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楚衣輕自收到商承弼八百裏加急的文書便馬不停蹄地趕來,雲澤眼看著自家公子因為憂急日漸憔悴,不免有些抱怨,“他自己下得了手打斷骨頭,又叫公子去治。也不看看公子的身子,這般趕路――”


    楚衣輕隻是就著薺菜花的醬吃了一點幹糧,便又打手勢讓車夫走,雲澤知道公子脾氣,也不敢再說,隻能換個輕鬆些的話題,“小公子來信了呢,說就快到了,如今算算日子,肯定已到了。”


    楚衣輕微笑,到不到的可不就是那樣,隻要能跟著他大師兄,去哪兒他都是開心的。


    這一次楚衣輕可想錯了,景衫薄不僅不開心,還難過到了極點。


    商衾寒向來寵他寵得無法無天,可隻有兩件事是絕不縱容,第一是武功,第二就是對其他師兄們的態度。如今景衫薄同學被收了劍,十成的劍法也隻剩了一半,好好練刀也就是了,可這讀書筆記,卻是很難糊弄。


    景衫薄站在一邊看商衾寒同風行講道理,自己在心裏盤算著該挨多少下,免不得屁股上的肌肉噔噔地跳,正自忐忑,卻突然聽到大師兄大大拍了拍桌子,稱道,“好!”


    商衾寒雖然管教兒子讀書治學極嚴,但也從來不吝於稱讚,想是風行的筆記又撞到他心上了,果然,景衫薄聽得大師兄稱讚兒子道,“這篇《過秦論》你讀得極為通透,駁得也好,難得的是對當今天下大勢的評介,可知是用功了,很好。”


    “孩兒還怕爹覺得是我胡說,好挨一頓板子呢。”得父親誇讚,商從渙也舒了口氣。


    商衾寒笑道,“我何嚐因為你我見解殊途而怪過你。”


    “謝謝爹。”哪怕少年老成,到底也是小孩子,得了父親的歡心,總是高興的。


    景衫薄立在一邊,心道,風行的筆記寫得這麽好,大師兄這麽高興,可一看到我,更不知道要生多少氣了。他想到這裏,也不免惶惶,隻好呆站著,昨夜強記的《孫子兵法》竟也有一大半忘了。


    商衾寒終於合上了兒子的筆記,商從渙也連忙立直了身子,商衾寒看了他一眼,“書讀得也還將就,隻是比之過去,心思的確用少了。(.)這些天,都忙著練槍了吧。”


    “是。孩兒慚愧。”商從渙垂手答應。


    商衾寒握起了戒尺,商從渙輕輕咬了咬唇,伸出左手來,商衾寒卻搖了搖頭,商從渙微微抬起眼睛,“爹,右手還要握槍呢。”他雖是這麽說,卻還是乖乖伸了手出來。


    商衾寒揚起了戒尺,“五下。小懲大誡,算是個教訓。”


    “是。”父親既然說了,他也不敢再辯,隻是將手臂伸得平平的,大聲報數。商衾寒的板子極重,每一下下去都像刮到了景衫薄屁股,可商從渙卻一直直著手臂,手肘都未彎一下。等他報數報到五,便恭恭敬敬地跪下,“孩兒謝父親教訓。渙兒記住了,以後不會再犯。這次的書目才看了三遍,我知道是自己偷懶了,渙兒回去之後會重新抄錄的。”他雖已被改名從節,但是在父親麵前,還是那個渙兒。


    商衾寒叫他起來,將他所有的筆記摞起來交給他,“那倒不必。這是我在路上替你開的書單,回去看新的吧。”


    商從渙雙手接了筆記,躬身應是,“如果父王沒有別的吩咐,孩兒回去看書了。”


    商衾寒卻突然打量了一眼景衫薄,“不急,先去那邊候著。小夜,你過來――”


    “啊?”景衫薄一呆。這麽快就輪到我了?


    “大師兄――”究竟還是怕的,隻好搓著雙手挪過來。可一邊的商從渙卻比他還尷尬。


    “這是你的讀書筆記?”商衾寒揚起了手上的幾頁紙。


    景衫薄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商衾寒斜飛起眼角,“你多長日子讀了這麽些書?”


    景衫薄咬著唇,“一、一直――一天。”終究是不敢說謊的。


    “一天?”商衾寒沉下了臉。


    景衫薄連忙認錯,“小夜知錯了,小夜不用心讀書,小夜該罰,大師兄別生氣。”


    “啪!啪!”連著兩板子直直拍在他屁股上,狠地連風行都覺得小師叔這次是真的要完了。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說謊。[.超多好看小說]”商衾寒又揚起了那幾張紙,“多長時間讀的?”


    “真的是一天。小夜不敢撒謊。”景衫薄話還沒說完,屁股上腿上又挨了好幾下。


    景衫薄當著小師侄的麵被揍,一張臉憋得通紅通紅的,可是他真沒有撒謊啊,大師兄的板子敲得那麽重,他覺得身後都像火燎了似的,真想用手摸一摸,但覺得現在已經夠丟臉了,總不能比不上風行堅強吧。景衫薄想到這裏,便隻能規矩認錯,“大師兄,小夜錯了,小夜知錯了。不該不讀書,其實我不是忙著練劍,就是不想讀書,每天拖著,小夜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啊!哦!”


    商衾寒的板子跟長了翅膀似的,乓乓地敲上來,“我在問你什麽?”


