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世強回到教室,掃一眼屏聲靜氣地坐在桌子後麵的人頭,微微一笑:“我不操你們的媽,你們是不會管我叫爹的,”歪頭衝彎著腰進門的老五笑道,“還需要我多說嗎?一群廢物!”轉回頭來,猛地一跺腳,“那個叫元慶的彪子,你給老子站上來!”元慶站了上來。(.)


    莊世強上前一步,抬手一摸元慶的腦袋:“你很亡命是吧?”


    元慶笑了笑:“大哥哪兒的話?我一個老實孩子……”


    “你他媽老實?老鼠都讓貓給吃了!”莊世強看都沒看佝僂著身子進門的胡金,把手往後一伸,胡金柴禾似的被他抓在了半空,“這個彪子跟我裝逼,被我砸成**了,你是不是也想跟我裝逼?”在看守所被大勇痛毆的情景一下子浮上元慶的腦海,我不能讓他先出第一拳!


    元慶感覺自己的臉僵得就像裹了一層牛皮,拳頭攥得咯咯響:“麻煩你好好跟我說話。”


    “好好說話呀……”胡金的一麵臉蹭滿了灰塵,一動就往下掉渣子,“元慶,聽大哥的……咱們跟大哥好好說話……”


    “喲嗬?你果然有點兒道行,”莊世強丟下胡金,冷笑著靠近元慶,“剛才你說什麽?”


    “強哥慢著!”張三兒忽地衝進來,攔腰抱住了莊世強,“強哥,別亂來啊,元慶是我哥們兒!”


    “滾你媽的!”莊世強猛地一扭腰,張三兒一張紙似的貼到了對麵的牆壁上。


    “孫子,剛才你說什麽?”莊世強將自己的一隻耳朵湊到了元慶的嘴巴前,“再說一遍,剛才我沒聽見。”


    “老大,老大,”胡金擋在了元慶的前麵,嘴咧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有話咱們慢慢說……”


    莊世強推開胡金,耳朵又往元慶的跟前湊了湊:“慢慢說,我不著急。”


    元慶咬著牙根,腦子就像開動著的機器,呼呼地轉……動手?直接幹趴下他,讓他沒有站起來的機會?不行,我今天剛來這個地方,水深水淺根本不知道,砸趴下他還好,萬一失手呢?可是,看這個樣子,我要是不出手,他就要出手了……正在猶豫,外麵闖進來兩個人:“好家夥,元慶你還真來了!”這個聲音粗得像驢,莊世強和元慶同時把頭轉向了門口――門口站著老疤和穆坤。


    莊世強縮回腦袋,張張嘴,衝老疤一笑:“劉組,你怎麽過來了?”


    老疤大大咧咧地將莊世強拽到一邊,衝元慶一抱拳:“元大俠,兄弟這廂有禮了!”


    看樣子老疤在這兒混得不錯,元慶鬆了一口氣:“別鬧了……你也在二中隊?”


    穆坤插話說:“劉哥在大隊值班室,是個組長呢,三個中隊都好使。我在這個中隊,剛聽說你來了,我去喊的劉哥。”


    老疤好像看出來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麽,故意挺了挺胸脯:“承蒙政府賞識,我當了個小官兒……沾‘三進宮’的光了。”


    莊世強的表情很奇怪,就像一個剛脫下褲子就被警察抓了的嫖客:“劉哥是個能人。”


    老疤從褲兜裏摸出兩盒煙塞到元慶的手上,衝莊世強笑了笑:“強哥表揚我呢。元慶是我哥們兒,以後照顧點兒。”


    莊世強聳了聳肩膀:“行啊……等萬傑來了,你也照顧照顧他。”


    胡金在牆根不由自主地“哦”了一聲,再看一眼莊世強,一下子想起來了,他曾經也是個“皮子”。(.)


    老疤問:“萬傑什麽時候來?”


    莊世強說:“快了,大概就在這幾天吧,據說‘一看’那邊也要往隊上發人了。”


    老疤問元慶:“你的鋪蓋在哪裏?”


    元慶指了指自己的鋪蓋。老疤走過去,抓起元慶的鋪蓋,猛地丟到靠前的位置:“這兒好。”


    藏文生燙著似的嚷了一聲:“那是我的!”


    老疤衝藏文生一撇嘴:“藏哥,擔待著點兒吧,誰讓你在看守所的時候對我不好的?人家元慶一天多給我半個饅頭。”


    藏文生立起眼珠子,剛要說話,嘴上猛地挨了莊世強一巴掌:“想死早說話!”


