王妃太過了解眼前這男人打從骨子裏滲出來的涼薄,幾乎就要信了這個男人當真是不怕失去榮華富貴,一心隻為女兒著想的好父親。


    老王妃發覺自己從前對眼前這個男人的認識還遠遠的不夠多不夠深。


    瞧他這副模樣,多真摯多誠懇啊!


    說得這麽冠冕堂皇天花亂墜,真正讓人以為他是一個多麽無私多麽偉大的父親啊!


    這人披著一張人皮,行的說的卻都不是人能做的事能說的話啊!


    老王妃恨不能替他鼓下掌,這番說唱俱佳的表演,他不登台唱戲當真是可惜了,老王妃相信,隻要這男人肯登台獻唱,這天下的名旦通通都得給這男人讓道,為什麽呢?


    因為不會有人比眼前這個男人更能裝更會演了!


    從前她怎麽就沒發覺這男人還有這麽一麵呢?真正是可惜了!


    蘇景石瞅著老王妃森森然的目光心頭緊了一緊,但馬上他又挺直了腰杆,他說的字字可都是發自肺腑,就不信老王妃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老王妃心疼三丫頭,那就得替她好好考慮清楚,沒了父族的支持,母族又已敗落,三丫頭還能蹦躂多高?


    蘇景石滿懷信心的看著老王妃,他無比堅定的相信,老王妃一定會聽進他的話然後慎重的考慮一番,最後一定會將今天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後不了了之!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之前他太愚蠢了,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有了這一點,老王妃就會有顧忌,怎麽著都不會當著眾人的麵落他的麵子啊!


    想到之前在眾人麵前顏麵無光的時候,蘇景石覺得自個真的是太愚蠢了,不過好在現在他想通透了,這從今往後,隻要他捏著老王妃這個軟脅,他大可以高枕無憂了!


    看著蘇景石一副捏了她軟脅洋洋自得的表情,老王妃勾了勾唇,精光一閃而逝。


    這男人,簡直就是可笑之極!


    以為這樣就能拿捏住自己拿捏住心丫頭了麽?


    他妄想!


    他想把心丫頭當成風箏一般,他自己把繩子死死的捏在手裏牢牢掌控心丫頭,也不稱稱他自己有幾分份量!


    老王妃愈想就愈氣,愈氣老王妃麵上就露出了笑意,看在蘇景石眼裏還隻當老夫人想明白想通透了,當下也跟著笑了起來,可馬上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老王妃停了笑,用一種久居上位者才有的睥睨的氣勢看著他,一字一字擲地有聲的道:“蘇景石,你別忘了,心丫頭她如今可不僅僅隻是你右相府的嫡女,她還是上了皇室宗譜的安樂郡主,你蘇府縱然沒了榮華富貴,也不會牽連到心丫頭身上!老身相信皇上是明君,看在忠勇王府滿門忠烈的份上,一定會好好善待心丫頭。”


    老王妃說完接過司琴遞過來的茶杯,慢悠悠的綴了一口,看著蘇景石突然僵住的笑意老王妃隻覺得一陣快意,這小人,臉上隻配有這樣的表情!


    蘇景石很是懊惱,他怎麽就會忘了三丫頭還是皇上親封的安樂郡主這個身份呢?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一直以來,他就沒在意過這個女兒,自然也就不會想太多,可是他心裏終究還是不甘心,即便三丫頭有這麽一重身份能保一世安樂又怎樣?


    不過是一個口頭上說著好聽的封號罷了,要是沒強大的家族為後盾,將來就是成了太子妃,也不會有人把她放在眼裏,宮裏頭那可是個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地方,她以為就憑一個好聽的封號就能鎮得住那些個有手段有心計有野心更有強大家族為後盾的女人了?


    老王妃也不過是癡心妄想!


    蘇景石又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的盯著老王妃:“老夫人,雖說皇上親封了三丫頭為郡主,但老夫人您心裏應該清楚,這封號說起來好聽看起來風光,但實際上呢,就不過是隻紙老虎,當不得真!沒有實權在手,封號再好聽又有什麽用?能震懾得住人心嗎?不能!自古以來,勳貴之家結親都寧願結那有實權的重臣也不願結那閑散的皇家宗室,這個道理,老夫人您一定比景石還要清楚為何!”