    風行可真是怕了。小師叔多好麵子的人啊,自己都站在這裏,還能被父親打得叫出來,可知是打重了。他這會兒右手還火辣辣地疼呢,別說父親那下死手的板子敲在小師叔身上了。


    景衫薄可真是摸不著頭腦,嘴裏隻好胡認錯,“我錯了,我不該連夜補讀書筆記,我不該想著蒙混過關,我錯了。”


    “鏗鏗”兩響,商衾寒用板子拍了拍桌案,“趴下。”


    景衫薄下意識地回頭掃了一眼風行所站的角落,又覺得丟臉,連忙把頭轉回來,小聲求道,“大師兄――”


    風行上前一步,“父王,孩兒還要去營地看受傷的將士們――”


    商衾寒輕輕揮了揮戒尺,不讓他說下去,卻隻是望著景衫薄,景衫薄小聲求他,“大師兄,小夜真的知錯了,你饒了小夜吧。”


    商衾寒隻是將手中的戒尺指向桌麵,景衫薄如今連耳朵都是燙的了,可看著大師兄,卻覺得他一點鬆動的意思都沒有,隻好再討饒,商衾寒微微一笑,“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你問問風行,再求一句是什麽下場?”


    景衫薄身子一顫,終於低下了頭,乖乖走上前,伏在案子上。商衾寒叫兒子道,“渙兒,你過來。”


    “是。”風行尷尬死了。


    商衾寒將戒尺隨手放在景衫薄屁股上,“告訴你小師叔,為什麽罰他。”


    景衫薄這下可是裏子麵子都沒了。


    風行怕小師叔難堪,也盡量讓自己的語聲正常些,“小師叔從昨夜補筆記一直到現在,不能算是一天,應該說是三個時辰。”


    商衾寒點頭,“不錯。行軍打仗,戰機稍縱即逝,三個時辰和一天豈止是謬以千裏。若這也是一天,剩下的時日,多少兄弟都死在戰場上了!”


    風行連忙低頭,“孩兒謹記父帥教誨。”


    商衾寒隻是拿起戒尺拍了拍景衫薄的屁股,“現在知道了?”


    景衫薄哪能想到這麽刁鑽的地方,可又不敢不應,如今更加之又羞又急,隻在喉嚨裏隨便卷了個“是”出來。


    商衾寒順手抓起戒尺,重重地一下,厲聲道,“你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嗎?”


    景衫薄嚇了一跳,就聽商衾寒吩咐,“風行,給我拿軍杖過來!”


    風行連忙跪下,“父帥息怒。軍杖那麽重,會打壞人的。”


    商衾寒掃了他一眼,“不遵將令,又該怎麽罰?”


    風行咬住了唇,“是末將的錯。我馬上去領三十軍棍。”


    景衫薄一下就跳了起來,“大師兄你不講理!風行不過是求一句情,那也是家法,又為什麽要打他!你天天跟我講不遷怒不貳過,你這樣對風行,難道他就不難過嗎?”


    商從渙可真服了這位小師叔闖禍的本事了,可如今也不敢勸,隻是道,“軍令如山。是渙兒造次了,父帥罰得對。小師叔不必擔心我的。”


    商衾寒看了兒子一眼,小小的一個人,低低跪在地下,今天本來也不是他的錯,倒也實在可憐,可他說出的話便從無更改,此刻隻是道,“你小師叔有一句話沒說錯。就算你犯錯,也是家法。晚上你到我這裏來,領二十藤杖就是了。”


    “是。謝父王,謝小師叔。”風行低頭叩謝。


    景衫薄猶自不滿意,“說一句話就打二十藤杖,風行難道不是親生的嗎?


    商衾寒看了兒子一眼,親自扶他起來,“就因為風行是我最重視的兒子才要嚴加管教。他的一言一行,都關係到整個大梁的安危,便算是嚴酷,也隻好苛責了。”


    商從渙垂手,“孩兒明白。”


    “去吧。你小師叔既然不許用軍杖,就給我把藤條拿過來。記得,蘸飽了水的那一根――”他看了一眼景衫薄,“敢跟我論家法,我就讓你知道一次,什麽才是家法!”


    景衫薄可是從來都知道什麽才是家法的,可這飽蘸了水的藤條咬到屁股上,他可是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了,風行早已出去,商衾寒最後一點臉麵也不必留給他了,一個屁股兩截腿剝得赤條條的,就等著這根恐怖的刑具幫他不聽話不記打的屁股上色了。


    商衾寒平素慣得他無法無天,可這家法打起來,也是無疼無愛,如今景衫薄的屁股上已經挨了齊齊的十記藤條印子,高高的一條檁子腫得都要爆出血來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景衫薄雖然從不認為自己是好漢,可這眼前虧也是不敢吃的,起初肚子裏憋著氣還敢扛著,三五下藤條一下去,就知道自己的屁股沒有大師兄的手硬了,“大師兄我錯了,我再也不敢頂嘴了,我再也不敢不讀書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饒了我吧。”


    商衾寒根本不理他,徑自抽完了二十下,景衫薄的屁股已經沒有一塊好地了。


    如今好容易趕上大師兄罷手,景衫薄覺得屁股都變成了小溪,那一溜溜的血就往下流吧,卻連口氣都不敢喘,商衾寒突然開口,“為什麽打你?”


    景衫薄一愣,屁股上的疼都像是被凍住了,想了半天,“我不該當著風行對大師兄無禮,不該到處管閑事不讀書,不該連夜補筆記蒙騙大師兄,不該不聽大師兄的話,不該――”還不該什麽呢,真是想不出了。


    商衾寒這一次卻是拿起了板子,“沒有了嗎?”


    景衫薄拚命地轉腦子,可就是想不出來,可大師兄這樣問,肯定就還有別的,他什麽都不敢說,就在那自己琢磨,琢磨來琢磨去,還是沒個結果,正猶豫著,屁股上就挨了重重一下,“看來剛才的藤條是白挨了,咱們換板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是故意的啦,是今天早晨起遲了,呃――


    大師兄發起火來不溫不火,但是小夜的屁股要著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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