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特別訂製的馬車,但在坐了四個人的情況下還是顯得略為擁擠。


    馬車中安靜異常,其中一個靠窗坐著的銀發少女一直露出一種心不在焉又帶著點不悅的表情,但當目光轉到坐在她身邊耷拉著腦袋裙子顯得有些淩亂的黑發“女孩”時眼睛裏就會流過一絲哭笑不得的神色。


    坐在對麵同樣還沒換下女裝的夏爾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那個“女孩”,被最敬愛的姑姑看到這種模樣對該隱來說顯然是個噩夢。


    想到這裏他不禁冷冷地瞥了身邊的執事一眼,明白這個惡魔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該隱什麽時候得罪了他。


    塞巴斯蒂安敏銳地感受到了來自主人的不悅,不過這對他的好心情沒有絲毫影響。


    隻是對“試驗品亨利先生”的小小回禮而已,既然他沒法對那位大人幹些什麽……


    夏爾厭惡地看著塞巴斯蒂安唇邊的微笑,他的執事心情一好就會讓他的心情很不好。


    凡多姆海恩伯爵哼了一聲,決定給自己的執事找些麻煩:“安緹諾雅小姐,您願意與我們一起共進晚餐嗎?”


    公主轉過頭,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她今天修補魔法陣的工作剛開始就被那個惡魔傳來的訊息給打斷,也沒有必要在意這一點時間。


    夏爾笑了笑,轉過頭吩咐說:“聽說倫敦河上正在舉行釣魚大賽,冠軍的獎品是瀕臨滅絕的深藍北歐鱈魚,塞巴斯蒂安,我希望今晚的餐桌上會出現這道菜。”


    惡魔挑挑眉,動作優雅地打開馬車門,跳了下去:“yes,mylord。”


    當太陽剛剛接近凡多姆海恩莊園西側麵積巨大的樹林時,塞巴斯蒂安就帶著他的戰利品回來了。


    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個樣式奇特的藤木製品,它以一種淺米色的木材為核心,外麵細細密密地纏繞著打過漆的深褐色細藤,整體是一個船型的,上麵用一塊毛毯般的絨製品蓋著。


    夏爾用挑剔的目光審視他帶回來的那條至少有七磅重的北歐藍鱈,在主人檢視完畢後,塞巴斯蒂安將另一隻手上托的藤木製品放下,彎一彎腰:“少爺,那麽我現在就去準備晚餐。”


    夏爾叫住他:“等等,你帶回來另外這個是什麽?”


    該隱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它看起來就像個搖籃。”注意到夏爾正瞪著他,該隱聳聳肩:“我隻是說它看起來像。”


    “正如該隱少爺所說,這的確是個搖籃。”塞巴斯蒂安微笑著說明。於是這回被瞪的人變成了他,夏爾不悅地問:“你帶一個搖籃回來幹什麽?”


    “我隻是覺得有個容器的話更方便攜帶。”惡魔麵不改色地解釋。


    夏爾點點頭,兩秒之後他和該隱一起跳了起來:“你不是在說那裏麵真的有個嬰兒!”


    塞巴斯蒂安用一種悲憫的語氣說:“這個小東西在倫敦河上漂著,如果我不那麽做的話到晚上也許它就會沉到河底了,少爺,您希望我把它送回去嗎?”


    夏爾惱火地盯著他:“好吧,它可以暫時留在這,但你得盡快找到它的家人。”


    沉睡在搖籃中的嬰兒看起來異常精致而――


    “圓滾滾的。”當該隱終於結束他對這個意外的小客人的觀察後,他宣布了自己的結論:“它看上去圓滾滾的。”


    夏爾讚同地點頭,這個搖籃裏的生物看起來醜極了,和人們常用的形容完全不一致:“它一點都不像天使。”


    “天使?”該隱皺起眉,不悅地說:“你不能把這個詞用在它身上。”隻有姑姑才可以使用這個詞。


    夏爾沒有介意他的反駁,伸手掀開搖籃裏的毯子看了看,又開始試圖拆除那個包裹著嬰兒的繈褓。


    “我覺得你這麽幹可能會讓它著涼。”該隱提醒道。


    “也許我們能從這上麵找到它父母的線索。”


    “我不認為將它送回去是個好主意,”該隱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生硬:“既然他們拋棄了它。”


    夏爾停下手,考慮了一下:“也許,不過至少那樣我們可以多一個選擇。”然後繼續他原先的工作。


    嬰兒被夏爾手上冰涼的寶石戒指給弄醒了,並在睜開眼後第一時間大哭起來。


    兩位伯爵震驚地對視著。


    “幹點什麽!”


    “什麽?”


    “你把它弄哭的!”該隱指出。


    夏爾憤怒地看了他一眼,脖子僵硬地轉向那個嬰兒:“閉嘴。”他命令道。


    “它不可能聽懂你的話。”該隱歎了口氣。


    “好吧,那麽你來!”