    還真是不死心呢!


    老王妃淡淡一笑,這麽巧的心思不用在為官之道,卻用來算計親骨肉,這蘇景石也當真是個千古難得一見的人才!


    一邊的林嬤嬤早就皺緊了眉頭,當初小姐怎就嫁了這麽個男人?小姐又過得早,可憐姑娘平白受了這麽多的委屈!


    “照蘇右相大人這麽說,心丫頭她是注定離不開右相府的了?”老王妃抿了口茶,將心底因為這個男人而冒出來的涼寒之氣壓了下去,一雙似笑非笑的眼就這麽看著蘇景石。


    有些摸不準老王妃話裏頭究竟是什麽意思的蘇景石一怔,旋即浮了笑道:“老夫人何出此言?三丫頭她終究是景石的女兒,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老夫人,您且放寬心,四丫頭她犯下的惡行,景石一定會重重懲罰,從今往後,景石一定會好好照顧三丫頭,斷不會讓今日之事再次上演。”


    這樣,老王妃總該滿意了吧?


    他都放下了所有的情麵子了,她總該知足了吧?


    老王妃卻隻是淡淡一笑,好一個恩威並施,這蘇景石權臣的位置坐得太久,對她這個武行出身的老太婆也不惜下此重本,隻可惜的是,他蘇景石頭承諾根本就不值一提,當年他迎娶沫兒時,不也是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納妾的嗎?可最後呢?先是將那李錦華以平妻之禮迎進門,再往後,左一個姨娘右一個小妾的抬進門,他的承諾,輕如鴻毛!


    “老夫人,司書幸不辱命,軟榻已然備好。”


    司書的聲音打斷了老王妃的思緒,老王妃意味深長的瞟了眼蘇景石,最後衝著司書四婢道:“你們四個,把心丫頭扶上軟榻,一定要小心。”


    蘇景石一聽就傻了眼,敢情他說了這麽大半天廢了這麽多口舌,老王妃是壓根沒聽進去呢!


    蘇心妍好歹也是他嫡嫡親的女兒,老王妃就算是她的外祖母,想要把三丫頭接到忠勇王府也該先過問他這個父親,征得他同意之後方行吧?


    不管他心裏怎麽想怎麽看,司書司琴司棋司畫四婢早就行至軟榻邊,輕輕將蘇心妍抬起就要走出去,蘇景石忙一腳攔在門口滿臉不悅的道:“老夫人,三丫頭重傷未愈不宜移動,就讓她留在相府好生休養,等三丫頭傷好了,再去給您請安。”


    老王妃眼裏閃過精光,冷冷道:“老身不放心將心丫頭留在右相府,心丫頭如今傷成這般,你讓老身還如何能相信右相府?若是蘇右相執意不肯放人,那老身少不得就要進宮一趟了。”


    一聽老王妃說要進宮,蘇景石就隻得訕訕一笑道:“老夫人,景石實在是擔心三丫頭的身子這才阻攔,景石知道老夫人疼愛三丫頭,可您看三丫頭如還昏迷不醒,若然擅自移動萬一加重了傷情可怎生是好?”


    老王妃勾唇冷笑,這個時候來扮慈父,早幹嘛去了?


    撩了撩眼皮,老王妃道:“蘇右相不必擔心,老身可以保證心丫頭一定不會有事,但若是放任心丫頭留在相府養傷,老身卻是不可能放得下心的,還請蘇右相讓道。”


    麵對老王妃赤果果的不信任,蘇景石直憋屈得想要吐血,最終還是不得不讓開了身子,嘴裏卻還是說道:“既然老夫人您這般放心不下,景石也不能駁逆您疼愛三丫頭之心,老夫人您放心,景石回頭就把四丫頭送去莊子上,等過個幾年老夫人您消了氣,景石再把她接回來,還望老夫人看在三丫頭的份上,萬事仔細考慮清楚之後再下決定。”


    雖然心中有些肯定老王妃應該不會鬧上金鑾殿,可他還是想要聽到老王妃親口應允,他眼巴巴的看著老王妃,老王妃卻隻是淡淡一笑,然後頭也不回的邁出了房門。


    院子外八個彪悍的壯漢一色石青色的長綴,手裏抬著一個看上去寬敞舒軟的軟榻,軟榻四周用上好的綿布遮住,司書四婢抬著蘇心妍走到軟榻邊,然後將蘇心妍放上去,隨後打下厚之前的棉簾子。


    老王妃對著八個彪悍的壯漢點頭,壯漢們像燕子掠過水麵一般抬著軟榻疾步如飛的轉眼就消失,看著這一幕蘇景石不由嘖舌,心地忖這八個彪悍難不成是忠勇王府的暗衛?


