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後一天,盛夏徐徐落下帷幕,最後的炎熱在傍晚時分燃起火燒雲,將天空燒得一片熾烈。位於英國南部的玫瑰石莊園被美麗的夕照裝點得富麗堂皇,而華麗的大理石牆內,一場盛大的酒宴正在舉行。


    悠揚的旋律從年輕的琴者指尖流瀉而出,身著華貴禮服的男女巫師們穿梭於大廳美侖美奐的光線中,熱切地相互攀談著。


    盡管,他們當中許多人今晚是第一次見麵。


    清脆的碰杯聲此起彼伏,同時響起的有英語,法語……和德語。


    “這將是近幾個世紀以來最大的盛會。”


    “我同意。可是也不能忘了魁地奇世界杯。”


    “世界杯四年就會舉行一次,可三強爭霸賽中斷了多久?我記得距離最近一次失敗的嚐試,已經一百多年過去了。”


    “請問――”


    一個聲音輕輕響起,恰到好處地吸引了人們的注意。“為什麽那次嚐試會失敗呢?”


    人們有些驚訝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英國姑娘。她漂亮的臉蛋上描著精致的妝容,但仍是難掩那分青澀的稚氣。“你是霍格沃茲的――”


    “曾經是的。我已經畢業了。”少女微笑補充,提起裙擺向眾人矜持地行了個禮:“請恕我冒昧,還沒自我介紹――我是盧克麗迪亞?布萊克。”


    “噢!原來是布萊克家的千金。”


    “所以,我已經不是在校學生了,那麽――我可以知道麽?雖然我弟弟還在霍格沃茲就讀五年級,不過我保證,一定會對他保密的。”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人們便笑起來。


    “當然,我美麗的小姐。其實明天晚上你的弟弟就會知道了,霍格沃茲的校長會在開學晚宴上對全校宣布這件大事。”


    “至於你的問題――三強爭霸賽始創於七百年前,由英國的霍格沃茲,法國的布斯巴頓,和德國的德姆斯特朗每五年輪流舉辦一次,是歐洲這三所最大的魔法學校之間的一種友誼競爭。大家也一致認為,這是不同國家之間年輕巫師們建立友誼的絕好方式…可是後來,死亡人數實在太多了,以至賽事不得不中斷了。幾個世紀以來人們也曾多次嚐試恢複爭霸賽,遺憾的是,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那麽您怎麽能肯定,這一次就一定會成功呢?”少女偏頭問道。


    對方不巧正是英國魔法體育司的官員,聽到這樣的質疑略有些不愉,但還是耐心解釋:“這個夏天我們做了很多工作,包括法國和德國在內,三方魔法部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為的就是確保賽事能順利進行,不讓任何一名參賽的勇士遇上生命危險。”


    少女聞言,頷首表示讚同,然後微笑著舉起了酒杯:“各位辛苦了,我們布萊克家族衷心祝願這場盛會圓滿舉行。”對方的香檳方與她一碰,她忽然又提高了音量:“不過我認為,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在主辦方――我聽說,這次的爭霸賽是由德國的格林德沃先生一手促辦的,相信以他的魄力與能力,確保賽事的全程順利是非常輕鬆的事情。隻是……不知道,格林德沃先生為什麽會將主辦場地安排在霍格沃茲,而不是德國的德姆斯特朗呢?”


    她自語般輕聲說完最後一句,秋水似的眼眸已狀似不經意地瞟向了大廳另一側。沒見到那個期盼已久的人,就露出幾分失望的神情來。


    此時聚在這角的巫師大多是英國人,其中魔法部的就有三個,聽她這樣說,似乎魔法部的努力根本不值一提,氣氛便有些尷尬地冷了下去。然而對她的話,始終沒人提出反對。


    這一幕落在近旁一個黑發男巫的眼中,日耳曼特有的深邃五官攜上了幾分冷峻的清寒。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少女一眼,右手舉起高腳杯,剛好擋住了唇邊浮現的那抹嘲諷笑意。


    不遠處走來魔法部部長齊齊格,自身後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爾斯,來這邊,我有個法國的老友想要認識你。”


    香風陣陣,一位穿著華貴的美婦填補了他離開的空缺。同在場的巫師寒暄幾句之後,便拉著少女匆匆踱到一旁。


    “我的孩子,見到他了嗎?”


    少女咬唇搖了搖頭。


    “媽媽,他今晚一定會出現嗎?”


    “別擔心,你爸爸早打聽好了,格林德沃格外重視這次的三強爭霸賽,不會不出席今晚的宴會的。這座莊園早已歸入他名下,可能是有些私事,耽擱了吧。”


    少女輕輕吐了口氣。卻忽然又著急地:“爸爸呢?他上哪兒去了?”


