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晉樞機是握著商承弼的手上朝的,他穿著一件朱紅的交領袍,卻是披發左衽,自楚人歸降之後,再也沒有人敢著這樣的衣飾。[.超多好看小說]如今他便大大方方地將手搭在商承弼手背上,商承弼小心得扶著他,說不出的珍視。“有事早奏――重華小心。”他連著說了八個字,前半句冷得像冰,後半句卻溫柔如水,眼看著晉樞機在他身側坐好,商承弼才重新坐上禦案,睥睨眾臣。


    “皇上,皇後汛情嚴重,沿河百姓流離失所,上次發下的賑災銀也是杯水車薪,請皇上聖裁。”無論什麽時候,正事永遠是第一位的,戶部尚書陳莊啟奏。


    商承弼眉峰微蹙,“不是才撥了三十萬兩銀子嗎?”


    “大災之後必有瘟疫――”


    這次商承弼還沒等奏完就火了,“瘟疫,又是瘟疫!朕養著太醫院是做什麽的,還沒有方子出來嗎?”


    “臣等萬死。”太醫院眾臣連忙跪地謝罪。


    晉樞機掠發輕笑,目光流盼,“怎麽發這麽大脾氣,你也知道,遇上黃河大水,三十萬銀子扔下去,連個水漂都打不起來呢。”


    “一群廢物!”商承弼將目光轉向於同勳,“太傅有何良策?”


    “老臣無能,聖天子英明,請聖上決斷。”於家樂得做縮頭烏龜,將石頭原拋給商承弼。


    商承弼望著滿朝文武,“除了和朕要銀兩,有其他人能想出救災的辦法嗎?”


    滿朝肅然。商承弼早知道這群人說不出什麽來,不過他天縱英明,倒也不用別人出主意。商承弼這人雖然算是刻薄寡恩,恣睢狂誕,但到底不是個置黎明百姓於不顧的昏君,他執掌大梁九年來,倒是國庫殷實,倉廩充盈,他不在乎花錢,卻在意錢花在什麽地方。是以,看著群臣啞口,他隻隨意點了點頭,王傳喜立刻送上一份折子,商承弼打開奏折,“清河郡一千二百兩,沛東郡兩千兩,紹庭郡七百兩,永安郡三千四百兩。[.超多好看小說]永安在皇後下遊,受災嚴重,撥上個三四千兩倒有有理,這沛東郡比清河郡小了一半還不止,朕前年還撥了銀子修建堤壩,怎麽今年汛情如此嚴重?”


    商承弼甫一開口,陳莊立時麵如土色,隻跪地叩首。


    晉樞機卻在這時笑了起來,尾音上揚,笑中帶嗔,“駕驂,你好不講理,你問陳大人,陳大人又怎麽敢回答你呢?”他眼波如雲,“是嗎?太傅。”


    於同勳深吸了一口氣,他早都知道,晉樞機今日是衝著他來的。


    商承弼合上了賬冊,“五年前,北狄犯境,王叔出兵楚州,無暇東顧。於大將軍以花甲之年掛帥,親自帶兵,所謂廉頗雖老,忠心可鑒,替朕退敵。功成回朝,不求封賞,對朕言道,敢有一埋骨之地。朕銘感於衷,便將清河郡賜予鎮國大將軍作為封邑――太傅。”


    “老臣惶恐,請皇上治老臣失察之罪,隻是家父年邁,請皇上開恩。”清河郡是於中玉的封邑,於中玉年事已高,自然由於同勳主理其事。於同勳倒是幹脆,一句失察,將坐贓之罪推得幹幹淨淨。


    晉樞機輕笑,“既然是鎮國大將軍的封地,受了災,地方上要照顧些也是自然的。於太傅年事已高,此等小事略有失察,駕驂,咱們別同國丈計較。”他先稱於同勳為太傅,此刻卻牢牢扣住國丈兒子,於同勳知他意指皇後,卻不明白他究竟要什麽。


    商承弼不語。


    晉樞機晃了晃腰,“坐得可腿真酸。”他說著就將手伸出去,商承弼輕輕握住他手,讓他向身側靠了靠,晉樞機自然而然地便趴在龍案上。地下人頭幢幢,跪得膽戰心驚,他卻還要埋怨坐得不舒服。商承弼輕輕握住他紺發,用手指細細梳理,晉樞機像隻貓兒似的膩在案子上,他二人竟將這朝堂當成了內室,全然不將群臣放在眼裏。[.超多好看小說]


    商承弼擁美尋歡,陳莊卻是心驚膽戰,他向來知道當今天子見微知著,明察秋毫,料想貪下賑災銀之事恐怕已經泄露,此刻惟有叩頭謝罪,“臣無能,臣受下屬蒙蔽,竟全然不知此等徇私舞弊之事,請皇上治罪。”


    晉樞機此刻已坐了起來,隨意玩著商承弼的朱筆,“徇私舞弊?陳大人給自己定的罪可真輕啊。”


    陳莊此刻根本不敢抬頭,可隻聽晉樞機那甜膩中含著三分驕縱,驕縱中又帶著五分譏嘲的聲音觳觫不止。這人的嗓子,就像是中過魔。明明是要挾,卻好聽的讓人心都酥了,也難怪皇上為了他,連整個後宮都丟了。陳莊穩住心神,“臨淵侯不要信口雌黃。”禦案是空的,他伏身叩首,自然能看到晉樞機露出來的衣擺,此時意蕩神馳,一句話說得是毫無底氣。


    晉樞機卻突然坐了起來,“看來,我的影衛查到陳大人中飽私囊,貪汙賑災款的事是冤枉的了。”


    “皇上明察!”貪汙賑災款是多重的罪名,陳莊豈能任由晉樞機定罪。他是收受了三萬兩銀子的賄賂,可是絕不是賑災款。


    晉樞機眨了眨眼睛,“是嗎?”他說著就將商承弼的手拿上來,朱筆未曾蘸墨,在他手背上不輕不重得搔著,“陳大人不肯認呢,怎麽辦?”


