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更加的猛烈了,仿佛是在為剛才的戰鬥做最後的祭奠。


    秋筱雨依舊麵向前方垂劍而立,半晌轉過頭對慢慢走過來的趙憶叢道:“別忘記你給我的承諾。”劍滑落在地上,人緩緩倒下。扶住她的那一刻,趙憶叢心裏一片虛空。此時此刻,他唯願代她而死。命運總是如此的殘酷,加在她身上的苦難似乎永遠無止境。


    蘇玄明跑過來看了一眼連忙對還在發呆的趙憶叢道:“師妹暫時還沒事呢,公子別發呆了,快給她包紮傷口。”說著掏出一顆丹『藥』塞如秋筱雨嘴裏。


    低頭一看秋筱雨確實還有微弱的氣息,趙憶叢忙找了個避風的角落慢慢地把她放下。小心翼翼的撕開已經凝固的衣服,眼前頓時一亮。想不到她單薄的衣服之下竟有如此完美的身體,看著實在讓人心情搖曳不已。隻是此刻這白玉凝脂般的身體上多了兩處血紅的傷口,實在有夠觸目驚心。心『潮』澎湃無法自製,多費了好多力氣總算勉強包住了傷口,血也流的不那麽多了。


    寒風吹過,秋筱雨的身子抽搐不已,趙憶叢忙脫下衣服把她裏三層外三層的包裹起來。緊緊抱在懷裏心急如焚的走到眾人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快點找大夫幫她看看。”蘇玄明麵上一片愁雲:“師妹不隻是外傷這麽簡單,最嚴重的是被劍氣傷及內腹了,我看找到普通的大夫也不濟事。”


    “出了這個山穀就是藍田縣,那裏有一個很有名的大夫。”聽到這裏劉晏忙說。陽城也喜道:“對了,聽說還是神醫孫思邈的後人呢,此人妙手仁心,扶危濟困,頗有祖上遺風,我想一定可以幫到我們的。”


    “那還等什麽,快走吧!”趙憶叢心急火燎的抱著秋筱雨跑了起來。三更時分,終於找到了這位孫神醫的住處。急促的敲了一陣兒,不大會兒一個老家人把他們接了進去。對待眾人態度和藹,絲毫沒因為被大半夜的吵醒而感到不快。眾人都放心不少,既然家人都如此通情達理,那麽先生自然更不會差了。


    把眾人引到廳裏說道:“你們先等著,我這就去請先生過來。”窗外有人接道:“不用,我已經來了。”門開處,一個身穿青布袍,相貌清奇古樸的老者走了進來。


    趙憶叢急忙見禮請他醫治,至於如何受傷反而一語帶過。這位孫神醫見他如此焦急,撫著花白的胡須道:“公子放心,治病救人正是老朽的本分。”說著走過去替秋筱雨把把脈,半晌回頭道:“令妹被利器傷及心肺,幸好及時服用了保持元氣的『藥』物,既然到了我這裏『性』命也是無礙了,公子放心吧!。”


    聽到這話,趙憶叢一直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孫神醫提起筆來很快寫下一道『藥』方交給下人,然後笑著對眾人道:“留下一人守侯即可,其他人都去休息吧!”說著就命人去安排住處。


    屋子裏安靜下來了,孫神醫的麵容也變的鄭重起來:“令妹內腑是被劍氣所傷,隻有真正的高手才有這種傷人於無形的功力,公子你剛才的話恐怕有不實之處吧?”


    謊話如此輕易就被識破令趙憶叢大為尷尬,沉『吟』了一下隻好把事情講了出來。此人素有濟世良醫之稱,想來告訴他實情也沒什麽關係。見他聽完後沉默不語,趙憶叢忙道:“先生不必擔心,明天一早在下就領著他們離開此地,想來不會連累了先生你。”


    知道他是誤會了自己,孫神醫笑道:“趙公子多心了,老夫並非怕事的人。隻是你的大名早以灌滿了耳朵,今日突然得見一時有些走神兒而已。”仔細打量了一下又讚賞的說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呢!”