    該隱考慮了一會,伸出手拍拍那個嬰兒。它哭得更響了。


    “你沒起作用。”夏爾評價道,覺得心理平衡了一點。


    這顯然不是一個好說話的孩子,兩人幾乎用盡了他們能想到的一切辦法,包括喂給它本來準備用於調紅茶的牛奶,那的確有一點效果,但當嬰兒拒絕喝更多的牛奶後,它又開始繼續堅定而努力地哭泣。


    “它有一個歌劇家的嗓子。”該隱沮喪地說。


    夏爾疑惑於家裏的仆人們都去哪了,盡管當塞巴斯蒂安在的時候他很少會需要傳喚他們,但現在那個可惡的惡魔將這個籃子丟下就去準備晚餐了:“我想它需要某個真的能幹點什麽的人。”


    該隱點點頭,然後眼睛一亮:“姑姑!”


    夏爾不信任地看著他:“安緹諾雅小姐?”


    “沒錯。”該隱表情很自豪:“姑姑什麽都知道,我們去書房問她怎麽辦吧。”


    夏爾隱秘地翻了個白眼,安緹諾雅小姐的確很博學,知道的東西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多,但他真的不認為照顧嬰兒這件事會在那張列表裏。


    但無論如何,該隱不會這麽覺得。對這個敬愛他姑姑敬愛得要命的哈利斯伯爵來說,安緹諾雅小姐無所不能。夏爾在心底嘲弄地想,拒絕承認自己有那麽點羨慕。


    尋找安緹諾雅比找夏爾剛才還想到過的那幾個仆人要容易得多,當她偶爾和該隱一起拜訪凡多姆海恩莊園時,隻會呆在那――夏爾花了大力氣重新建起來的,甚至比原來那個更豐富的藏書室。


    “姑姑,我們需要您的幫助。”


    公主鎖緊眉,語氣不悅:“我以為你知道我討厭噪音,小哈利斯先生。”


    “對不起,姑姑。”該隱立刻道歉:“隻是……我們不知道如何讓它安靜下來。”


    安緹諾雅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位伯爵將那個不停發出可怕叫聲的籃子抬到她麵前,然後期待地看著她。法師厭惡且戒備地瞪著那個仿佛盛著女妖幼崽的籃子,不敢置信地說:“那樣的話你們應該去找它母親!”(注1)


    “我們不知道它的母親是誰。”夏爾解釋說。


    “塞巴斯蒂安隻將它帶回來而已。”該隱補充道。


    安緹諾雅眨了一下眼睛,將那個搖籃移得近了些:“這是米卡利斯的所有物?”她很好奇這個世界的惡魔與人類混血產生的後代是什麽模樣的。(注2)


    夏爾覺得這句話的邏輯似乎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但他找不到是哪。


    該隱看了他一眼,不太確定地回答:“我不知道塞巴斯蒂安是否擁有它,不過如果是目前的話,那麽是的。”


    安緹諾雅強忍著可怕的哭聲迅速檢查了一遍那個孩子:“它什麽都沒繼承到。”法師失望地說,這個小東西看起來簡直像個徹頭徹尾的人類嬰兒。


    “繼承到什麽?”夏爾茫然地問。


    公主擺擺手,完全失去了興趣:“沒什麽。”


    她將搖籃推回到原來的位置,忍耐地說:“叫它閉嘴。”


    “您知道,我不可能讓它聽懂我的話。”夏爾用一種愉快的口氣回答,得意地看了該隱一眼,該隱則回以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安緹諾雅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接受這個晚餐邀請真是太不明智了。


    她考慮片刻,再次將搖籃移到自己麵前,厭惡地看著那個不斷擺動著圓滾滾的小胳膊哭得聲嘶力竭的生物,伸出手指在它麵前晃了晃。那個小東西一邊哭叫著一邊伸出胳膊試圖抓住那根雪白纖細的物體,但睡眠術的效果擊中了它。


    它睡著了。


    “――哇哦。”夏爾幾乎是敬畏地看著這一切:“它真的睡著了。”


    “我說過什麽?”該隱得意地說,他就知道姑姑能解決這個。


    “對,你是對的。”夏爾心悅誠服地點頭。


    -------------------這是已經好久不見的分界線-----------------------


    注1:女妖,如果說到與它有關的九級法術“女妖之嚎”(區域內所有生物都必須通過死亡檢定,基本上可以看作是死亡一指的群p版法術),大家應該能想象出來這是一種多麽可怕的生物……


    注2:在dnd世界中,存在許多混血生物,我們所熟知的半精靈半巨人之類也算在其中。這些混血生物往往不被它們血緣所來自的雙方認可,而在這些生物中,又以半深淵和半煉獄生物最為可悲,比如說泰夫林之類。在主物質位麵生物看來它們是半深淵生物,在正統深淵生物眼中它們是混雜了低賤的食物們的血統的雜種。但盡管如此,混合了外層位麵生物血統的混血生物往往在其它方麵擁有一些優勢,這也是公主在以為那個嬰兒是塞巴斯蒂安和某個人類所產生的後代時會產生那樣巨大興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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