    “遇上馬爾福家的人了,聊兩句。”婦人憐愛地攏了攏她精心打理的鬢發,笑著說:“瞧你急的…放心吧,你爸爸答應過,格林德沃一來,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為你引見的。[.超多好看小說]”


    兩朵紅雲浮上臉頰,曾經的斯萊特林嬌嬌女羞赧地垂下頭。


    片刻之後再抬起來,眼中閃爍著勢在必得:“格林德沃,他是我的。”


    早在半個月前,自魔法部部長齊齊格的莊園中見到那男人的第一眼,她就對自己發下了這樣的誓言。盡管時間匆忙對方沒曾看她一眼,可是他從前的事跡早已被她耳熟能詳,而他英俊不鑄的身影更是在眼前揮之不去,於是就在昨天,這位布萊克家的千金去到了她父親的書房,拿出了十七年來從未有過的誠懇與渴望。


    “爸爸,請幫助女兒,幫助我得到格林德沃。”


    美豔的婦人一手端著酒杯一手輕輕摟了摟她,微笑著驕傲地揚著下頜:“我的盧克麗迪亞如此美麗,加上我們無人能比的顯赫家世,沒有哪個男人能逃過對你的愛情。”


    她自信地笑了。


    所以,身後突兀出現的喧嘩並沒有影響她的好心情。


    “讓我進去,我有要緊事必須立刻見到主人!”


    附近巫師紛紛側目。


    看見對方高聳的鼻梁和黝黑的皮膚,盧克麗迪亞鄙夷地撇了撇嘴。


    阿拉伯人。


    在歐洲人心中這些人是貧窮與落後的代名詞,而對於古老的貴族家族而言,是絕對不屑與這類人交往的。


    盤在頭頂的頭巾還沾著爐灰,風塵仆仆的一身十分狼狽,一看就是通過飛路網幾經周折到達的這裏,說不定其間還經過長距離的幻影移形。


    他是不知道矜持這兩字該怎麽寫吧。


    如此高檔的酒宴,怎麽能讓這些不入流的角色混進來?


    然而,拱門外的守衛似乎並不這樣想。湊近了,猶疑地小聲問:“你說……主人?”


    對方隻是漲紅了臉急切低吼:“真的是十萬火急!”


    守衛還想問什麽,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搭上了肩膀。


    “可以了,做事去吧,這裏有我。”


    盧克麗迪亞好奇地張望,隻見這位與魔法部部長關係匪淺的黑發男巫皺眉向拱門外邁出幾步,便同那阿拉伯人說道:“你怎麽到英國來了?我不是讓你去接――”


    後麵的話被對方飛快的一句低語打斷了。眼見那張沉穩的麵孔竟現出了極度震驚的表情,少女不由得向門邊挪了挪。


    就聽見阿爾斯變了腔的聲音:“他真是這樣說的?!”


    “千真萬確。這是他留的字條,我一看到就趕過來了。”


    沾滿爐灰的手剛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就被一把奪了過去,拿到對光處細細辨認。盧克麗迪亞踮足了腳,也沒看清那張不像羊皮紙的紙張上龍飛鳳舞寫的是什麽。


    “派人跟著了嗎?”


    “派了。我把開羅附近的全派去了。”


    阿爾斯回頭望了眼大廳,隨即用力握了握對方的肩膀:“你現在立即回去,繼續增派人手,切記不要跟丟――也千萬別被她發現。我馬上通知主人。”


    說罷,就拿著那張紙條大步走回大廳。


    而大廳的另一側,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的男人已將盧克麗迪亞的心神全部吸引過去了。


    不僅是她,在場所有巫師在男人現身的那一刻,全都不由自主地將視線紛紛投注到了他身上。


    他似乎天生就有這種能力。


    閃耀著黃金般色澤的長發恣意地流淌在寬闊的肩上,簡約的黑色禮服極好地修飾出完美的身形,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香檳,緩緩步入場中,舉手投足優雅無比更透著十足的張揚。


    張揚的是氣場,也是他渾然天成的領袖氣質,總是頃刻奪取全場的注意,又叫人不敢直視。


    數名巫師主動上前寒暄,都是場中最有身份的人。


    盧克麗迪亞焦急地尋找自己的父親,一麵越過攢動的人頭留戀著男人的身影。那雙狹長的冰藍色眼睛有著攝人心魄的魅力,不經意淡淡掃來的目光,隻一眼,就叫人幾乎窒息。


    她的雙手早已捂上心口。她想尖叫。


    想要占有這個男人,想要被他占有。


    齊齊格的嘴巴在眼前一開一合,他說了什麽,蓋勒特基本沒聽進去,隻端著香檳偶爾地淺啜一口。


    實際上,他心情很糟。


    就在剛才,他與昔日的好友結束了一場並不愉快的談話。那個擁有湛藍眼睛的男人在今天突然反悔,拒絕了一個月前曾答應他的要求。


    “很抱歉,蓋勒特,這件事我無法替你辦到。把所有學生的名字全都投進火焰杯,這太冒險了,誰也不能保證篩選出的三個人一定能勝任那三場危險的比賽。(.好看的小說)如果選中的是低年級的巫師,學校無法跟他們家人交代。”


    “你的擔心是多餘的,火焰杯隻會選擇有資格參賽的人,這一點我可以保證,尼可也可以。火焰杯在他那裏放了整整一個月,難道你懷疑尼可這方麵的能力?”


