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有人喊:“開飯啦!”隨即飄來一股飯菜香。(.無彈窗廣告)


    莊世強招呼靠前位置的幾個人提起門後放著的一隻水桶,出去了。


    中午飯不錯,豬肉燉土豆,一人兩個挺白的饅頭。元慶終於在菜裏看到了油水,菜的顏色也正常,裏麵像是擱了醬油。


    饅頭自己拿,菜由莊世強來分,元慶分到的還算正常,胡金的碗裏隻有湯。


    蹲在牆根吃飯的時候,元慶要把自己碗裏的菜分給胡金一點,胡金躲開了,樣子很受傷。元慶蹲到藏文生身邊,探手去拿他的飯碗,藏文生用手捂住了,邊衝元慶搖頭邊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古人雲,有德有才是君子,有才無德是小人。”盡管元慶知道這句話裏的小人不是自己,可是心中還是有點兒不爽,感覺在別人示好的時候他不應該說這樣的話,怏怏地蹲回自己的地方,三兩口吃了自己的飯。


    吃完飯,莊世強抱了抱肚子,打一個嗝,推開門走了出去。


    蹲在門口的幾個老號兒衝大家招手:“大家可以去走廊上逛逛,注意老大點兒,一看他往後走,趕緊回來。”


    大家都出去了,屋裏隻剩下躺在床上望天花板的藏文生和一板一眼喝菜湯的胡金。


    元慶回來了,關上門,蹲到胡金的身邊,輕聲問:“你是不是想玩自殘?”


    胡金四下瞅了瞅:“我早就有這麽個打算,現在不走更不行了。這段時間你不要跟我說話,我不想連累你。”


    元慶說:“別真的傷了自己。”


    胡金淒然一笑:“不玩真的出不去,別以為政府傻……好了,你趕緊走。”


    元慶站起來,用力捏了一把胡金的肩膀:“祝你好運。(.)”


    胡金斜眼看著元慶,笑得像個淫賊:“看我的好了,胡某人愛麵子,不達目的幹脆閹了……”


    老五回來了,身後跟著七八個人。懶洋洋地坐在走廊北頭一把椅子上的莊世強站了起來,那幫人裏忽地竄出一個高大的身影:“強子,我來了!”莊世強不說話,張開雙臂。那個人怪笑著上來抱住了莊世強:“強子,你果然是在這裏啊,兄弟我沒有白盼你!”


    元慶躲在幾個人的後麵,冷冷地笑了,嗬,果然是萬傑,看來他一直沒有出去……元慶估計,萬傑肯定是在勞教所裏被人檢舉出別的事情來了,這才發回“一看”,然後到了這裏。既然莊世強知道了我是誰,看來我後麵的路要艱苦了……元慶苦笑了一聲,不怕,看守所那麽凶嫌我都度過來了,怕你個“皮子”幹什麽……盡管心裏是這樣想的,元慶還是感覺悶得慌,心像是被一隻手輕輕攥著。


    莊世強和萬傑鬆開了擁抱,兩個人站在那兒說話,莊世強不時往元慶這邊瞟瞟,萬傑不住地點頭。


    老五招呼著幾個人往最南頭的一個教室走,經過元慶的身邊,深情詭秘地瞅了他一眼。


    元慶估計老五聽到了什麽,很有可能萬傑在路上問過他,剛下隊的有沒有一個叫元慶的?


    元慶的腦海裏忽然就浮出了小滿的影子,潛意識裏,元慶有盼望小滿過來站在自己身邊的**。


    小滿此刻應該在看守所開始幹活兒了吧?


    元慶猜得沒錯,這時候,小滿正跟在大腚的身後給小號那邊分飯,嬉皮笑臉,一口一個“表哥”。


    萬傑跟莊世強揮了揮手,搖晃著身子向元慶這邊走。


    元慶想要回教室,可是腳步挪動兩下又停下了,扒拉開身邊的人,直直地瞅著萬傑。


    萬傑沒有停下,抬手點了點元慶,微微一笑,徑自進了南頭的那間教室。


    元慶咬咬牙,轉身進了教室。


    胡金沒有抬頭:“萬傑來了?”


    元慶“嗯”一聲,坐到自己的鋪位上,直挺挺地躺下了,眼前冒著的全是那天晚上的鏡頭:萬傑在跑,背後中了一石頭,萬傑撲到了,小滿衝上去,抽出他的腰帶,勒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抽;元慶按著一個人,揮拳,肩膀上一涼,回頭,萬傑舉著一把菜刀;小滿中槍了,古大彬端著獵槍在晃,元慶看不清楚那把獵槍指向萬傑他們還是指向自己和小滿……肩膀後側有點兒涼,元慶反手摸了摸,一條疤,那是萬傑留給他的……萬傑,你來吧,老子不怕!元慶反身抓住了鐵窗欞子。雨後的風有點硬,像刀子,元慶的心一點一點地靠近了刀子的感覺。


    莊世強在走廊上喊:“各組的會屋啦,開始學習!”


