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親政之後


    一,山雨欲來


    萬曆十年(1582)六月二十日,一代名相、朱明後期統治的擎天柱張居正與世長辭了,享年五十八歲,這標誌著一個時代結束了,像中國a股結束暫短的反彈,又進入下降通道,開始暴跌,曆史又按照他本來的軌跡前進了。後來曆史的發展就連張居正本人都始料不及,曆史前進的步伐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這話一點也不假。


    張居正的此次生病是因為他的學生劉台的一份奏折引起的。劉台本是個小人,氣量狹窄,因為張居正訓斥,處罰過他,懷恨在心,就向皇帝上奏折彈劾,將張居正的種種醜行都揭了個底朝天。其實這怨不得張居正,這個劉台白在官場混了多年,連這一點規矩都不懂,越是親近的人,越是領導器重,領導的要求越嚴厲,張居正本無惡心,對自己提拔起來的一個人,順口說幾句惡話狠話太正常不過了,沒想劉台會這樣的小人。張居正聞知氣憤不已,那個鬱悶啊,十分憤怒,簡直要逃樓了,跳油鍋了,腦袋都要炸了,於是,一口鮮血噴薄而出,痔瘡崩裂,血流不止,從此也一病不起,沒幾天便一命嗚呼,帶著遺憾離開了這個可愛又讓他憤恨的世界。


    張居正的去世,是個晴天霹靂,對朝廷、對百姓,都是一個不可估量的損失,曆史也就此發生重大的轉折,大明朝也許會因此走向滅亡,雖然,萬曆、李太後,甚至朝廷大臣沒有一個意識到這一點。這一點可以原諒,他們畢竟也是一個普通人,凡人,也不會穿越,更不是算命先生,哪裏知道這些。萬曆還算夠意思,在張居正臨終之時,恩賞有加,不斷派人慰問探視。這張居正也真夠意思,他也沒想到在自己百年之後,會是另一番遭遇,還想當諸葛亮,為朝廷盡最後一份心。在他病入沉屙時,還為殫精竭慮,苦心琢磨,為朝廷舉薦了一批可用之人才。張居正讓前禮部尚書潘晟、吏部左侍郎餘有丁兼銜入閣辦事,又舉薦了戶部尚書張學顏、兵部尚書梁夢龍、禮部尚書徐學謨、工部尚書曾省吾,侍郎許國、陳經邦、王篆,這讓萬曆皇帝非常感激,多好的先生啊,諸葛亮在世也不過如此了,大忠臣也,就立即命人將這些人的名字寫在禦屏上,以備召用。張居正的精神可嘉,臨死也要把油耗幹,無私的為大明做貢獻,精神可嘉,這種精神是一種什麽精神,他這種大公無私,一心為國家的精神,實為做丞相者的楷模,是一切官員學習的典範,但他不知道這是萬曆的一個陰謀,萬曆同誌挖的一個坑,他要以此來斷定誰是張居正的人,以便以後有的放矢,增加命中率,也就是說,通過張居正的甄別,那些上榜的官員這回算死定了。


    萬曆不愧是一個最好的演員,完全可以獲得最佳男演員,給個影帝也當之無愧。為了政治需要,為了穩定局勢,在張居正死後,喪葬、贈官、賜諡都是按最高的禮遇,像死了親爹,非常隆重,空前的熱鬧,似乎張居正的在天之靈可以安心了,不冤枉培養萬曆多少年,為大明朝操碎了心。然而,這一切都是暫時的,是幻象,是表麵現象,一時的風光而已。萬曆對張居正已恨之入骨,一股暗流正在湧動,萬曆同學正在按部就班的實施者自己的計劃,隻等發難的那一天。果然不久,張居正屍骨未寒,一場巨大的狂飆,一場政治運動,在萬曆的親自導演下,風起雲湧,席卷朝野,席卷中華,厄運降臨張居正的子孫、門生、故舊、鄉人,及六千零六十九萬芸芸眾生,從這一天起,曆史開始倒轉,朱明王朝的統治進入了最黑暗的時期,每天都是跌停板,台風籠罩,這些人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欲哭無淚啊。


    萬曆十年(1582)六月二十四日,是禮部尚書潘晟兼充武英殿大學士入閣辦事後的第六天,張居正的靈柩還在京師張的家中供放著。朝廷和中國都像張家一樣籠罩濃濃的陰霾。悲痛之情充斥著這個十年來權傾天下的大院。隨著它的主人的辭世,它的輝煌時期也永遠的過去了,黃鶴一去不複返,已成為曆史,必將變成一個天下最苦難的地方,也注定還會見證諸多震驚全國的重大曆史事件。而這位潘晟是張居正的生前好友兼兒女親家,為人正直,不附權貴,在張居正在位時雖是兒女親家,兩人的私交很厚,但也正直敢言,並不依附張家的勢力,是一個難得有氣節的正直之士。所以張居正在臨死之前向皇帝進獻的人事任命名單中潘晟占了首位,足見張居正對其的重視,也足以證明此人是個可用之人,對國家是有用的。