    “……對不起,我實在做不到。”


    他不願勉強對方,最後說道:“好吧。我會讓別人去做。”


    豈料卻引起了更激烈的反應。


    “不行!我不能讓你這樣做。如果你一意孤行,我隻能將這件事公諸於眾。”


    自從戈德裏克山穀一別,阿不思就一改過去相處的態度,很多時候甚至強硬得讓人難以理解。他可以遷讓他,在需要的場合顧及他白巫的立場,唯有眼下這件事,他是如何也不可能退步或放棄的。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的好友,甚至體貼地提醒對方:“你打算怎麽說?這種事沒有證據,你覺得有人會相信你?”


    “你隻是想找出那個人,我可以遵照當初的約定,把她的名字投進火焰杯――silber也好淩銀也好麗莎?雪萊也罷,無非就是這三個名字。不需要將真正的學生也牽扯進去。”


    他的好友依舊在堅持,卻不知他早已打定主意。


    “我理解你的顧慮,但是我不能放過一個萬一。”他如是說道。對那個女人,他永遠是這樣的態度。


    然而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從他身邊逃走,被人帶走。一個月前在巴希達?巴沙特家中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找回她的迫切被未知的威脅空前加劇。可是阿不思不能理解。


    又或者理解了,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不願嚐試接受。


    “我可以讓你進入霍格沃茲,這是我能做的極限。前提是你保證不會傷害任何一名學生。”


    “我沒有理由傷害你的學生。可是這不夠,阿不思,你不了解silber,她是個詭計多端的女人,究竟會以什麽身份什麽相貌混進學校,我完全沒底…我已經錯過她一次了,她就在我麵前,我卻沒能將她認出來。這樣的事可能發生第二次,第三次…我不能僅憑直覺去找她。唯一能確保萬無一失的隻有實力――隻要她在霍格沃茲,火焰杯選出的三人中肯定有她,一旦契約形成,她將不得不現身參加比賽,隻有這樣我才能將她找出來。”


    他雙手撐在紅木長桌上,高大的身體籠罩出一方巨大的陰影。任誰都能從他低沉的聲音中聽出不能掩飾的無奈。


    阿不思沉默地凝視他很久。


    “你憑什麽斷定她會去霍格沃茲?那隻是一所古老的學校,除了知識沒有別的價值。”


    聞言,他偏過頭,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苦笑。


    事實上,他對此毫無把握。曾經萬般不願silber去霍格沃茲,如今他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那裏。


    “從很早以前開始,她就堅信,那所學校有她想要的東西。”他這樣答道。


    “是什麽?”


    “抱歉,我不能說。”


    “那麽你至少可以告訴我,她到底是你什麽人?讓你回到這兒,這個十六年前離開了就沒再回來的國家,不惜一切代價隻為找到她?!”


    阿不思有些過分激動了,他不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回答我!蓋勒特。”


    ……silber是他什麽人?


    愛人。亦或是親人。


    他皺起眉,認為這兩個都不合適。


    當感情複雜到對她的程度,簡單的稱謂已成為一種累贅。


    “最重要的人。”他最後這樣回答。


    阿不思離開得十分匆忙。


    會客室門邊的波西米亞花瓶被帶倒,咣啷一聲碎於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小精靈克裏斯從門外進來,朝地上看了眼,身後飄著一套黑色禮服。


    “主人,六點三刻了。”


    他想起還有場晚宴需要出席。


    嚴格來講,他已有許多年不曾在公眾麵前出現,尤其這裏是與德意誌關係微妙的大不列顛。


    例就是拿來破的,一次又一次。


    新上任的法國魔法部部長攜著家眷在作自我介紹,眼神裏有幾分討好,還有幾分畏懼。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個子法國人。他的前任辭職於三個月前,與被扶植上位的齊齊格不同,他是由法國民眾投票選舉上台的。


    他對法蘭西這個民族毫無興趣。


    冰湖似的眼睛微微眯著,緩緩掃過聚在身周的一幹巫師。這些全歐洲舉重若輕的人物。


    最後還是停在了齊齊格身上。阿不思拒絕的事,就交給他去辦吧。


    至於是否真的會被好友“公諸於眾”,他不在乎。


    他的仆人阿爾斯有些吃力地從人群外擠來,隻得一隻胳膊的年輕人被不斷湊上的重量級人物擋在了外麵。蓋勒特抬起隻手,周遭的嘈雜安靜下去,同時自動讓出條路來。


    阿爾斯什麽也沒說,直接將那張字條遞了過去。


    麻瓜的紙張較羊皮紙略顯滑膩,打開之後,上麵的德文倉促而潦草。


    “無論是誰來接我,以下的話請立刻傳達給你們的主人:


