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慶的腦子嗡的響了一下,肯定是大龍的事兒!一把揪住了錢廣的領口:“出什麽事兒了?”


    錢廣掰兩下元慶的手,掰不動,幹脆任由他揪著:“中鐵總公司那邊殺人了,有人說是一個叫大龍的人開槍……”


    “不會,不會!”元慶打斷錢廣,粗暴地往牆壁上頂他的脖子,“大龍不會那麽傻,你聽錯了!”


    “放下我啊小哥……”錢廣有些窒息,奮力扭動脖子,“你聽我好好說……”


    “不許撒謊!”元慶鬆開錢廣,揪著他的腰帶,一把將他摔在沙發上,“你要是撒謊,我立馬讓你死!”


    “堅決不撒謊……”錢廣捂著嗓子咳嗽了一陣,哭喪著臉說,“其實我也沒看見是怎麽個情況……嶽水過去喊我,我就知道小哥你瞧得起我,這是請我出山呢,很激動……我就往這邊跑。跑到中鐵公司那邊的時候,看見好多人從廠裏往外跑,又有好多人從馬路上往裏麵跑,我就知道出事兒了,跟著跑進去了。有人說,一個穿一身黃西服的人明目張膽地提著一把獵槍進了大門,直撲一個車間,接著車間裏就響起兩聲槍響,那個人提著槍出來了,好像還笑著。我問一個剛從車間跑出來的人,誰開槍了?那個人說,他開槍之前喊過自己的名字,好像叫什麽龍,我估計也是大龍,誰還穿黃西服?那些人往一個車間大樓方向跑,我不敢過去了,趕緊往這邊跑,後麵又響了一槍……”


    “好了,這事兒我知道了,”此刻,元慶反倒鎮靜下來,摸著錢廣的肩膀說,“交給你一個任務,你馬上去。”


    “你說。”錢廣挺了挺胸脯。


    “你去找老疤,他會帶你認識一個叫袁民的人,然後……”元慶擰著錢廣的耳朵嘀咕了幾句,“好了,去吧。”


    “給點兒經費吧?辦這種事情需要簡單吃幾次飯的。”


    “你先去,我會派嶽水給你送的。”


    “好……”錢廣站起來,可憐巴巴地瞅著元慶,“小哥,萬一不是大龍……你別跟小滿哥說是我說的啊。”


    “我知道,”元慶指了指門口,“趕緊走。”


    門一關上,元慶跳起來,搬個凳子放到衣櫥旁邊,踩上去,從上麵拿下一個紙包,打開,一把閃著油光的仿五六手槍展現在眼前。元慶攥著槍坐到沙發上,卸下彈夾,一粒一粒地往下拆子彈,一,二,三,四,五……六發子彈。重新裝回去,瞅著直撲窗玻璃的雪花笑。


    這把槍是小滿給元慶的:“我不在你身邊,你自己需要這玩意兒。”


    元慶笑了,沒想到,這槍第一次不是用在我自己的身上……


    元慶料定,大龍殺人之後肯定會潛逃,元慶想要幫大龍清除那些來自對方的隱患。


    胡金昨天就去了兗州,是被肖衛東“綁架”過去“唱紅臉”的――因為一個客戶欠了衛國工藝總公司一筆貨款。


    元慶不敢確定自己能否回來,給胡金留了一張紙條:我外出,有事找嶽水聯係。將槍掖進腰裏,元慶點上一根煙,猛吸幾口,走到門口頓了頓,又折了回來,在那張紙條下麵添了幾個字:萬一我不回來,我爸爸和我媽就托付給你了,無論我在哪裏,都會謝你。


    走到門口,元慶笑了,我要是上了西天,還怎麽謝人家胡金?


    外麵的雪很大,摔在臉上就像有無數小手在抽元慶的嘴巴子,元慶迎著雪,大步往中鐵總公司的方向走。


    中鐵總公司大門口靜悄悄的,大雪覆蓋了剛剛還嘈雜著的腳印,隻有一道車輪印子還沒被完全蓋住。


    一塊雪球砸在元慶的後背上,元慶回頭,朱大誌在一棵樹的後麵衝他勾手指。


    元慶走過去,朱大誌不說話,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拐進一條胡同,朱大誌站住了:“你不用過去了,大龍被車拉走了,是救護車。”


    元慶沒有反應過來:“救護車?”


