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因琉球位居海外,並未在此處設立行省,且朝廷這些年來在東南沿海勢弱,並且除開通廣州市舶司外,其他地方實行禁海政策,對琉球就完全沒有管束,現在琉球則是被尼德蘭人占據,因尼德蘭人隻是要做生意,之後並沒有來擾騷內陸,故而朝廷就對尼德蘭人占據琉球島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會是如此也隻是因為朝廷之前一直沒有力量將尼德蘭人趕出琉球罷了。


    現在王遊前來為其叔父討要琉球為封地,季衡就在心裏冷笑,心想一個海寇,投誠之後也想封侯嗎,這時候又不是亂世,也不是朝廷無力治理,誰人有兵馬,皆可要求封侯。


    若是如此,那朝廷還如何威懾百姓,讓人不去為賊為寇。


    再說,琉球之後自然也要收歸朝廷,決計不能讓尼德蘭人囂張下去。


    季衡一時沒有回答王遊,王遊便繼續道,“大雍立國以來,對琉球並無管轄,現如今琉球更是在尼德蘭人手裏,這個島嶼,對朝廷來說,沒有任何用處,要管轄則嫌懸於海外無力管轄,不管轄,不過是讓尼德蘭人囂張。叔父願意投誠朝廷,攻下琉球島,之後臣服朝廷,年年歲貢,對朝廷來講,也是一件好事。”


    若是別的大臣聽到王遊這番話,心中自然會讚同,不過季衡認為琉球在不久的將來自然會回歸朝廷懷抱,不需要王啟去攻打,朝廷自然會出兵解決這個問題,且王啟想要琉球,之後難道不是想做土皇帝嗎,再說,他這一招也完全是為自己爭取更多時間,先麻痹朝廷,在他去攻打琉球時,朝廷不趁機攻打他,等他發展壯大,恐怕他又會轉而攻擊內陸。


    季衡對王遊說道,“我亦是臣子,此事本官可無法做主,需要向皇上上奏請示。”


    王遊以為季衡已經心動,就放鬆了心情,雖然他依然是跪在地上,差不多跪得雙腿要發麻了,便對季衡說道,“如此就有勞撫台大人了。”


    又說,“草民還有一事,需要同大人詳談。”便徑直自己站起身來了,並且走到了一邊椅子上去坐下。


    季衡側頭看著他,然後起身來,走到門口去讓人送茶水進來。


    王遊看季衡身姿挺拔修長,如青鬆傲骨錚錚,卻又帶著弱質風流,又是矛盾又是惹人,不由想皇帝可是好福分。


    季衡卻不知他在亂想些什麽,隻是在書房裏又慢慢走了幾步,等仆人送了茶水進來,王遊端著茶杯慢慢喝茶,又同季衡說道,“叔父知道上次那倭人大內景龍劫走了季家村數十人,季家村正是大人的老家祖屋,劫走的人也當是大人的族人,故而為了表示誠意,叔父便從大內景龍處將大人族人換了回來。希望大人能夠在皇上跟前美言,諒解叔父先前之過失,體察叔父投誠之誠意。叔父定然將大人族人完好送回季家村去。”


    季衡這時候對他笑了一下,說道,“不知我的族人現在何處?”


    王遊道,“這是叔父所安排,草民卻是不知了。不過定然是好衣好食供著,決計不會讓大人族人受了委屈。”


    季衡道,“本官會盡快給皇上上書此事,王啟能夠投誠,乃是大雍和朝廷之福。你也回去告訴你叔父,說他救了我族人之事,我是記在心裏的。”


    季衡讓人送了王遊出去,王遊離開之後,抱琴進來問季衡道,“大人,不派人跟蹤他嗎?”


    季衡搖頭,“無需跟蹤。”


    卞武不知王遊身份,看季衡接待了他,不由好奇,不過知道對季衡身邊事事都過問,又要惹了季衡萬分不快,隻好就沒有問。


    季衡將王遊前來所說之事果真寫了奏折上奏皇帝,不過奏折裏自然不如王遊所想的,是幫忙美言的話。


    季衡先講了王遊的要求,然後從幾方麵寫了琉球作為大雍外島在各方麵的重要性,說琉球該歸朝廷管轄,不能隻將其看著藩屬之地,以後應當在琉球設立行省,王啟的要求自然是不能滿足的,但是這並不妨礙朝廷可以先做出姿態,表示要好好考慮,季衡讓朝廷在此事上拖延時間,他則要組織水師準備解決掉王啟了。(.無彈窗廣告)


    三月末,王遊再一次來拜訪了季衡。


    季衡對他的到來表示歡迎,這一次完全沒有像第一次那麽為難王遊,甚至專門在花園子裏招待了他。


    正是春末夏初,花園裏綠樹蔥蘢一片繁華,季衡一身便裝,乃是月白色儒衫,頭上束以紫金冠,正是麵如冠玉,體態風流。


    王遊這次依然是孤身一人前來,被引入花園子裏的時候,季衡正站在怒放如煙霞的西府海棠樹旁邊,微微仰著頭在看鮮花,還有數隻蜜蜂在圍著他飛舞,他也毫無所覺。


    王遊傾倒於他的風采,但也知道他絕對不是個花瓶孌/童類人物,東南幾省之地,大部分兵權其實都在他的手裏,不僅是個實權派,而且他也手段雷霆,現在東南一帶,誰不服他。


    王遊上前躬身行禮道,“草民王遊拜見撫台大人。”