    八個彪悍壯漢抬著頂軟榻疾步如飛的出了右相府,忠勇王府的馬車緊跟在後,紫娟翠墨以及顧嬤嬤三人一並跟著,一路上,看熱鬧的多了去了。


    “聽說今兒個右相府的人去了兩趟百濟堂呢。”


    “就是就是,我親眼瞅著百濟堂一個年輕大夫進了右相府。”


    “那馬車可是忠勇老王妃的,那被抬回忠勇王府的莫不是右相府的三小姐?”


    “這你還不明白?定然是三小姐受了傷,老王妃一氣之下衝到了右相府,然後把三小姐接回王府呢。”


    “那三小姐也是可憐的,生母去得早,這繼母當家,哪還有她的好!”


    ……


    一片流言蜚語聲中,老王妃一行人回到了忠勇王府,管家早早將留給蘇心妍的院子收拾得妥妥貼貼,老王妃坐在床邊看著麵色慘白還不曾蘇醒過來的外孫女心頭就不由悲淒起來,若然這丫頭的三個舅舅還在人世,蘇景石護國公又豈能這般行事!


    “老夫人,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您還是快去休息,姑娘這裏有老奴和司棋,您就不用擔心。”林嬤嬤瞅著老王妃不過是半天時間竟像一下老了十年似的,心中自然擔憂起來。


    老王妃疲憊的搖頭,外孫女如今還沒蘇醒,她又豈能放得下心。


    林嬤嬤想了想又勸道:“老夫人,您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倒下,姑娘還等著您扶持呢,姑娘的親人可就老夫人您了,您若是倒下了,這往後姑娘可怎生是好?今天這事,右相是怎樣的偏袒老夫人您也看在眼中了,這在您跟前,右相都敢舀姑娘的前程來威脅,您若是不在了,這姑娘還不被那家子生吞活剝拆骨入腹了?”


    今天這樁樁事,林嬤嬤看在眼中是氣在心裏頭,早知道蘇景石是個偏袒的,但卻是沒有想到那男人一顆心竟偏袒成那樣,合著護國公府嫡次女李錦華生的女兒才是他蘇景石的女兒?若是三位少爺還在人世,姑娘也就有了倚仗,蘇景石又豈能這般不把姑娘放在心上?


    可心裏頭氣歸氣,林嬤嬤還是很理智的,知道這個時候老王妃萬不能倒下,這才忍了滿心滿眼的怒火勸慰著老王妃。


    四婢之中司琴最是能說會道,忙上前輕聲勸道:“老夫人,您真正該聽嬤嬤的,喬大夫也說了,姑娘不會有大礙,有林嬤嬤和司棋在,老夫人您就放寬心去休息,您若是有個什麽,姑娘醒來那還不得內疚死?就為著姑娘著想,老夫人您也該好好珍重自個的身體。”


    一邊的顧嬤嬤也忙點頭附合:“老夫人,三小姐她醒來若是知道老夫人您因為她而累病,三小姐她定然不能安心休養的。”


    這話老王妃就聽進去了,滿是憐惜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外孫女,老王妃就起了身道:“容惠、菊英,這孩子隻要一醒來,你立刻派人稟報我。”


    見老夫人終於不再堅持守著姑娘醒來,林嬤嬤馬上點頭道:“老夫人您放心,隻要姑娘一醒來,老奴立刻親自去稟報老夫人您。”


    司琴和司書二人扶著老王妃離開,司棋和司畫則在老王妃的授意下連同林嬤嬤留了下來。


    待老王妃的身影消失之後,司畫方憤恨的道:“右相府欺人太盛!真當我們忠勇王府無人了不成!”