    潘晟同誌也沒想到張居正會推薦自己當禮部尚書,在接到皇帝的詔書感到意外的同時,退休在家的潘晟又一次出山。潘晟感激張居正的臨終舉薦,張居正對他還真不錯,使自己又成為尚書,那就是當朝宰相了,這是一份是多大的情誼和榮耀呀,所以在寄托哀思的同時,盤算著如何繼承張居正的遺願,按照張居正製定的方向路線來處理朝中事務,完成張居正未完成的工作,讓老朋友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讓老朋友,一路走好。


    就在潘晟躊躇滿誌的時候,一股陰風刮來,輕而易舉地把潘晟的烏紗帽給刮跑,滿腔熱情和心中的誌向全部被刮跑,刹那間,煙消雲散,一切都成為夢想,化為烏有,永遠也不可能實現了。


    雷士禎向皇帝上了一封彈劾信,緊接著一封封彈劾潘晟的奏疏蜂擁而至,雪片一般,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於無聲處聽驚雷啊。難怪有人說樹倒猢猻散,大樹倒下,必須趕快離開,否則就會有腦袋的危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嘛。這正是萬曆所需要的。萬曆皇帝已經成熟,長大成人,政治上也已經成長起來,再也不是過去那個隻知道風花雪月的昏暈之人,人變得聰明起來,精神振作起來,以後他不用再裝孫子,最起碼不像以前那樣的尷尬了,李太後已經深居後宮不在搭理他的政事,自己可以做主了。但仍他不動聲色,把奏折讓小太監送給內閣,由內閣來決定,以考察申時行的態度,考察官員們的反響,再決定進退。


    這時,張四維接任首輔職務,申時行成為次輔,張居正這番安排意在轟張四維走,讓他讓位。張四維當然不願意留下潘晟,次輔申時行雖與潘晟交好,但性格軟弱的他也不肯替潘晟說話,還親自到潘晟家裏勸說接受現實。像那個混蛋老師,一番歪理,讓潘晟回家算了,你不要再反抗了,即使被*了,自己也沒受多大的損失,好好的一個人,待遇也一點也沒少,回家享受天倫之樂多好。


    張居正在臨死之前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這也是一個無可奈何的錯誤,他不知道是否考慮過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是否能夠按他的意誌行事,他還以為皇帝是他的粉絲,會對他崇拜到底呢?


    萬曆本想馬上對他進行報複,但總覺得時機還不到,不夠成熟,不敢貿然行動,虎死虎威在,根深蒂固了,這個馬蜂窩不好捅啊!但這口惡氣一定要發出來,憋得他很難受,十年啊,他受了多少窩囊氣,有多大的委屈,這口氣不出來會發瘋的,所以,必須出這口氣,有仇不報非君子,不是不報,隻是時間不到,時間一點立即開報,萬曆下決心要應驗這一真理。


    正瞌睡有人送來一個枕頭,既然有人彈劾潘晟,給他送來一粒子彈,不能浪費。況且潘晟又是張居正關係最好的,張第一個舉薦了他,張居正的死黨是沒跑了,那麽,好吧?朕就拿他開刀,讓他當一回張居正的替罪羊吧,也好讓朕出出這口惡氣。一些人也在琢磨透萬曆的心思,給事中張鼎思、王繼光、孫璋、牛惟炳,禦史魏允貞、王國又都積極響應,紛紛上疏,指責潘晟不宜入閣。再加上張四維、申時行又不保他,狼狽不堪的潘晟才不得不上疏請辭,這事整的,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經過一折騰,皇帝見他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也不挽留,便就此再下一道聖旨,令潘晟以新加的武英殿大學士銜致仕。


    走了一個潘晟是件小事,但它的意義重大,這是一枚棋子,投石問路,他發出了一個信號,向世人宣告,向張居正報複反攻倒算開始了。張居正死了,皇帝執掌天下大權,又開始對張居正清算,一切不滿和反對張居正的人,便開始聞風而動,他們做著各種試探,迫不及待的投入到這場反張的鬥爭中去,一場政治風暴已經形成,熱帶氣旋籠罩在朝廷上空。


    萬曆還有一些反對張居正的人還不敢對張居正造次,不敢貿然行事,虎死虎威在,陰魂不散,張居正陣線大有人在,勢力很大。最重要的,馮保還在,他是打到張居正的一個最大的絆腳石,攔路虎。以前,馮保與張居正串通一氣,和李太後一起不斷的壓迫他。馮保雖然老了,讓他繼續留在宮裏絕非萬曆和反張派的福音,他還會繼續撥弄是非,讓李太後來打壓,李太後依然像清朝的慈禧一樣,對朝廷具有絕對的控製權,所以,外麵的朝臣即使有心反對張居正,也不得不顧忌馮保的存在。


    十年的政治生涯,十年受壓迫讓萬曆學會了虛偽,學會審時度勢,懂得順應潮流,其政治智慧也日趨成熟,在沒有觀察好局勢之前,還是體麵地為張居正辦喪事,盡心盡力把張居正的喪事辦的非常的榮光,規模宏大,舉世無雙,做出一副十分愛戴老師,要沿著老師製定的方向路線走下去的樣子。


