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木頭?”沈棲閑叫衛衿冷。(.無彈窗廣告)


    衛衿冷卻隻是盯著楚衣輕那扇關得緊緊的門,沈棲閑知道他擔心楚衣輕身體,又怕於文太真的沒救,此刻也不敢太煩他。隻是,景衫薄至少還吃了幾個包子,木頭卻連一口包子皮都沒吃過,叫他也不理,這可如何是好。


    終於,他等的那扇門開了,楚衣輕第一個走出來,衛衿冷連忙上去扶住師兄,盡管罩著幕離,卻依然能夠感覺到楚衣輕的疲憊。他身子素來不好,更加上出診回來就碰上這茬事,忙了六七個時辰,也是滴水未進呢。


    “二師兄——”衛衿冷連忙奉上茶盞。


    楚衣輕卻隻是擺了擺手,沈棲閑性急,“怎麽樣,以後還能練武嗎?”


    雲澤望著沈棲閑沒好氣地道,“兩條膀子被砍下來一個時辰才找到我家公子,更何況,打鬥就打鬥,你抱著那個殘廢幹什麽!他顛沛之時血行加快,又被人的刀風掃到,險些連小命都沒有了,還想練武?歇個一年半載,他有決心有誌氣,還能自己拿筷子吃飯,要是再長進些,練個十年八年,說不定,能重新寫字,考考文狀元吧。”


    “文太!”他這話才說出口,正要踏進門的於家夫人就暈倒了。


    沈棲閑對著於同勳深深一揖,“都是在下的錯,累得貴公子——”


    於同勳麵色鐵青,卻對沈棲閑還禮道,“安樂王哪裏話,聽說您為了保護小兒,也受了傷,老朽一家隻有感激。安樂王日後若有差遣,隻要是能做到的,於家,定當盡心竭力,以報今日之恩。”


    他說完這一句,就立刻將目光轉向楚衣輕,“昭列公子辛苦了。請問小兒的傷勢,要如何調養?”


    楚衣輕隻是點了點頭,雲澤將一張單子送給於同勳,於同勳先是一揖謝過,將藥單交給身後的管家才又對楚衣輕道,“昭列公子的大德,於家須圖後報,此刻,老朽隻問一句,那不分青紅皂白就草菅人命的狂徒,現在何處!”


    楚衣輕隻是坐直了身子,徐徐比了個手勢。


    雲澤道,“我家公子說,各人各有緣法,緝熙穀自會給太傅一個交代,如今,就請太傅接於公子回去養傷吧。”


    於同勳道,“在下是要帶著拙荊和犬子回去養傷,可這一位,是京兆尹王質王大人。京安之內大小事務都由王大人統轄,景公子於眾目睽睽之下斷人雙臂,人證已在京兆府候著,物證,就是景公子那把從不離身的凶器潭影劍,相信隻要景公子肯現身,物證就可當堂取下。我大梁律法嚴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請昭列、新暘兩位公子將傷人的惡徒交出來,兩位公子俱是當世的仁人俠士,難道,要因為包庇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狂徒而背上窩藏朝廷要犯的罪名嗎?”


    沈棲閑是再沒有想到於同勳居然請了京兆尹來,甚至還給景衫薄安上了殺人未遂斷人雙臂的罪名,相信不出三天,景衫薄的惡名就傳遍京安了,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恐怕連靖邊王也無可挽回,他回頭看楚衣輕,楚衣輕卻隻是款款接了紙筆,不知在寫什麽。


    衛衿冷站起身道,“於太傅,江湖事江湖了,小夜的事,緝熙穀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我們江湖人從來不進官府,勞煩王大爺屈駕回去吧。”


    於同勳尚未說話,那位王大人已經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下隻知道有聖上,不知道有江湖。帶劍者,聚徒屬,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實為社稷之蠹,早該斬草除根。兩位公子既然不肯交人,給我搜!”


    他此話一出,四麵立刻有弓箭手圍上,沈棲閑坐在桌上剝著花生,“王大人好膽識,我沈棲閑來大梁這麽久,還從沒見過,有人敢在緝熙穀二位公子麵前動刀兵的。”他說到這裏,卻突然灑出一把花生殼,點倒了一批圍在王質身邊的官差,一個鷂子翻身就搶到他麵前,用半枚花生殼抵在他脖子上,卻是道,“俠以武犯禁,王大人,您信不信,有時候,花生殼,也是殺人的凶器。[]”


    “安樂王,此事與你無關,你又何必強出頭。”於同勳對沈棲閑道。


    “棲閑——”衛衿冷叫他。


    沈棲閑隻是輕輕抬了抬肩膀,“他奶奶的,赫連傒這小子刀法真毒,稍稍動一下就疼得要命。”


    “手下敗將,背後罵人,不怕閃了舌頭嗎?”赫連傒背著一把極長的斬馬刀,從門外走了進來。


    沈棲閑看他,“誰說我是手下敗將,是你欺負我單手抱著個以怨報德的小糊塗,趁人之危。”


    赫連傒笑看於同勳,“於太傅果然勇武過人。緝熙穀的三位公子一位上門媳婦都在,真要動手,你帶來的這一百刀斧手,五十弓箭手,夠埋嗎?”