    司棋搖頭,行至床畔仔細觀察著,瞅著臉色雖仍是蒼白但顯然有所好轉這才放下心來,轉了頭看著入畫道:“入畫,你的廚藝最好,去煲點清淡一點的藥粥,我瞅著姑娘應該一會就醒。”


    入畫點了頭離開,林嬤嬤方看著顧嬤嬤道:“老妹子,之前老妹子怎的就不攔著那丫頭?怎的就讓她將姑娘傷得這般重?”


    顧嬤嬤臉色就有了悲淒,三小姐手上的傷和臉上的傷是姑娘自個劃的,可這她不能說啊!這要是說了,往好裏好,林嬤嬤可能會理解姑娘為何要自殘,往壞裏想,林嬤嬤就會覺得姑娘太心狠手辣,不惜用自殘的手段來陷害四小姐。


    顧嬤嬤勾了頭,嚅了嚅嘴唇,就聽床上傳來嚶嚀一聲,她忙探了頭望過去,卻見自家小姐半眯著眼茫茫然的看過來,心中一喜她忙走過去:“三小姐您可終於醒過來了,老天保佑阿彌陀佛!”


    林嬤嬤也顧不著追問了,起了身就關切的望過去:“姑娘,頭是不是還很痛?口渴不渴?”


    蘇心妍閉了閉眼,憶起自己是被蘇婉蘭猛力撲過來後摔倒在地,然後自個兩眼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想是被撞暈了過去,林嬤嬤不問還好,一問她就覺得後腦勺一陣陣的疼,估摸著是摔破了頭吧!


    這個身子骨也膩脆了些,看來往後一定要加強鍛煉,不然早晚有一天會提前去閻王殿前報道!


    瞧著一屋子的人都關切擔憂的看著自己,蘇心妍心裏覺得暖洋洋的,忙搖頭:“嬤嬤放心,心妍不疼。”這不晃頭還好,一晃她就噝噝的吸氣,看得一行人都傷心。


    她轉了一圈沒見著外祖母,便問:“嬤嬤,祖母她老人家可還安好?”


    聽著這一問,林嬤嬤心裏就有了酸楚,姑娘到底是懂事了,自個傷成這般模樣,還惦記著老王妃,是個有孝心的!


    “姑娘放心,老夫人她很好,隻是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這會子已經去休息了,老夫人說等姑娘一醒來就去稟報她,姑娘您且歇著,老奴先去稟報老夫人。”


    林嬤嬤說著就要離開,蘇心妍忙道:“嬤嬤,不慌,先別打擾祖母歇息,您這一去祖母定然又得跑來看心妍,祖母累了一天了該好好休息,等祖母醒來您再通知也不遲。”


    林嬤嬤就止了腳步,心中卻對姑娘的體貼甚是讚許,她柔聲道:“姑娘這次受的委屈,老夫人定會替姑娘討回來的,姑娘隻管放寬了心在這裏等著。”


    蘇景石舀姑娘的前麵程威脅老王妃,可林嬤嬤最是了解老王妃的,老王妃生平最恨的就是這種舀著一點事就想拿捏人的小人,再者說了,老王妃心中並不讚成姑娘嫁給太子,若是姑娘自個也是這麽想的,老王妃定會想盡辦法也要推了這門親事。


    老王妃可不是蘇景石,舀自個的親骨肉去換前程這樣的事,也就隻有蘇景石做的出來。


    蘇心妍聽了卻是搖頭:“嬤嬤,心妍受點委屈不重要,今日之事,四妹妹也受了傷,即便鬧上金鑾殿,皇上衝著護國公府也不會真的就將四妹妹怎樣,說到底,四妹妹也不過是個小孩,心妍若真因為此事大鬧特鬧,反倒會讓人覺得心妍這個嫡姐不能容人,恃著外祖母欺淩妹妹,嬤嬤,等祖母醒來,您可千萬要勸著些,萬不能因為此事拖累了祖母清名。”


    林嬤嬤聽了就不由一怔,這些道理她都不曾想到過,沒想到姑娘這麽小就能想得這般通透!


    可見是環境逼得姑娘不得不成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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