    潘晟入閣受挫這件事,馮保知道後,大為光火,他敏銳的感覺到事情並不那麽簡單,是一場政治陰謀,並把不滿都對準了吏部尚書王國光和繼任首輔張四維,是他們在暗中搞鬼,反攻倒算,必須堅決反擊,決不能讓這些人的陰謀得逞。馮保支持一些人列舉了王國光的六大罪狀:一、擅支工部銀一萬兩修火房;二、取抄沒仇鸞家石獅充玩好;三、宴客宣武門樓;四、納滄州知州所獻美女二人;五、勒令司務胡詰引疾而補以姻親江學詩;六、以受賄,覆用貪墨副使韓應元、知府薛綸,並指責張四維與王國光一氣相通,一箭雙雕,要一舉把兩個政治巨頭趕下馬,馮保笑咪咪的說:小樣,你們太小看老子了,當初高拱多厲害,還不是被本老爺攆下台,喪家犬一樣,整你們幾個小蘿卜頭,是分分秒的事,太容易了。


    萬曆皇帝也不是傻孩子,在位的前十年雖然不能親政,但由於經常參加朝會,也批奏一些折子,對朝廷大臣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對王國光與張四維二人更是熟知。他們兩個人不一樣,王國光是張居正的私人,和張居正交好,唯張居正之命是從,是個鐵杆漢奸,死黨,真正的反動派,走資派。從萬曆四年到現在王國光在戶部尚書的位上,替張居正做了許多的事情,讓萬曆同誌的心裏很不舒服,也有一些看法。而張四維則不同,這位籍貫山西蒲州,嘉靖三十三年(1554)中進士,也是張居正在萬曆三年(1575)引入內閣的現任首輔,但他長期以來與張居正是明和暗不和,處心積慮要趕走張居正。張居正的權勢太重,各項事情都必須聽他的,當不了一點家,尷尬處境,小媳婦一樣的待遇,讓他產生不滿情緒。此番,要在朝中徹底清除張居正的勢力和影響,實現他在人格和政治上的獨立,就必須要用張四維這樣的人。因此,萬曆就采取了區別對待,分別處理的辦法。處理結果:王國光欺君蔑法,勒令冠帶閑住,恢複胡學誥職務,削去徐學詩官籍。又派文書官孫斌到張四維的家中傳諭:王國光胡作非為,你是不知道的,朕也不相信別人說的話,你要安心佐理朝政,別人說什麽不要介意,朕相信你,一定要專心為朕做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萬曆的意思,申時行也找到張四維將情況告訴他,讓他趕緊派人去揭發馮保門客、錦衣衛指揮同知徐爵等人內外勾結、狼狽為奸的罪狀。十二月五日,山東道監察禦史江東之開始向馮保的羽翼發難。江東之,字長信,號念所,南直歙縣人,萬曆五年(1577)進士。與申時行不僅有同鄉之好,還有師生之誼。這江東之的奏疏,一向以文鋒犀利、能擊中要害而聞名官場。江之東按照申時行的安排挺身出班,彈劾徐爵,連帶將馮保的同鄉、張居正遺疏舉薦的門生之一、新近由兵部尚書改任吏部,接替王國光職位的梁夢龍,一石二鳥,說梁夢龍曾以三萬兩銀子托徐爵賄賂馮保,將孫女許配給馮保的侄子馮邦寧。


    得到江東之的奏疏,萬曆欣喜若狂,正瞌睡送來個枕頭,這子彈來得太及時了,當即下旨將徐爵下獄,交錦衣衛嚴訊,梁夢龍也交刑部審理。一些對馮保不滿的太監也積極響應,小太監張鯨、張誠現在也隨著萬曆長大成人,關係也不一般。他們就像貓老師和虎徒弟,貓老師教給老虎一身的本事,老虎就要吃掉貓老師一樣,這會兒,他們見到老師將要蒙難,便乘機曆數落他的罪過,落井下石,搬到老師,這倆小子真他媽的不是東西,狼崽子,白眼狼。


    正在萬曆和張誠、張鯨謀劃著如何將馮保治罪的時候,江西道禦史李植彈劾馮保的奏疏又呈了上來。江東之的奏疏拔除了外延與內臣的聯絡人。李植便乘勢向馮保這位幕後實力人物出擊,開列了他十二條當殺的罪狀。手拿此疏,萬曆興奮得都要跳了起來,情不自禁地說:“嗬嗬,朕等這篇奏疏很久了,終於讓朕等到了,真是上天有眼啊!”


    馮保一去,輿論大開,朝廷裏敢說話的人也就更多了。於是,奏疏一本本地呈進,雪片一樣飛到皇帝的龍案上。萬曆皇帝的態度很明確,無一不準,被彈劾的都是反動派,走資派,牛鬼蛇神,大叛徒,大特務,必須統統打到,踏上一萬隻腳,讓他永遠不能翻身。一時間,白色恐怖籠罩著大明的朝廷,張居正陣營和與張居正陣營有關的人,無不人心惶惶,世界末日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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