    “對,救護車,”朱大誌將手裏的煙給元慶插到嘴裏,“大龍死了,他自殺了……”“你胡說!”元慶嘴上的煙頭掉進了他的脖子,“朱哥你別亂說話,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朱大誌拿出元慶脖子裏的煙頭,繼續抽,“天林知道你會過來,讓我在這兒等你……你不要激動,聽我慢慢說。是這樣,大龍開槍打死了那個被他撞倒的人,開槍打傷了那個帶頭打他的人,然後跑到樓頂上,用槍頂著下巴……”


    朱大誌的嘴唇還在蠕動,元慶的耳朵已經聽不見了。


    元慶看見大龍在看守所裏粗著脖子唱歌,告別了摯友,來到這間牢房已經七十五天,爸爸和媽媽在盼兒回家……


    元慶看見大龍拉著大車走在一條鋪滿雪花的路上,頭頂冒出來的熱汗蒸蒸而上,跟漫天雪花融合在一起……


    元慶看見大龍騎著一輛嶄新的摩托車,手裏抓著一隻頭盔衝他使勁地搖,小哥,玩命撈錢呀!


    眼前的一切無力地模糊著……元慶以為自己哭了,用力地眨巴眼,眼前又出現了這樣的影像,沒有聲音,隻有畫麵,像一部無聲電影裏的慢鏡頭:大龍站在樓頂,背景是一片紛紛亂亂的雪花,大龍舉著槍,眼望天空,大聲喊著什麽,然後,他蹲下來,蹲到一個雪花落不到的角落,將槍支在兩腿中間,槍管朝上。大龍將下巴湊到了槍管上……氤氳升騰的血霧彌漫在半空,雪花全都變成了紅色……


    又是三天過去了,下了三天的雪在半夜停下了,風在一夜之間硬成了刀子。


    元慶圍著被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已經三夜沒有合眼了,中途打盹,很快就醒。


    天剛放亮,胡金回來了。他已經知道了大龍的消息,似乎害怕麵對現實,一進門就奔了廚房。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的眼睛都成了老鼠,一碰就散。


    吃完飯,胡金找出一瓶白酒,給元慶倒了一茶杯,自己掂著瓶子默默地蹲在窗下喝。


    嶽水進來了,說,天林讓他捎話過來,明天一早,他想給大龍辦一個隆重的喪禮,要求這邊所有的兄弟都參加。


    元慶一口幹了那杯酒:“你去喊小滿過來。”


    等小滿的時候,胡金說:“這是咱們在江湖上亮相的一個絕好的時機。”


    元慶沒有說話。


    胡金知道這事兒提得不是時候,轉話說:“扁鏟的那筆錢要回來了。肖衛東要成立一個討債公司……”


    元慶說:“他那邊的事情跟咱們沒有關係,先辦咱們的事情。我已經安排錢廣過去‘撚燈芯子’了。”


    簡單跟胡金一說他的打算,胡金點頭:“對。砸萬傑之前必須讓外界以為這事兒是袁民幹的。吳長水那邊有什麽消息?”


    元慶說:“我打聽過了,廣維失蹤了,但是私下裏還派小弟跟吳長水聯係著,估計是在觀察動向。”


    胡金說:“等咱們滅了萬傑,下一個就是他,不能讓這小子紮出翅膀來,不然後麵很麻煩的。”


    元慶搖頭:“關於廣維,我想聽聽小軍的意思。大龍走了,小軍很快就會出現。”


    胡金說:“很難說。小軍很謹慎,要出現的話,也不可能立馬現身,估計會偷偷跟天林聯係……或者先來找你?”


    “有可能,”元慶沉吟一會兒,低著頭說,“小軍跟天林的關係非常鐵,但是小軍對天林的為人不以為然。他曾經跟我說過,天林有點兒小心眼,這種人不能徹底共事。所以,我估計,小軍要是出現,第一個應該是來找我。這事兒咱們暫時一放,我再跟你說說古大彪的事兒。”


    “古大彪又想‘抻動’?”


    “暫時還看不出來。穆坤說,他發現古大彪的店關門了,人也不知去向了。”


    “哦,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兒呢。我知道,古大彪去東北了,他有幾個牢友是東北的,可能是去散散心吧。”


    “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散的什麽心?”


    “小哥你太謹慎了,哪有你想得那麽複雜?現在他根本就是一泡臭狗屎,想反動,有他的位置沒有?”


    “他太陰險了,我不得不提前防備。”元慶的臉色一變,“你曾經跟小滿說,你要接觸古大彪一下?”


    “那都是醉話……”胡金連連搖手,“喝醉了以後難免胡說八道,你說是不是?”


    元慶的一聲“不知道”剛出口,小滿來了,更瘦了,就像扒了一層皮。


    元慶對小滿說了說天林的意思。


    小滿不動聲色:“你的意思呢?”


    元慶說:“我覺得這樣不好。但是咱倆和胡金必須得去。”


    小滿點點頭,起身往外走。


    嶽水跟出去,小滿用一根指頭點著他的胸口說:“你立刻通知所有的兄弟,去我家集合。”


    屋裏,胡金盯著門口,苦笑道:“小滿不會聽你的,等著看吧。”


    元慶說:“看我的吧,如果他膽敢亂來,我當著所有兄弟的麵兒,讓他下不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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