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郊特警訓練基地;這是一個戒備森嚴,又顯得極其神秘的地方。來此受訓的學員隻有代號沒有名字,包括負責訓練他們的教官都不知道自己這些學員的真實情況。今天進行的項目依然還是常規的射擊訓練,在封閉的室內靶場,學員們一字排開,在各自的射擊位置進行三十米胸環靶手槍速射的技能練習。在受訓隊員的最東頭有一個人顯得很特別,這個人如果在大街上並不顯眼,可在這就不一樣了,因為這裏的學員幾乎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可這個人至少也有三十六七歲,再加上微有謝頂,顯得更老一些。此人中等個頭,身材略胖,腹部腆起,皮膚白皙,眼睛不大,卻很有神。他的編碼是d919號,用d字打頭的編碼一般都是指臨時陪訓的隊員,並非正規編製,所以也相對的比較自由,教官們對這類臨時受訓的隊員也沒有過多要求,就拿現在的射擊訓練來說,隻有這位d919號的靶紙上幹幹淨淨,看不見一個彈孔,打了半天,他自己都有點泄氣。


    正在這時;有一名教官進來先向執班教官打過招呼,然後直接把這位靶紙上依然還是光頭的d919號帶了出去,來到貴賓室,教官示意讓他單獨進去。當d919稍帶驚疑地走進接待室,發現已經有一男一女等在裏麵。


    “哎呦!原來是你呀!怪不得這麽神秘”d919認出了其中的男人。其實這一男一女正是肖鋒和顧紅,他們這次是專程來見此人的。


    d919的真名叫尉遲都,特警出身,法律專業的高材生,直接受刑偵局領導,經常從事秘密任務。這次也是肖鋒把他審請調來,為的是要委派他一項艱巨的任務,他們相互合作多次,彼此都很熟悉。


    “肖處長,我已經準備了一個月了,有什麽任務就請吩咐吧”


    “你以後的代號是夜鳥,這裏有你的新身份,以及任務說明”肖鋒把一隻打有絕密字樣的文件袋遞給對方,並說明隻給他三天時間來熟悉裏麵的內容。他們最後又嚴格約定了聯絡方式,也就是說為了安全起間,以後對方在執行任務期間,隻有他們三人之間可以取得聯絡......


    幾個月以來,何豔梅帶著隻有四歲的兒子孫泳跑遍了天津市各個公檢法部門,甚至還去了市委市政府,目的就是要為丈夫孫昌在被公安局拘押期間突然暴死一事討個說法,她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丈夫真正的死因,雖然向對方打聽過多次,卻始終得不到一個準確的回答,就連屍體都不讓她見一麵,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力,她決心要麵對到底,哪怕對方是國家的專政機器,她也無所畏懼。她為此事是豁出去了,別人可不這麽認為,所有認識她的人沒有一個不勸她算了吧,從來隻有官管民,哪有民告官的道理。另外;既然要打官司,就要找個律師,可人家一聽說是狀告公安局,立刻把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沒有一個敢接她的案子,在姐夫麵前告小姨子,這明擺就是打不贏的官司,就算有哪個瘋子願意為她辯護,恐怕法院也不會受理。不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還真有一個人願意做這個瘋子。


    今天上午,何豔梅在一個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個願意為她出頭的律師,他們在約好的一家茶館裏見了麵。這位律師名叫劉軍,三十六七歲,頭上略帶謝頂,身材微胖,麵色白皙,一幅沉穩厚重的模樣,普通話說得非常標準。何豔梅的朋友已經介紹他們認識,便不再多話,而是一邊喝茶,一邊逗小泳玩。既然是為了打官司,那麽他們談話當然都是有關案情的內容,何豔梅將丈夫孫昌的情況作了詳細介紹,談到傷心處,忍不住簌簌淚下。


    “何女士,人死不能複生,你也不必過於難過,我們更重要的還是要麵對今後”劉律師耐心勸說道。


    “是啊,我也這麽想,可孩子他爸不僅僅是我的精神支柱,也是我們生活的依靠,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撒手而去,讓我們孤兒寡母如何生活?”何豔梅說得非常現實。劉律師也不禁為之動容,出於同情,他更加執意要為這對可憐的母子打這場官司。


    “何女士,這麽說,你也不知道你丈夫的死因?”劉律師開始問到關鍵處。


    “不知道,他們什麽文字性的手續都沒有,隻是口頭上通知說孫昌暴病身亡,病因還在調查中,不過我懷疑一定是他們刑訊逼供,致死人命!”何豔梅氣憤道。


    “這隻是猜測,不過我們可以逼著對方盡快拿出結論”


    “劉律師,對於這場官司,您有把握嗎?”何豔梅提出自己的擔心。


    “沒有,但我相信法律永遠是公正的”


    “可是我還聽說孫昌的確是因為犯了事被抓的,這會不會影響到這個官司的結局呢?”