    季衡這才回頭看他,一笑道,“這園子裏的海棠花今年開得晚,現在還開得這般好。”


    王遊附和道,“這花的確開得好。”


    季衡轉身往一邊亭子裏去,他也就趕緊跟上。


    在亭子裏坐下來,季衡親自為王遊斟茶,王遊受寵若驚,之後談起話來,季衡便道,“王啟想要投誠朝廷之事,我已經寫了奏折去給皇上,隻是此事非同小可,朝廷裏恐怕會鬧一陣子才有結果。我也同總督汪大人有所商量,汪大人對此可並不大讚成。”


    王遊便起身非常恭敬地道,“一切有賴大人周旋。”


    季衡便道,“不說王啟投誠之事的確是有利朝廷百姓,就說出於私心,我的族人在你們手裏,我也會對此事盡力的。隻是,我的確是盡力了,不知你們是否也能有些表示。”


    王遊因季衡這話愣了一下,以為季衡這是公然索賄,想要請季衡幫忙辦事,的確是該送禮,不過王遊是考察清楚了,季衡從來不收任何東西,所以他才不敢帶東西過來,此時聽季衡這樣說,他便道,“的確是草民唐突了,過兩日就將一應禮品送過府來。”


    季衡皺了一下眉,盯著他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可沒有想要你們財物的意思,不然言官參我一個收受賄賂,就夠我名聲掃地的。”


    王遊既然被王啟派來接洽季衡,自然不是個蠢的,於是馬上就反應過來了,說道,“大人的意思,是想要叔父先放回季氏族人?不過,大人也知道草民叔父一向多疑,即使草民回去勸解,叔父也不一定聽。”


    季衡冷笑了起來,道,“如此倒是要本官白做事了。”


    王遊隻好道,“隻是此事草民無法做主罷了。”


    季衡便道,“我知王啟是隻老狐狸,不過,我也不要他將我的族人盡數放回,隻先將所有女眷放回就行了。女眷被劫走,名節已毀,要是又長期在賊窟,我怕她們是不會想活的了。女眷於你們也沒有多大用處,先放回來又如何。”


    王遊幹笑了兩聲,之後隻好答應回去同王啟商量,之後再給季衡答複。


    因東南海岸近來沒有倭寇海賊大肆劫掠,趙致禮也就稍稍閑了一些。


    他對火器也有天生喜愛,故而在季衡跟前自告奮勇,時常為他巡視火器廠情況,每每造出來新的火銃,他就會拿走一部分去裝備自己的軍隊。


    而火炮的製造便比火銃慢很多,不過至今也仿製了幾十門弗朗機炮了,戰船的建造也很迅速,薑時澤擔任江浙水師總兵後,大力訓練水師,又有戰船和火炮,故而這一陣子即使有小股海寇,也往往沒有登岸就被水師擊潰,因皇帝下令要求對每股海寇全殲,不然不算捷報,因這股狠勁,就震懾了東南一帶不少小股海寇。


    季衡在四月下了台州巡視,一路由付揚帶著二百鳳羽衛護衛,薑時澤接待了他。


    王啟想要投誠朝廷之事,現如今已經人盡皆知,在薑時澤的總兵府書房裏,薑時澤對季衡道,“王啟為人奸詐,這投誠,老夫是不信的。”


    薑時澤四十來歲,麵龐黝黑,但是精神奕奕,孔武有力,雖是文科進士,卻也是武藝高強。


    因他也是一直主張要加大水師投入,訓練水師,增設戰船火炮,確保海上巡衛,抵禦倭寇海賊於海洋,在這方麵,便同季衡的觀點擁有一致性,所以兩人因此而有惺惺相惜之感。


    雖然季衡才弱冠之齡,兩人倒是忘年之交了。


    季衡則道,“薑大人不信,我也不信。現在琉球島被尼德蘭人占領,王啟想要攻下琉球島做自己的大本營,但是又怕朝廷趁著他攻占琉球島之時襲擊他,故而他便要先投誠朝廷,等攻下了琉球島,他再發展力量一段時間,誰知道他是不是馬上倒戈繼續騷擾內陸。”


    薑時澤聽他這般說,就道,“那大人為何還為王啟在朝廷說話。”


    季衡道,“既然他王啟想要麻痹朝廷爭取時間,我們也正好需要時間訓練水師準備戰船不是嗎。”


    說到這裏,他就懇切看著薑時澤道,“薑大人,不知你的水師訓練得如何了。”


    薑時澤道,“時日尚短,並不敢說是一虎狼之師。不過,若是再遇到王啟徐鐵虎之流的海上賊寇巨頭,也是敢一戰的。”


    聽薑時澤這般說,季衡就知道是還沒有完全練好,就說道,“我就等著薑大人手裏水師成虎狼之師的那一日了,朝廷以討論為由拖延時間,我們也要做好準備,直搗王啟老巢了。”


    薑時澤這時候道,“攻下王啟老巢的確是好。隻是,朝廷答應王啟之要求,趁著他攻占琉球島時朝廷出其不意對其打擊,不是更好?”


    季衡輕歎道,“朝廷不是賊寇,不能言而無信,不然以後如何取信於民。”


    作者有話要說:下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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