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樓有三層,依湖而建。屋簷欄杆雕琢異常精致,有各色圖騰浮於其上,它不因歲月的久遠而變得破敗,反而越來越精致。


    雕梁畫棟,玉鈴聲聲,流蘇簷角。有三盞青絲燈籠掛在那樓頂最高處,上書三個大字:


    饕餮樓。


    沒有人記得這酒樓是何時建的,仿佛生來它就佇立在這湖水之畔。


    “春宴啊!我可是等了好久了。”花解語看向那樓外樓,眼裏有了莫測的光芒。


    珈蘿側頭看向她,“你等了很久?”


    花解語眼裏一笑而過,卻是再也不答話。


    珈蘿微微挑眉,也不再問下去。每個人心中都有秘密,不該知曉的就無需知曉。


    她跨進樓內,一嗓門響亮之人高聲喊道。


    “兩位到,三樓已留座。”


    那店小二的聲音直衝她的耳膜,像是壓成一條尖銳的線一般,讓她不自覺的轉動起體內的煉氣珠。


    有趣,酒樓裏的店小二的喊聲竟然蘊含煉氣。


    珈蘿複又皺了皺眉,這店小二的語氣像是早已知曉她們會來一般。


    “你訂了位子?”她轉頭問道。


    花解語搖了搖頭,“沒有,我以為你定的。”


    花解語的回答讓珈蘿提起了心中的警惕,她看向一樓的人,個個都是麵帶不善之人,像是天涯亡命徒一般。


    “走吧,有人留位置還不好嗎?”花解語漫不經心的說完便移步走向那轉角的木梯。


    珈蘿還未來得及阻止,便已看到她上了樓去。


    她頓了頓也抬腳走上那木梯,錦鞋踩上木梯,並未發出預料之內的響聲,那木梯穩固的如同平地一般。


    珈蘿緩緩走到二樓,二樓的人個個都是貴氣逼人,有手裏把玩著貓眼石的,有脖上戴著夜明珠項鏈的,有渾身都裹著金絲青衫的……


    總之,就是暴發戶的集合地。這些人就差沒將‘我很有錢’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他們看著珈蘿向三樓走去,眼裏不屑的光芒變成了不可置信。


    珈蘿發現了他們眼神的變化,心裏的警惕越發濃重。一樓是天涯亡命徒,二樓是貴族暴發戶,三樓是什麽?


    她緩緩來到三樓,三樓的桌椅與一二樓大不相同,那桌椅似是翡翠雕琢,帶著絲冷意,桌上擺放的碗筷也是白玉翡翠,那碗筷裏還鑲嵌著金絲銀線,隱隱約約閃出星點光芒。


    酒杯小巧精致,琉璃做就夜光杯。


    三樓隻有兩個人,兩個人都背對著珈蘿,讓她看不到容貌,但是渾身的氣質卻是與眾不同。


    一墨衫,一紅衫。


    珈蘿看著這兩人的背影,體內的煉氣珠像是不受控製般自己轉動了起來。


    她心裏驚異無比,卻是怎麽也控製不了那煉氣珠,煉氣珠轉動帶出的青色煉氣緩緩溢出,快要達到肉眼可見之際,她的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


    “你發什麽愣,怎麽不去坐。”花解語疑惑的看著她。


    珈蘿緊繃的身體被她這麽一拍,立刻鬆懈下來,就像突然被解除桎梏一般。


    煉氣珠的轉動霎時停頓下來。


    她側頭看向花解語,那灼灼桃花眼裏隻有平淡,沒有其他。


    為何會有如此不受控製的反映?花解語知道些什麽?這饕餮樓到底是什麽地方?


    種種疑問閃過她的腦海,最終隻化作眼裏一閃而過的光芒。


    “來,我們坐這裏。”花解語指著靠近窗格的位置。


    珈蘿移步向那位置走去,待坐定後,她才細細觀察著周遭的環境。


    此時,她和花解語坐在玲瓏窗格處,窗紗半開。著紅衫之人坐在那正中央,墨衫坐在樓台欄杆旁。


    三處位置形成一個三角之姿,隱隱有三足鼎立之勢。


    “珈蘿啊,你到這裏來過沒?”花解語一手托腮,似是沒話找話說。


    珈蘿看著坐於對麵的她,有些許陽光散在她的發絲,柔軟的光芒。她的桃花眼挑起風情,給她的卻不是誘惑之感。


    熟悉的感覺從心底又升起。


    “你來這是為何?”珈蘿開口說話,未回答花解語之問,卻是挑出一個新問題。


    花解語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袖口紗巾,眼內光芒一閃而過。


    “自然是做該做之事情。”


    珈蘿正欲開口再問,卻聽得有尖銳聲音傳來。


    “春宴,開。”


    此音一落,有店小二端上第一道菜。


    “第一盤:初破冰。”店小二在一旁念著菜名。


    青色玉盤裏盛著純白,上綴青色菜心兩朵,如同初探世界的小草一般,看起來清新無比。


    珈蘿看向盤子裏的菜,素手拿起翡翠筷子,輕輕夾了夾那白色的東西,唇角勾起一絲笑。


    有趣,有趣,竟然是這樣。


    花解語看著珈蘿的動作,拿起筷子便夾了往嘴裏送,麵紗下的紅唇輕輕嚼動著。


    “真鮮美的味道,珈蘿啊,快吃,別光顧著看。”