    “你放心,法庭要的是證件,再說這是兩回事,孫昌隻是個嫌疑人,他們對嫌疑人拘押超時本身已經構成了違法,並且還有故意隱瞞嫌疑人死因的行為,這些都是有利於勝訴的依據”


    “那麽象這樣的案子,一般會是個什麽結局呢?”


    “對於這類的官司,再好的結果也不可能將責任落實到某個人頭上,隻要能爭取到其他形式的補償,就已經很好了”


    “劉律師,不論此案結果如何,我都會從內心裏感激您!”何豔梅又悲咽起來......


    解放路六條胡同迎春旅店門口;何豔梅放好自行車,把兒子抱下來。這家旅店的老板就是他哥哥何勇,他們兄妹平時感情很好,她沒事總喜歡來這裏坐坐,尤其丈夫走後,她來的更勤了。一進門;何勇的獨生女兒園園正好在院裏玩,小姑娘非常禮貌地向姑姑問好。


    “園園,你爸爸在嗎?”何豔梅問道。


    “在屋裏”


    “好,你領弟弟去玩吧,我找你爸有點事”何豔梅把兒子交給園園,拉門進屋。


    何勇這時在屋裏拿著蒼蠅拍正來回走動著打蒼蠅,見妹妹進來,一指沙發。


    “哥,我這幾天不知怎麽,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何豔梅坐下道。


    “為什麽?”何勇還在四下張望。


    “還不是為了那個死鬼的事!我真是有點擔心,就怕鬧得太大了,惹火燒身”


    “不,如果不鬧騰一下,才會惹火燒身”何勇終於發現了一隻蒼蠅,慢慢靠近。


    “這麽說,這個官司還要打下去?”


    “當然要打”何勇一下打死了那隻蒼蠅。


    “那好吧,正好有一個朋友幫我介紹了一位姓劉的律師”


    “哦,還有為你出頭的律師?這倒新鮮了”何勇有些驚奇。


    “這有什麽新鮮,聽說是個窮困潦倒的律師,要不然也不會接我這個案子,我們上午已經見過麵了,聽這個律師說,好象對這個官司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哪裏的律師?”何勇坐下道。


    “天壇律師事務所的”


    “喔,既然有人願意湊熱鬧,就讓他看著辦吧”何勇點燃一支香煙。


    “其實我一想到這個死鬼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把我們娘倆扔在家裏不管不問,每天和那個小狐狸精混在一起,這是死了,如果不死,我也得想法弄死他!”何豔梅還為往事耿耿於懷。


    “妹子,千萬不可把這種情緒帶出來,對孫昌的情況不要說的太多,以免給自己造成被動”


    “我知道,隻是一句氣話,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何豔梅也從茶幾上拿起一支香煙點燃......


    劉律師在法律訴訟方麵到底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經過幾次交涉周旋,法院竟然受理了這起民告官的特殊官司。說它特殊,就是因為在法院的訴訟史上還沒有這樣的先例,一個平頭百姓去狀告公安局,誰聽見都會搖頭。


    今天;劉律師在電話裏與何豔梅約好,下午要去她家裏對訴訟方麵的細節問題為她作一番謀劃。何豔梅住在清河路如意小區一棟居民樓的三層,這是一戶四室兩廳的房間,寬敞舒適,裝修考究。下午準時二點鍾,劉律師敲響了何豔梅的房門,他與她接觸這麽長時間以來還是頭一次登門拜訪,平時都是約在外麵見麵。房門打開,何豔梅微笑地出現在門口,她一改平時矜持的形象,非常熱情地將劉律師迎進房間。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連衣裙,顯得既嫵媚,又帶一絲神秘,雖然已年過三十,可保養的很好,依然是風韻猶存。


    “你兒子不在嗎?”劉律師順口問道。


    “不在,我送他去托兒所了”何豔梅請他坐下,端上糖果飲料。


    “我看你兒子平時總跟著你”


    “是啊,如果沒事,我就自己帶著,有事就送去,反正托兒所的費用都交過了”


    “你這房子可真不小!”