    商承弼輕輕搖頭,目中滿是寵溺,“你又調皮了。”


    “是啊。我病了這麽些日子,已經好久沒什麽新鮮的玩法兒了。”他說到這裏,卻是刻意不說下去,反是看著跪在隊列靠後的一個中年人,“郝侍郎,既然陳大人覺得冤枉,你就把他收受賄賂的證據拿出來吧。”


    那位郝侍郎似是早有準備,先像商承弼告罪,而後小心翼翼地扯開了官服夾裏,卻是拿出了一袋珍珠,“回稟皇上、侯爺。這件官服每逢休沐都會由部內統一清洗,那一日洗過送到微臣府上卻突然重了許多,微臣原有不解,可急於上朝,也未曾放在心上。可自那日之後,朝廷的賑災款項,每一縣、每一府卻都調整了賬目,微臣大為不解,於是向陳大人請教。陳大人卻道,一觳的珍珠,還不能封住你的嘴嗎?微臣這才知道,原來大家都收受了賄賂。這是從前定下的單子,這是事後的單子,請皇上過目。”郝侍郎又送上兩份賬目。


    晉樞機微笑道,“皇上和我都不看了,傳給各位大人看看吧。”


    偌大的朝堂,噤若寒蟬,傳閱賬目時也無人敢細看,堂下人人自危,等那兩份清單最後傳到陳莊手裏,陳莊已是兩股戰戰,哪裏還敢再看呢,隻是叩首道,“皇上明察,微臣收受賄賂有罪,可是,那絕對不是賑災款,隻是受災各鄉的例行孝敬――”


    “孝敬?這些郡縣掌管為人父母,他們是百姓的父母官,陳大人是卻是他們的父母官啊。”晉樞機根本不容他說完。


    “微臣罪該萬死,還請皇上明察!”陳莊連連認罪。


    晉樞機將那一袋珍珠都倒在禦案上,“成色真不錯呢。隻是封口,便如此大手筆,難怪皇上幾番撥了銀兩下去,賑災濟民之事卻是毫無起色。皇上心係蒼生,你們卻中飽私囊――”他一起手就將案上的珍珠全掃了下去,“聖恩蒙塵,該當何罪!”


    商承弼這時才緩緩抬起頭來,卻是望著於同勳,“太傅,陳莊是定國公的門生。於家三代,公忠體國,朕不願因為一二小人寒了老臣的心,賑災之事,不知太傅有何高見啊?”他話說得很客氣,可於同勳也知道,商承弼現在這麽問,就是讓你將功贖罪的意思。


    於同勳雖不忿,卻不得不出來應承,“老臣愚昧,險些鑄成大錯。我於氏一門蒙受聖恩,更當為君分憂。臣願捐出白銀十萬兩,以供賑災之用。隻是,聽說三江漲水,楚王卻能以一百二十萬兩黃金賑災,於氏雖也列侯,卻是萬萬不及了。”


    晉樞機唇角含笑,果然是老狐狸,竟要托我下水,當即笑道,“國丈果然忠義。於家出十萬兩,三代列侯,倒也不算太小氣。不過,我卻比你們大方。”他說到這裏便抬起頭,目光直逼於同勳,“太傅說,有一百二十萬兩黃金,不假。不過,不是我父王的,是我的。我大楚已經歸降,元亨錢莊,是我和駕驂的產業。十日前,我與駕驂拿出一百二十萬兩黃金,做此次賑災之用,卻不想,意外失竊。我與皇上日日憂心,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可靠的人把這金子取回來。今日看到太傅如此慨然仗義,於家果真滿門忠烈。既然如此――”他解下一枚玉佩,“我便以這枚玉佩相贈,請太傅的弟弟,靖邊王的高足於同襄於少將軍將這一百二十萬兩金子取回來,不知,太傅肯不肯借人啊?”


    於同勳本以為他隻是借賑災款之事打壓於家的門人故舊,卻不想,他算計的竟然是於同襄。他早知道晉樞機圖謀不小,可如今卻被他反將了一軍,“舍弟是於家子孫,自然任由驅策。隻是,此行籌款事大,卻另有一件緊要事。”他目中精光閃動,“黃河沿岸疫情嚴重,太醫束手,不知,小侯爺肯不肯借昭列公子救災呢?”


    “不行。重華重傷初愈,他要留在重華身邊。”商承弼根本不等晉樞機回答。


    “喵兒――”肅穆的朝堂突然傳出一聲貓叫。晉樞機握住了商承弼的手,“我沒事。”他站起身俯視群臣,冷冰冰的目光繞著每一個人身周轉了一圈才落在於同勳身上,“你以為各個都如你們這些朝廷肱骨一樣屍位素餐,我哥哥,恐怕已經救人去了。”他對那小貓招了招手,“桃兒,我們走!”


    作者有話要說:我果然是節奏慢死星人啊,還沒寫到虐


    不過,晉小貓身體剛好,還想讓他妖孽一陣子


    大家久等了


    文未校對,歡迎捉蟲,有錯必改,謝謝大家!


    最近蟲子很多,就想等有空全部看了一起改,抱~


    順便ps.


    頂頂,我不知道你還在不在,隻是我想很認真的對你說,謝謝!你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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