    珈蘿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你先吃吧!我等下一道菜。”


    花解語點點頭,“那行,你慢慢等。”


    “雪消融。”第二道菜上來,一個小炭爐烤著一個精致的陶製小鍋,有香味撲鼻而出。


    “花爭春。”第三道菜,白玉盤上雕琢一顆精美的花,花下有些許小花開放。


    “百花殺。”


    “……”


    一盤一盤的菜都上了那翡翠桌子,三樓上的人都在緩緩的動著筷子,優雅的動作。


    隻有珈蘿一動也未動,隨著一道一道的菜上來,她的眉頭是越皺越緊,眼裏的詭秘光芒越發濃重。


    直到最後一道菜,上來。


    “黃泉出世。”晶瑩剔透的一疊玉盤,玉盤上,那肉粉嫩異常,也薄異常,讓人見之便食欲大開。


    翡翠筷子夾起那細嫩肉片,有陽光還可穿透那肉片,晶瑩的光芒。


    花解語正欲挑進嘴裏,珈蘿一手猛拍桌沿,桌上的筷子跳起來,她接起筷子狠狠打落花解語手上的玉筷,那鮮嫩肉片也隨之落入到地。


    “人肉你也想吃。”


    珈蘿看向桌上那晶瑩剔透粉嫩肉片,再看向花解語有些訝異的眼眸。一字一頓道:


    “你若是對人肉感興趣,我倒不阻止你再夾一筷子了。”


    花解語動了動喉嚨,隱隱有吞口水的聲音。


    “你說什麽?”她的眼眸裏有著不可置信,聲音都帶著些許顫抖。


    一旁的墨衫與紅衫兩人,也停下了筷子,像是要聽珈蘿如何解釋。


    珈蘿眼角瞟到那兩人的動作,心裏冷笑一聲。


    也罷,今日便做個好人。


    她素手執起翡翠玉筷,挑起那精致玉盤上的鮮嫩肉片,然後看著花解語,輕啟紅唇。


    “你看這肉色,新鮮粉嫩,顏色比豬肉深一點,比牛肉淺一點。這肉質鮮活,分明是從活人身上取下來的。這肉片每片的大小與薄厚都一樣,若不是功力深厚者,是不能取得如此均勻的。”


    珈蘿看著花解語瞪大的瞳孔,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


    “這肉是剛剛從人身上割下來的,且是大腿上最嫩的肉。”


    靜默,無比的靜默。


    空氣像是繃成了一根直線,隻有隱隱風聲從那半卷窗紗中傳進來。


    “那這是什麽?”花解語抖著手指,指向那盤‘花爭春’。


    珈蘿挑了挑眉,用筷子撥開那藏在花朵裏的花心。


    花心裏是一顆顆嬰兒拳頭大小的蛋,蛋殼隻有後半截。


    有剛破殼的類似小蛇的腦袋耷拉在蛋殼邊,花紋清晰可見。


    “喏,是這個。”珈蘿筷子輕點。


    花解語的纖長手指扣在翡翠桌沿,已是有些發白,那骨節分明,已是用了力氣。


    “那這個呢?”


    眼神瞟向那精致炭爐,炭爐上的陶製小鍋還在冒著熱氣。


    “應該是才出生的小耗子肉。”珈蘿懶懶的語調響起。


    “那這個?”花解語聲音已是有著明顯的顫抖。


    這第一盤菜看起來是最正常的,應該不會是什麽惡心的東西了。


    坐在旁邊的兩個男子,也是有些微微的動作,墨衫男子輕輕碰響了酒杯,紅衫男子輕輕碰響了玉筷。


    珈蘿眼裏閃過一絲惡趣味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


    現在這兩名男子還能如此淡定,她倒要看看這‘初破冰’的菜色一說出來,他們還能不能如此冷靜。


    畢竟,這菜一上來,可是都動了筷子,是吃得最多的。


    “咳咳,你確定要聽。”珈蘿假意咳了咳,帶著絲戲謔的問話。


    花解語眼眸光芒忽隱忽現,手指扣在那翡翠桌沿,恨不得生生掰下一塊邊角來。


    “你說,我今兒個還非要聽清楚了。”


    珈蘿纖長手指輕輕叩響桌子。


    “這個是大家就算沒見過,也有所耳聞的東西。”她頓了頓,紅唇輕吐出一個字。


    “蛆。”


    安靜無比,安靜到可以清楚的聽見花解語越來越清楚的呼吸聲,那急促的呼吸,閃著血紅光芒的眼眸,讓珈蘿眼裏的戲謔更加濃重。


    “嘔……”花解語終是沒有忍住,彎腰大吐特吐,待看得吐出的汙物,更是覺得惡心非常,吐得更加厲害。


    一旁兩個男子依然靜坐著不動,隻有那微微顫抖的肩才能隱隱約約看出心裏正在經曆何種掙紮。


    吐,還是不吐?


    這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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