    “這就是我老公留給我的唯一財產......”


    閑話過後,劉律師從公文包裏取出一疊材料遞給何豔梅,讓她先好好看看,有什麽問題就提出來,並且說明這很重要。可何豔梅接住材料後看也不看,扔到了一邊,卻為劉律師開了一筒飲料。


    “何女士,這裏麵的內容你必須了解,萬一要開庭,可以做到有備而無患”劉律師提醒道。


    何豔梅並不理會他說的話,而是岔開話題問道:“劉律師,我們認識這麽長時間了,你能不能對我談談你的情況?”


    “我的什麽情況?”


    “比如你的家庭”


    “我沒有家庭,三年前就離婚了”


    “哦,為什麽?”何豔梅好奇道。劉律師笑了。


    “不會是因為你另有新歡了吧?”何豔梅玩笑道。劉律師又笑了。


    “有孩子嗎?”


    “有個女孩兒,跟他媽了”


    “為什麽不再找一個?”


    “象我這種人,沒錢沒勢的,誰要啊”


    “謙虛吧,我看你是眼光太高了”


    他們都笑了。


    “你一直幹律師嗎?”


    “是的,差不多有十年了”


    “一直在天津嗎?”


    “不,我去年才過來,我家是湖南的,一直在長沙工作”


    “唔,我可沒有去過那麽遠,聽說南方很潮濕?”


    “住慣了都一樣,不過我更喜歡北方”劉律師說到這,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道:“我看我們還是抓緊時間來研究一下訴訟材料吧”


    “急什麽,有你這樣優秀的律師,還用的著我操心嘛,再說我一看見這些條條框框就頭疼,所以這些事,還是你看的辦吧”何豔梅對這場官司的態度和以前相比,簡直差的太大了,似乎與她毫不相幹一樣。


    “何女士,難道你不想打這場官司了?”劉律師有些疑惑地問道。


    “官司當然要打,不過我記得你上次還勸過我,人死不能複生,反正人也死了,慢慢打吧,我不會把這當做生活的全部,你說呢?”


    “噢,是的,沒想到何女士也這麽豁達”


    “是嗎?既然你也認為我豁達,那我們就為豁達幹一杯吧”何女士打開了一瓶啤酒,倒了兩杯。劉律師也恭敬不如從命,端杯在手,兩杯相碰,一飲而盡。


    他們在這種歡快的氣氛裏聊了一個下午,酒沒少喝,話沒少說,就是沒有一句話是和官司有關的......


    天津市公安局;正在執行外勤任務的王劍匆匆忙忙趕回來,直奔古副局長辦公室。


    “局長,您叫我回來有什麽事?”王劍進門就問。


    古副局長麵色沉重,示意關門坐下,這才道:“小王,剛才法院來了電話,是關於何豔梅的事”


    “何豔梅?”王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孫昌他老婆,上次來局裏鬧騰的那個女人”


    “哦,可這個事和咱們有什麽關係呢?”王劍滿不在乎。


    “我剛才已經就此事與刑偵局通了話,郭處長的意思很明確,他讓我們不要把關係扯得太複雜,指示我們把這件事擔起來”古副局長就是為此事才著急把心腹招回商量個對策。


    “哼!這他娘的算什麽?好事是他們的,搞砸了還要我們來擦屁股!”王劍忿忿道。


    “唉,這有什麽辦法,還是盡快設法把此事解決了,省得搞的滿城風雨,影響不好”


    “她何豔梅怎麽會有這麽大能量?”王劍有些納悶。


    “不是她有能量,是她雇了一個律師,聽說那小子打官司很有一套”


    “您的意思怎麽解決?”


    “所有與此有關的兄弟單位都不希望將此事搞得過於明朗,所以庭外調解是最好的辦法,剛才法院的同誌也基本上是這個意見”


    “好,我明白了,既然這樣,我們就應該與對方首先達成共識”


    古局長點點頭。


    “那我就先去會會這位有一套的律師是何許人也”王劍決定道。古副局長放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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