    趙憶叢連連擺手道:“神醫不必聽信那些傳言,在下隻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物罷了,倒是神醫你一生活人無數,實在是功德無量。”孫神醫搖頭道:“天下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這微末之技又能活得幾人,不過盡些醫家本分而已。如果能解救萬千黎民的疾苦使天下太平人民安樂,才算的上是真正的良醫。”頓了一下,注視著趙憶叢又道:“公子你英氣內斂氣度不凡,談笑間平定淮西。如今又奉旨進京,可否有意為天下蒼生做些事呢?”


    談起國事,趙憶叢開始謹慎起來,誰知道這孫神醫到底是哪路神仙呢,歎可口氣道:“想我一介書生有何德能,雖然想為國家社稷千萬黎民做些事情,但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進京也不過是徒自奔波而已。”孫神醫不為所動,直視著他說道:“我平生閱人多矣,以病人比之,大唐也早已病入膏肓,非是『藥』石可救。天子寧有種乎,惟有德者居之,公子可有意麽?”


    更不知道他這話的用意,趙憶叢忙道:“先生不要嚇我了,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


    “公子何必瞞我呢,你的目光早已經出賣你了。”孫神醫越發的胸有成竹。趙憶叢不置可否:“先生說這話到底是什麽用意呢?”


    慢慢從懷裏掏出一物放在桌子上,孫神醫笑道:“公子可認識這個東西麽?”趙憶叢楞住了,這是太平道的靈牌,此人怎麽會有呢?


    “適才替令妹醫治時見到此物,所以才會和公子你說這些話。公子是太平道哪位的門下,定是顧朝宗的門下吧,也惟有他能有如此識人之量。”孫神醫麵帶笑容很是慈祥,看著倒不似做偽。


    趙憶叢試探著問道:“先生對教裏的人物如此了解,莫非有什麽淵源不成。”


    “說起來也算是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呢。”孫神醫平靜的說道:“論起輩分來,顧朝宗還是我師侄呢,我是本教碩果僅存的幾個元老之一。隻是我不喜爭鬥,為了遠離教內紛爭就遠遠的跑到這裏居住了。”言罷歎了口氣:“我以前不願見到殺戮,所以對本教反抗朝廷發起戰爭的事持反對態度。但眼見天下越來越『亂』,雖我不欲戰可是戰爭卻從沒停息,我的想法也改變了。世上有一『亂』必有一治,每隔幾百年總會有這麽一次劫難的。想平息戰『亂』就隻有消滅戰『亂』,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想起太平道,趙憶叢沉默良久道:“不瞞長者,我並沒有那麽高尚的抱負,我隻想掌握自己的命運而已。從前我幼稚的以為自己想做的事就會做成,可是事實證明我錯了,這世界如此的紛繁複雜,很偶然的事情就可以改變很多事情的走向,其實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我根本不堪一擊。現在我雖然有了一些實力,但隨之而來的敵人也變的更加強大了,所以現在的我仍舊無法改變任何事情。比如這次的事,我甚至連誰想對付自己都不知道就差點死於非命。”


    默默的聽他說完,孫神醫道:“有些事我也無法給你意見,因為對於成敗我也很茫然。不過誰刺殺你的我倒有點線索。”說話間在屋子裏來回轉了幾圈,停住道:“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朝裏正在為如何處置吳元濟而爭論不休。李師道與吳元濟交好,全力主張赦免他,並且也想趁機顯示藩鎮的實力。而宰相武元衡卻執意要殺一儆百,現在兩方勢如水火。你到長安一定大長殺吳元濟立威這一派的士氣和資本,李師道一定不想出現這種情況,而且也隻有他有命令那種高手的能力,所以此事十有**是他幹的。”


    聽他這麽一分析趙憶叢不由深吸一口涼氣。強如李朔也曾讚歎河東兵天下無雙,李師道帳下猛將如雲。自己竟惹上了這個李朔都要退避三分的可怕人物,今後的路有苦頭吃了!


