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疤臉哥是戲謔,徐陽跟胡凱旋則是有些恐慌,如果事先他們知道會鬧得這麽大,肯定不會把我帶到這裏來的。沒有人注意到,一直低著頭的我,雖然眉頭緊皺,憂愁溢於言表,但似乎……並沒有那麽害怕。


    我拿起一瓶子酒,用力的晃了晃,然後看向疤臉哥:“是不是我隻要砸了,真的就一筆勾銷了。”


    疤臉哥沒有想到我會這麽問,稍微愣了下,繼而說道:“我疤臉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道上的規矩我很講究,隻要你砸了,我絕對不會再難為你,以前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我心中衡量少許,眼神中湧出果決之色,我抬頭望著他:“好,我砸!”


    一言出,所有人都驚了,疤臉哥滿臉的戲謔消散,他可以感覺到,我明顯不是在說笑,心裏頭頓時就有些犯嘀咕,難不成這小子真有這種膽氣?而徐陽跟胡凱旋,則是難以置信的看著我,這表情,就跟見了鬼似得。


    沒有人知道,我其實有著自己的把握,雖然不多,但的確是有的。


    這種信心,來源於南哥,準確來說,是小時候我遇到的一件事情,那個時候南哥還沒有發跡,整日在社會上廝混,具體做什麽,我也不清楚,晚上的時候我們出去喝酒,卻被他的仇人堵住,那個時候的南哥,為了保護我,硬是抓起一支啤酒瓶砸在自己的腦門上,碎玻璃跟酒液散落的到處都是,成功的嚇退了那群人。之後我讓南哥去醫院,他卻笑了笑,說自己沒事,我不相信,摸了摸他的腦門,發現居然真的隻是輕微出血而已,這件事讓我印象深刻,一直記到現在。


    後來讀了書,接觸了網絡,我還專門查過這個問題,經過科學的論證,這件事情並不是不可行,但卻有秘訣。


    秘訣就是千萬不要用空的酒瓶,因為空酒瓶的內外壓強是一樣的,必須要要用沒有開過的啤酒瓶,最好在砸之前搖幾下,這樣的話內部的壓強會讓瓶子很容易碎開,而且到處飛濺的泡沫和瓶渣可以讓威懾力更加有戲劇效果。同時還有一點非常需要注意的是,千萬不能砸到天靈蓋以及頭側麵那些地方,這都是很弱的部位,砸上去非死即傷。正確的方法是啤酒瓶一定要瞄準對方的前額砸下去,因為這是人頭骨上最結實的部分。


    如果操作正確的話,可能會流血,但是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後遺症隻會是一點皮外傷!


    所以我此刻拿著酒瓶子,不住的搖晃著,在別人看來,隻會以為我是緊張,偶爾有懷疑的,卻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麽,終於,我停手了,看著渾濁的酒液,一隻手握住了啤酒瓶的前端。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大顆大顆的汗水順著額頭滾落,雖然我以前看過南哥砸過,自己也在網上查過相關資料,但這並不代表著,我就能絕對的放心,這就跟知道蹦極絕對安全,但是大多數人還是不敢跳是一個道理,要緊關頭,很多懷疑都湧了出來,我沒有試驗過,萬一是假的怎麽辦?或者是這啤酒瓶子,如果跟別的不一樣怎麽辦?我越來越緊張,握住瓶子的手,都變得濕漉漉,整個人仿佛要被汗水浸透!


    疤臉哥本來緊繃著的臉,再次展開,他舒了一口氣,笑吟吟的說道:“還是不敢吧,小兔崽子,老子差點以為你真的……”


    話音還未曾落下,我就舉起了瓶子,望著幽綠的啤酒瓶,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南哥的身影,我不信科學,不信網上的那些話,但我信南哥,因為我親眼看著他砸過,所以我終於克製住了一切憂慮,高高舉起瓶子,然後重重的朝著自己的前額砸了下來!


    在落下來的瞬間,我死死的閉住眼睛,酒瓶子跟額頭接觸的地方,出現了一股痛楚,但絕對要比我想象的輕得多,啤酒瓶砰的一聲就裂開了,酒液嘩啦啦的流淌下來,碎玻璃飛的到處都是,有那麽幾片,甚至濺到了疤臉哥身上,他的手臂,被玻璃劃破了口子,但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站了起來,眉頭皺著,死死的盯住了我。


    我睜開了眼睛,額頭炸裂的痛楚,讓我的嘴角陣陣抽搐,但心裏,卻是喜悅的,隻是疼而已,並沒有想象中滿頭是血的畫麵,如此說來,我是成功了。


    受到了鼓舞,我拿起了第二支啤酒瓶子,一邊搖晃著,一邊說道:“還有十一支!”


    砰!


    又是一下,在我的額頭落下,冰涼的酒液滑落之時,我嗅到了血腥味,伸手一摸,流血了,實際上就在我砸下去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我砸的有點歪,並不是完全在額頭,相比於頭骨最堅硬的額頭,其他地方,無疑脆弱的多,於是我流血,也就合情合理了。


    我拿起了第三支啤酒瓶,使勁搖晃著,將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這件事情上,因為我知道,不能再有半點差錯了,卻沒有注意到,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胡凱旋跟徐陽等人,幾乎是陌生,他們看著我,就像是看著陌生人,或者用外星人來形容更加貼切一點。


    至於疤臉哥,他的目光沉凝,誰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接二連三的碰撞聲響起,我發現,當一個人全身心的沉浸在一件事情的時候,真的可以忽略外界的一切,當我機械的開始搖晃酒瓶子,重重的砸下,重複著這個流程的時候,忽略了別人的感受,更忽略了自己的痛楚,如果此刻有一麵鏡子,我定然可以發現自己通紅的雙眼之中布滿了血絲,渾身都濕漉漉的,血跡跟著碎玻璃碴子衝刷而下,猙獰無比。


    畢竟我不是專業表演這個的,總有差錯,幾次偏移,幾次碎玻璃劃破肌膚,都讓我平添了傷口,我變得暈乎乎的,額頭甚至都麻木了,就跟喝醉酒似得,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在我摸索著下一個酒瓶子的時候,卻奇跡的發現,桌子上已經空了,我的意識回歸,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完成了目標,我這個時候才感覺到頭痛欲裂,伸手去觸摸,卻疼得更加厲害,如果不是靠著牆,我肯定倒了下來,視線也模糊了,我看向朦朧的外界,看到了徐陽跟胡凱旋的驚慌,在我眼神望過去的時候,他們露出了恐懼之色,接連退後了幾步,就跟見到了什麽怪物一樣,我又去看疤臉哥,勉強說出一句話:“我可以走了嗎?”


    他眼裏閃過一抹深邃的光芒,點了點頭:“悉聽尊便。”


    我推開門,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外麵,依然是那副情景,賭博的賭博,喝酒的喝酒,有人看見了我,也隻會以為是個喝多的人。


    眼皮子有點沉重,好像隨時都要閉合,我感覺很累,很疲憊,想要隨便找個地方睡一覺,然而潛意識裏,有一個聲音卻在告訴我,不行,你不能睡。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身邊多了兩個人,居然是胡凱旋跟徐陽,他們一左一右攙扶著我,臉色煞白:“緣哥,去醫院,我們送你去醫院!”


    我掙紮著,把他們推開,卻差點摔倒在地上,閉著眼睛,我緩了一陣,才終於邁開步伐。


    我走出那條讓我陷入噩夢的巷子,就在霓虹燈照耀的地方,我看見了一家早就已經關門的奶茶店,而奶茶店門口的台階上,有一個靜靜坐著的姑娘。


    我終於閉上了眼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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