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開門!開門!”


    北城內外數萬將士齊聲怒吼,要求北城守軍開門,憤怒的吼聲響遏行雲,王宗本和王宗侃都很清楚,如果北城遭受內外夾攻,必然是抵擋不了的,王宗侃是王建假子,也是王建的心腹愛將之一,作戰向來勇猛,對王建忠心耿耿,但是在這個時候,王宗侃也猶豫了。


    開門,對不起父親的信任。


    不開門,弟兄們就要死在這了。


    但王宗侃心裏還抱有僥幸,那就是他認為王建一定還會派兵來,城內足有八萬餘大軍,沒準這會兒其他平叛的兵馬已經在路上了,如是思量,王宗侃決定先拖。


    正要說話時,卻見城外官軍分出一條道,一老人緩緩走了出來,左右各有三個穿靴戴帽的文官,身後另有剽悍武士隨從,所有官兵都恭恭敬敬的為他讓道。


    眾人視之,乃左散騎常侍、給事中、檢校吏部郎中、禦史中丞、紫金光祿大夫、集賢殿學士、諸道行營大行軍司馬劉崇龜,在武士和盾兵的擁護下,劉崇龜策馬上前大喊道:“爾等本是朝廷忠貞將士,隨高崔陳三公屢建功勳,深受國家厚待,為何跟從王建叛亂?”


    高崔陳三公是高駢與崔安潛及陳敬瑄,幾句話聽得不少西川將士倍感羞憤,看著城下虎視眈眈的士兵們眼中流露出的敵視和輕蔑,他們才發現自己不再是官軍,而是叛國逆賊,這種飽含敵視和輕蔑的眼神,也曾在西川老兵眼中流露出過,但那是對南詔吐蕃和土匪。


    望著劉崇龜,王宗本和王宗侃臉色煞白。


    紫衣橫刀,高冠大馬,親臨前線卻淡然如水,這樣一看,他在太原城上痛斥李鴉兒的傳聞恐怕不假,如此膽色,還是個須發斑白的六旬文官,天下有幾人能及?


    劉崇龜策馬再上前,喝問道:“王宗本何在?”


    王宗本驚愕道:“相公,王宗本在此……”


    劉崇龜凜然道:“本公知道你盡忠職守,這一點本公佩服,不過你應該知道九年前的河東大亂,本公在太原連李鴉兒都不曾畏懼,今日也不會懼你個小小的梓州城!”


    廣明二年春,李鴉兒率數萬軍南下,自稱奉詔赴難入關,鄭從儻登城勸說,李克用深為所動,但胡人燒殺搶掠不止,鄭從儻大怒,命兵馬使王蟾、副大使薛威、幕府度支判官劉崇龜討伐,殺胡漢萬人,李克用倉皇北逃。


    一通話說罷,劉崇龜再道:“人活著總要往前看,需知人臣盡忠的大小先後,是朝廷大還是西川大,是聖人先還是王建先,本公相信你心裏很清楚,王建負國負君,聖人發師三十萬伐蜀,就是要從王建手裏奪回兩川,本公再問你三問,你認為王建還能不能複勢?你認為王建造反能不能推翻大唐三百載江山!”


    劉崇龜的質問猶如泰山壓頂,震得王宗本臉色發白,不待王宗本等人回答,劉崇龜就冷聲道:“王宗本,王宗侃,你們要是鐵了心不開城門,那朝廷就自己來開!”


    這話一出,旗兵立即打出軍令,隨後鼓聲漸次響起,神策軍等各部將士聽鼓聲響起,當下不敢遲疑,各兵種立即就位,撞車直接拉到了北門前十步。


    哢哢哢!


    一架架早已準備好的雲梯依次架到城牆上,巨大的衝門杵推到城門邊,官健和牛馬驢騾開始推牽雲梁戰車前進,車中弓弩手全部箭上弦,隨時準備對城頭守軍實施箭雨壓製,後麵的官軍開始向壕橋前進,準備發起渡河。


    北城守軍慌了,又要開戰了嗎?


    不同於王宗侃,王宗本很清楚自己效忠王建的原因,山高皇帝遠,王建就是西川的二皇帝,朝廷對他的所作所為無可奈何,但如今劉崇龜連造反兩個字都說出來了,這代表聖人對王建已是忍無可忍,要像憲宗對付淮西那樣對付西川了,皇帝將與王建不死不休。


    這個時候,站錯隊的人都得掉腦袋。


    王建有可能贏嗎?