    “四王子,我大梁的事,就不用狄國插手了吧。”於同勳道。


    赫連傒搖了搖頭,“平常,自然是不能插手的。可今天,你要動的是那位緝熙穀最寶貝的夜照公子,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他大師兄在掩馬攤替我收拾那不長進的六弟,他的寶貝師弟要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了事,我赫連傒又有什麽麵目同他放馬一戰呢?”他說到這裏,卻突然拔刀,於同勳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那柄將近九尺長的斬馬刀就架在了王大人脖子上,“花生殼能不能殺人我不知道,我這柄斬馬刀下卻從來都是冤鬼。京兆尹王質,護聖都虞候王京方之子,建義十七年進士科登第、任河東從事,十九年因平亂有功,升河東經略使,二十三年遷河東刑獄提點,兼滄州刺史,二十七年——”


    於同勳聽他曆數王質所任官職,大為驚駭。王質不過是個四品京兆尹,去年才因自己的舉薦擢升,就算京畿地位衝要,可赫連傒對大梁官員了如指掌,劍指中原之心昭然若揭,不禁汗透衣背。


    “弘盛三年,擢功曹參軍,七年,升少尹,去年九月,因於太傅舉薦,才成了京兆府的長官。王大人知恩圖報,本帥就成全你,做我這斬馬刀下的第四千七百八十二個鬼魂!”赫連傒手腕一動,就要出手,卻突見眼前銀光一閃,一枚銀針居然蕩開了這柄七十二斤重的斬馬刀。


    沈棲閑道,“四千七百八十一條人命,四王子不覺得太霸道了嗎?”


    赫連傒冷笑一聲,“戰場上,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昨日,你我二人曾經相鬥,安樂王若有本事殺了我,你就是我這柄斬馬刀的下一任主人。”他說到這裏卻望著楚衣輕,“昭列公子的穿雲針果然名不虛傳,希望將來,沒有討教的機會。”


    沈棲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你的斬馬刀雖然厲害,卻未必比得上我二師兄。”


    赫連傒卻隻是歎了口氣,“安樂王,玄安帝有你這樣的弟弟,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沈棲閑微笑,“願聞其詳。”


    赫連傒道,“你生性風流,瀟灑不羈,愛美人不愛江山,自然是玄安帝的大幸;可你身為皇弟,不憂國祚、不思進取,甚至,根本沒有為政作戰的眼光。我不願與楚公子相鬥,不是因為我的武功不及,更何況,真要動手,我未必輸於他。隻是,赫連傒要保全有為之身封疆列國,古語有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與江湖人爭一時短長,真是毫無遠見。你這樣的人,真要多謝自己沒有爭位之心,就乖乖像個小媳婦似的跟在生意人後麵拿算盤、當打手——”


    赫連傒的話還未說完,衛衿冷卻對著王質一抱拳,“王大人,您既然知道舍弟在眾目睽睽之下鑄成大錯,自然也該知道,這睽睽眾目之中,還有一位是當今聖上。聖心如月,更何況,臨淵侯也牽涉其中,不是在下護短,隻是此間恩怨,委實繁複難辨,在下以緝熙穀作保,必給王大人一個交代,還請大人看在靖邊王麵上,寬貸幾日。”


    王質雖然不是怯懦之人,但剛才那一刀,如果不是楚衣輕出手,自己恐怕真的性命不保,更何況這件事,盤根錯節,他又何苦定要趟這種渾水,如今聽到衛衿冷的話,正好找到一個台階,也不說什麽,向於同勳一抱拳就帶人離開。


    赫連傒收回了斬馬刀,對著衛衿冷笑,“人人都說新暘公子好涵養,如今,安樂王還不曾開口,您就忍不住了嗎?果然是,愛——妻、情深。”


    沈棲閑卻是對赫連傒深深一揖,“四王子,我有三件事,定要謝你。”


    “哦?”赫連傒笑了,“能不聽嗎?”


    沈棲閑卻不理他,“第一,是多謝你替我小師弟解了眼前之急。”


    赫連傒道,“嫂子嘛,謝的過,我受了。”


    沈棲閑繼續道,“二是因為,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知道,原來木頭這麽在意我。”


    赫連傒還是那副招人厭的神氣,“這小媳婦兒果然做得委屈。”


    沈棲閑才不在乎他,“第三嘛,在下虛活了二十四年,從沒見過比我嘴還賤的人,今日見了四王子,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赫連傒還沒來得及答話,於同勳卻重重一甩袍袖,“昭列公子,老朽此來,不是來聽人鬥嘴的。”


    “那你是來做什麽的?取我的性命嗎?景衫薄在此,你有本事,盡管拿去!”景衫薄罰跪罰得瞌睡,一覺未醒,卻迷迷糊糊聽到弓箭手和刀斧手撤退的聲音,他提著劍追出來,害怕師兄生氣沒敢去找王質的麻煩,剛到正廳,就聽到赫連傒與沈棲閑鬥嘴,正覺有趣,卻聽到於同勳向二師兄下話,立刻就忍不住跳出來。


    衛衿冷正要嗬斥,楚衣輕卻搖了搖手,展開藥單子來,在背麵親自寫了一句話送給景衫薄,景衫薄展開一看,那俊逸的行書如溪澗含冰,岡巒被雪,卻將他嚇得臉都白了,紙上寫得是,“罰跪都敢擅自起來,你的本事比師兄還大。”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是故意拖字數,隻是覺得,一個故事的情節應該完整些,不能隻靠拍來推動,抱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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