    燭光搖曳,屋裏一片沉寂。秋筱雨緊皺著眉頭,即使在昏『迷』中也會有很深的痛楚吧!這寧靜的夜裏,白日的刀光劍影好象是一個夢,多日的奔波之後,感到特別的疲倦,守著安詳沉睡的秋筱雨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感到有人在推自己,忙睜開眼睛坐了起來,見秋筱雨正靜靜的望著自己。驚喜的說:“你終於醒過來了,感覺好點沒有。”


    秋筱雨歎息一聲,這歎息裏似乎有著無限的失落:“有些人即使想死,上天也是不會收留的。”癡癡的望著外麵深沉的夜『色』,仿佛是在惋惜自己失去了一次死亡的機會。趙憶叢喜悅的眼神變的痛苦,黯然說道:“你這又是何苦....。”


    良久秋筱雨轉過頭來問:“我們現在是在哪裏?”遲疑了一下又問是你給我包的傷口麽?趙憶叢點點頭道:“我們是在藍田縣孫思邈神醫這裏。你的傷口是我包紮的,當時情況緊急,要是.....。”


    “不用說了”秋筱雨打斷了他的話,似乎覺得過於生硬,又續道:“我知道了”。


    趙憶叢腦子裏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當時的情景。那種震撼比任何事都要強烈,即使在絕妙的劍式也不曾讓自己的心跳加快,形神俱失,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當時那種感覺,**、美妙。想著想著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我們什麽時候走”秋筱雨說著轉過身子,看到他的神『色』不由一怔,接著明白過來,冷哼了一聲,眼裏盡是嘲弄之『色』。心事被人看穿趙憶叢也不覺得羞愧,微笑著說道:“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趕路,還是等穩固一點再說吧?要是再有個閃失,我可心疼死了。”


    “我在路上慢慢的養傷就可以了,趁敵人無法組織下一次暗殺,我們應該加快趕路,早日進長安,打『亂』他們的計劃。”秋筱雨根本沒理會他的玩笑,令趙憶叢老大沒趣。


    時間越久,危險越大的道理趙憶叢又何嚐不知,隻是此刻秋筱雨的傷勢卻讓自己有點猶豫不絕。秋筱雨又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你這般瞻前顧後何時才能替我報仇,天亮我們就走。”說完躺下不再理他。


    次日清晨,去向孫思邈辭行時,看見他身邊立著一個英偉的年輕人,氣度不凡,一見就覺得氣勢恢弘,不由多看了幾眼。見到他的神『色』,孫神醫笑道:“你就要去長安了,我也沒什麽可以給你,就把徐之誥送給你如何?”


    趙憶叢想了想道: “能得這位徐兄之助實是好事,隻是我現在的情況....。”不等他說完徐之誥一抱拳道:“在下隻求能夠一展所學,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我深信你就是值得我效力的人,能夠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在你身邊,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孫思邈也在一旁求情:“之誥他喜歡讀書『射』箭,見識不凡,氣度不凡,非是池中之物。跟在我身邊是委屈他了,現在該是放他出去的時候了。相信他一定會對你有所幫助。”


    徐之誥再次施禮道:“在下一定唯公子你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趙憶叢道:“既然這樣,我們就一起努力吧。相信有你相助,我們一定會有所作為。”


    等他出去收拾東西,孫思邈講述了徐之誥的身世。


    原來這個徐之誥是武寧節度使楊行密的士兵搶來的一個孩子,當時才八歲。楊行密見他討人喜愛就把他收為義子,但是他的大兒子楊渥憎恨這孩子。恰好當時孫神醫在楊府做客,楊行密就對他說“這孩子模樣淳樸,天『性』聰慧,很不同於一般人,我揣測楊渥一定容不下他。”所以送給孫思邈收養。大一些之後孫思邈請人教他讀書習武,就連楊行密都說他才能出眾沒幾個年輕人比的上他。一呆就是十年,昨日他聽說趙憶叢來了,就和孫思邈請求要跟著出去。


    看來經過淮西一戰,自己的名氣果然如日中天了。見孫思邈說起徐之誥時臉上滿是慈祥,一片舐犢情深之『色』,道:“我一定如兄弟般對待他,先生盡管放心。”


    出來時眾人都已經上馬等候,秋筱雨也被扶上了大車。徐之誥騎匹白馬,掛著長槍大弓,腰間佩劍,手上拿著一個大包袱,坐在馬上威風凜凜,一表人才。同是年輕人又兼徐之誥待人謙遜有禮,很快就和眾人打成一片。


    看著歡樂的眾人心裏一陣感動,經過那麽多挫折,他們從不怨自己,也不改變當初的選擇,隻是為了這些人自己又有什麽理由退縮不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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