    如果王建能保住東川,或許還能跟朝廷較較勁,但現在東川十二州除梓州以外已全部在朝廷手裏,西川北方七州的刺史也都歸降入朝了,王宗本知道王建堅守梓州的緣故,因為這樣他還有一個成都可以作為大後方,如果堅守成都,那就是一座退無可退的絕對孤島。


    隻要梓州失陷,朝廷依靠蜀地的錢糧就能把王建困死在成都,伴隨著內外的吼聲,王宗本已經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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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必須降,他當初背叛陳敬瑄不就是因為王建勢大麽?王宗本雖然打算降,但王宗侃卻欲戰鬥到底,所以王宗本並沒有表現出來。


    說完話後,劉崇龜策馬退場,戰鬥再次打響。


    雲梁戰車推到城下,車中武士放出天橋,順著天橋往城樓上衝,西川軍和官軍絞殺在一起了,城下躲在後麵許久的撞車開始工作,官健們和著統一的拍子,使勁推動撞車,一下又一下,撞得城門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城內蜀兵使用各種工具拚死抵住城門,但卻被撞車的巨大衝擊力撞得整個人都跟著城門晃動,眼看就快撐不住了,聽著巨大撞門聲,北門守軍的心跟著忐忑。


    老子為了守住北城花了多少心思,已經守了這麽久,難道現在就守不住了嗎,還有好多花樣沒有用呢,望著正在鍋中翻滾的火油和開水,王宗侃眼中掠過了一絲陰狠。


    隨著北門開戰,符道昭的蔡兵也再次登上西城樓。


    “轟!”


    北門一聲巨響,煙塵衝天而起,城門終於被撞開了,奮力推著撞車的官兵們隨著巨大的慣性跟著撞車跌跌撞撞的撲倒在了地上,跟在他們身後的官兵嗷嗷叫著殺進了北城!


    李忠國狂喜,拍手笑道:“好!”


    王宗侃亦喜,揮手喝道:“倒!”


    就在李忠國為撞開北城門大聲叫好時,隨著王宗侃一聲令下,北城燃起熊熊烈火,滾燙的熱油金汁照奮勇衝殺進來的官兵腦袋淋下去,一鍋接著一鍋。


    被燙到的官兵登時翻滾在地,雙手抱著腦袋或身體在地上滾來滾去,發出了淒厲的慘叫,一個個火把從城樓上丟了下去,隨後滾滾黑煙衝天而起,在地上翻滾嚎叫著的官兵迅速被大火吞噬。


    “快退,撤!”


    “掩護兒郎們,弓弩手攢射!”


    “王建可恨!”


    壕橋對麵的鄭延昌看到這一幕,下令為防止誤傷而暫停的投石機重新發動,投石機拋出的巨石和燃燒的火油罐子砸翻了正在傾倒火油的西川士兵,砸到了一口又一口油鍋裏,迸濺出來的油汁燒得周圍的蜀兵鬼哭狼嚎,可是那一鍋還是潑了下來。


    一大片慌亂聚集在北門前的神策軍士兵被燒傷,哭喊聲跟著成片響起,北城的官軍陷入混亂,在場官軍將領都心頭一沉,望著在地上翻滾嚎叫的官兵,李忠國悲憤交加,仰麵高呼道:“蒼天為鑒,三軍為證,李忠國在此立誓,若是打破梓州,管教城內人畜不留!”


    “打破梓州,雞犬不留!”


    李忠國身邊,無論是天威軍還是神策軍,都振臂怒呼,節度使府,王建笑道:“我就說宗侃狠辣,見識了沒有?”


    還沒開心完,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了聲勢浩大的怒吼聲。


    “打破梓州,雞犬不留!”


    王建小心髒砰砰直跳,笑容僵在了臉上。


    借著火攻震懾和援兵到來,王宗侃發動了瘋狂的反撲,迫使占了上風的官軍後退,官軍的傷亡越來越大,被授命擔任效死營校尉的劉過重新站了起來,組織部下繼續作戰,也幸虧雲梁戰車上的弓弩手和鄭延昌的投石機壓住了陣腳,官軍攻勢才不至於崩潰。


    李忠國尚且怒發衝冠,何況是在陣前作戰的軍官,望著滿臉熏得漆黑的部下,劉過虎目蘊淚,裴進亦是眼中含淚,對部下神策軍喝道:“不怕死的跟我上!”


    “報仇!”


    裴進所部兩百多神策軍士兵哭吼著跟裴進順著樓車往上爬,忘了蝗蟲般的箭雨,忘了自己是血肉之軀,每個人心裏都有八個字:“蜀中惡賊,血債血償!”


    劉過大手一揮,帶著一百多神策軍士兵跟了上去。


    王宗侃不斷對城上的官軍造成傷亡,但神策軍卻不斷從各個垛口湧了上來,不管是先上來的還是後上來的,不管是受傷的還是沒受傷的,每一個人都是紅眼嗷嗷叫著死戰不退。


    當七百蜀軍俘虜被李忠國打跪在地上,然後被官軍齊齊斬首在陣前時,蜀軍撐不住了,一個號稱神通公後人的都尉率先打進了北樓台,跟在他後麵是夏允文和李武及王有石。


    與此同時,裴進和劉過聯手攻陷了南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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