    老疤突然進來了,直撲元慶:“我看見萬傑了,你不要跟他衝突,有我!”


    莊世強站在門口,用手裏的一根竹條敲了敲桌子:“劉組,學習時間不好‘串號’吧?”


    老疤回頭盯著莊世強看了一會兒,搖頭一笑:“對,你比我懂門兒。”走到門口,回了一下頭,“薛隊剛才在下麵強調了,在關鍵時刻發現暴力事件的帶頭的,一律按獄霸處理。”莊世強嘬了一下牙花子:“多謝劉組提醒啊,你要是不提醒,我的手還真癢癢了呢。”


    老疤走出去,冷不丁探回了腦袋:“癢癢了就‘擼管兒’(**),哈哈。”


    莊世強一腳踹關了門:“那是你!嘿嘿,這小子還是那個德行……喂,胡金呢?你‘擼管兒’給大家看吧?”


    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薛隊和周隊站在門口。


    莊世強丟下竹條,衝門口哈一下腰,直起身子對大家喊:“全體起立,歡迎政府訓話!”


    下麵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薛隊進來,壓了壓手:“大家肅靜,下麵給大家分發學習材料。”回頭衝外麵勾了勾手,一個犯人抱著一摞小冊子進來了。薛隊讓莊世強給每張桌子發了兩本,然後說:“這上麵有法律知識,大家可以先看看,然後結合自己所犯的罪行,將思想體會寫在上麵,政府會根據各位的認識態度決定你們將來的去向。”轉頭問莊世強:“以後你就不要兼任這個組的組長了,由新來的藏文生擔任本組組長。藏文生!”


    半晌沒有動靜。薛隊皺了皺眉頭:“病了?”


    藏文生從桌麵上抬起了頭,臉色蠟黃,精神恍惚:“你在喊我嗎?”


    薛隊看看藏文生,搖搖頭:“看來看守所的材料有毛病……誰是元慶?”


    元慶喊聲“到”,站了起來。


    薛隊上下打量著元慶,笑了:“這還像個人樣兒。元慶,以後你就是這個組的組長了,有什麽事情直接找我。”


    元慶的心一陣暢快,哈,不錯,我離政府又近了一步,萬傑,我不相信你敢跟政府的人叫板……


    元慶的一聲“是”還沒說出口,就被胡金的羊叫喚攔住了:“哎喲……我不行了……”


    薛隊衝周隊一擺頭:“問問他怎麽了。”


    周隊走到胡金的桌子邊,剛站下,胡金就出溜到了桌子底下:“媽呀……”


    周隊蹲下,彈簧似的跳了起來:“薛隊,他病得很嚴重!”


    薛隊踱過來,眯著眼睛看胡金已經褪下褲子的兩腿中間,他看到的是一隻血呼啦的爛西瓜。


    胡金被安頓好的時候,入監隊的晚飯已經開始了,麵條,一人兩大碗,滿走廊都是呼啦呼啦的喝麵條聲。


    大牆外麵,晚霞像蒸汽一樣升騰。


    周隊上來,把元慶喊到值班室,告訴他,胡金的傷情據法醫鑒定,明顯屬於自殘,這是抗拒改造的行為,大隊決定暫時讓他住院,傷情緩和以後要關他禁閉。元慶說,他不是自殘吧?沒來之前我看過他的法醫鑒定,屬於重外力擊打,###萎縮,陰囊積水……周隊搖搖手說,那是以前,現在的傷情是新的,難道今天還有人打過他?元慶的腦子一激靈,差點兒說出莊世強的名字來,慌忙搖頭:“沒人打他。”


    元慶不想說胡金挨打的事情,他知道,無論在看守所還是在監獄,隻要沾上“點眼藥”這碼事兒,永遠也別想抬起頭來。


    周隊囑咐幾句讓元慶好好負責,一切依靠政府的話,起身走了。


    回到教室,元慶拿出老疤給他的煙,給大家發了一圈,把剩下的半盒丟給了老五。


    下午休息的時候,老五的一番話感動了元慶,老五那番話的大意是,他之所以成為莊世強的幫凶,是因為害怕挨打。


    這話讓元慶琢磨了半天,最後明白了他的意思,做不出評價來,隻有一聲歎息,在這兒,什麽樣的人都能碰上。


    莊世強沒到這個教室來,錢廣睡覺前對元慶說:“老大在走廊上跟一個大個子聊了一晚上。”


    半夜,元慶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驚醒,坐起來,聽見有鐵門打開的聲音,好像有人被抬了出去。


    天亮時分,元慶聽見錢廣在跟一個人嘀咕:“藏老師自殺了……”張眼一看,藏文生的鋪位空空蕩蕩。


    元慶的心裏沒有特別的感覺,隻有一聲冷笑,這就是君子?逃避現實,小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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