    老疤搖頭一笑,拉拉元慶的手,歪頭衝穆坤說:“咱們走吧,元大俠是狼,走到哪兒都有肉吃。”


    穆坤拍了拍元慶的胳膊:“有什麽事兒招呼一聲,我在隔壁,過幾天就下隊了。”


    元慶點了點頭:“我沒事兒,你們忙。”


    老疤和穆坤一走,莊世強就仰著脖子罵了起來:“操你娘的,全他媽裝逼犯!”見沒人搭理他,莊世強轉動著脖子挨個人看,看到藏文生那裏,跳過去,當胸就是一腳:“你很能計較是吧?來,有什麽苦惱跟我說!”沒等藏文生站穩,莊世強的另一隻腳又跟上了――嘭的一聲踹在胸口,藏文生跌到桌子空隙的牆壁上,反彈回來,腦袋撞在一個桌子角上,額頭當場凸起來一個大包:“君子動口……”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老五的一腳又過來了,踹在左肋上,藏文生跌跌撞撞地往後倒,老五跟上,當頭又是一腳,藏文生麻袋一樣撞到牆腳,無聲地蜷了起來。


    莊世強大步跨過去,雙手抓起一隻板凳,劈頭砸向了藏文生,板凳在藏文生的身上碎裂。


    莊世強舉著一隻板凳腿,高叫:“大家都看見了,這就是監獄!徹底的無產階級專政!有想‘毛愣’的趕緊表現!”


    錢廣半跪在鋪位上,臉色蒼白,渾身哆嗦,蚊子似的跟了一句:“我沒毛愣……”


    莊世強衝老五使了個眼色。老五跳過去,一把將錢廣拽在地上,對準肚子就是一腳,錢廣悶哼一聲,沒了聲息。


    整個教室除了壓抑的喘氣聲,沒有一絲別的聲音。


    莊世強滿意地舔了舔嘴唇,回頭衝張三兒說:“讓大家喝水。”背著手踱了出去。


    張三兒從外麵抱進一隻保溫桶,默默地指揮大家排隊,用茶缸子接水。


    元慶接了半茶缸水,放到桌子上,走到鋪位前拿過自己的鋪蓋,重新丟回原來的地方,過去拉一把抱著腦袋躺在牆腳的藏文生:“藏哥起來,你還是回你自己原來的地方。”藏文生沒有反應。元慶又去推他:“哥,別難過……忍一忍就過去了。起來,我幫你鋪床。”藏文生還是沒有反應,元慶歎口氣,推一把受辱的小寡婦一樣站在一旁啜泣的錢廣:“你勸勸藏哥去。”錢廣剛一挪動腳步,藏文生就幽幽地坐了起來,滿目愴然:“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所以,磨難將使我重獲新生……”眼淚忽然就流了出來,揚起頭,盯著天花板上的一縷陽光,顫聲叫道,“問蒼天,你是否瞎了眼?難道你也怕權奸?”大家看他一眼,連笑一聲的意思都沒有。藏文生抓一把頭頂的空氣,幽幽地唱了起來:


    大雪飄,撲人麵


    朔風陣陣透骨寒


    彤雲低鎖山河暗


    疏林冷落盡凋殘


    望家鄉,去路遠


    別妻千裏音書斷


    關山阻隔兩心懸……


    元慶走過去,勒著藏文生的兩隻腋窩將他抱到了鋪上:“好好睡一覺,醒了就好了,天還是一樣的天。”


    藏文生坐在鋪上,不躺,雙眼無神地望著元慶:“君子恃膽以為善,善無不至,小人恃膽以為惡……”


    錢廣慌忙去堵藏文生的嘴,眼睛瞥著老五:“哥,睡覺吧。”


    藏文生掰開錢廣的手,望著元慶,目光飄忽如被風吹著的煙:“我看見我變成一匹白馬了,在天上飛呢,小哥。”


    元慶笑了笑:“藏哥眼神不錯,那是小白龍,唐僧騎著它去西天……”突然不想往下說了。


    老五雙手抓著鐵窗欞子,身子朝向窗外,窗外在落雨,淅淅瀝瀝。


    元慶突然發現,老五的臉上有淚,跟隨風摔在他臉上的雨融合在一起,簌簌地往下淌。


    身邊不見胡金,元慶轉著頭找,發現胡金半躺在一個角落,雙手緊抓著褲襠,喘息聲就像一條將死的老狗。


    元慶過去,推一把他的腦袋:“起來喝點兒水,一會兒就開飯了,估計是大白饅頭加紅燒肉。”


    胡金張了張眼:“我要回家……”腫脹的臉跟掛在肉鋪裏的肉一樣有質感。


    元慶哼了一聲:“做夢去吧。”抓起自己的茶缸,仰著脖子咕咚咕咚地灌,樣子就像一個渴極了的土匪。


    門被一腳踹開了,莊世強雙手叉腰站在門口:“老五,下去帶人,‘一看’來人了!”


    胡金猛地一哆嗦:“我必須回家……”嘴巴被元慶的一隻手狠狠地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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