    淩銀來了。


    我會盡力拖住她。


    你快來開羅。”


    沒有署名。


    他抬頭,阿爾斯沉聲吐出一個名字:“成龍。”


    盧克麗迪亞失望地挽著自己的父親,大廳中已不見了那個男人的身影。他隻出現了不到十分鍾,就又匆匆離開了。


    魔法部的官員在臨時搭建的主席台上說著祝酒詞。那本該是他的位置,而今晚他的舞伴除了自己不可能是別人。可是這一切都因為他的突然離場變成泡影了,她甚至沒機會和他說上一句話。


    高腳杯澄亮的水晶倒映著一張失神沮喪的臉。他不是格外重視這次的三強爭霸賽嗎?難道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總會有機會的,他已經很長時間沒回德國了,隻要他在英國,爸爸準讓你見到他。”她的父親低聲安慰著她。


    “如果他回去了呢?您能帶我去找他嗎?”


    她急切地問著,少女的心早已飛過重洋,飛向了那遍鋼鐵似的國度。那張青春的臉上滿是期待,叫看到的人不忍拒絕。


    然而,她的父親不得不搖頭。


    “他常住的地方叫奧塞西,那座城堡,已有很多年不許人踏入了。”


    埃及,開羅。


    魔法部部長辦公室。


    蓋勒特長腿跨出壁爐,兩名等候多時的聖徒立即迎了上去。他片刻不停地走出辦公室,對這間充滿濃鬱埃及風情的寬闊房間未看一眼。


    “人在哪?”


    “快到城南了,成龍說目的地是薩卡拉舊址。”


    “有沒有發現你們?”


    “沒有。小姐好像病了,精神不是很好,我們的人一度離得很近,她始終沒有察覺。”


    出了魔法部,夕照燃得正熾,頭頂雲卷雲湧一派火紅。男人仰起頭,眯眼看了眼天空。冰藍色的眼瞳燒起炙烈的火,唇緊抿著,大步走入奔流的人潮。


    一個小時前。


    從嘈嚷的火車站出來,silber反複看了看手中的票。


    本哈――開羅。


    她沒上錯火車。


    可眼前的景象完全無法與記憶重疊。如果不是行人極具異域風情的穿著和那座高聳入雲的古埃及標誌方尖碑,她幾乎以為自己到了意大利的威尼斯。


    到處都是水。還有船。


    星羅網布的河道覆蓋了整座城市,五千年的雄偉曆史就沉澱在奔湧而過的尼羅河河底,開羅已不是當初的那個開羅。


    不變的隻有無法幻影移形。


    silber滋味複雜地站上河堤,向四下望去。


    這是一九四一年的夏末,二戰的戰火早已燃遍亞歐非三個大陸,卻一直回避著沒有染指這裏。經曆過三年前那場浩劫的人都說,這是被真主詛咒過的土地。


    而苦難賦予了它奇特的祥和。


    白鴿依舊自由地翱翔在藍天,人們忙碌地經營著或平凡或偉大的生活,就像在沒有戰爭的和平年代。


    上天總是這樣該死的公平。


    一個阿拉伯男子撐船靠近河堤,操著生硬的英文邀請silber上去。她從恍惚中回神,歉意地拒絕了。


    “對不起,我沒有錢。”


    黝黑的臉上露出片刻訝異,他以為這個身著襯衫長褲、頭戴鴨舌帽的外國人是一名清瘦少年。


    “小姑娘,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家去吧。”男人善意地說。


    “好的,謝謝您。”


    小船同來時一樣緩緩駛開了。清澈的河水打著旋兒,與狹窄的街道緊密貼合,曲折地通向未知的地方。silber兩手插|入褲兜,慢慢走入擁擠的人潮。


    手持鍍金權杖的雕像們靜立於人們頭頂,從黃白相間的建築群上安靜地觀看落暮前最後的喧囂。在這座各種膚色來往交融的古城,誰也不會留意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異國少女。


    戴著亞麻色鴨舌帽的silber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纖瘦的背脊倚靠在街邊潮濕的石牆上,仰著頭,兩眼在層次琳琅的店麵招牌間甄別尋找。


    她需要一個住的地方。


    隨身攜帶的空間儲存袋裏有一把掃帚,一根魔杖,一枚嵌著複活石的戒指,和一身換洗的衣物。這些是她的全部財產。英鎊還剩五個,省一些,或許可以度過今天。


    而明天。silber不去想明天。


    錢是很久前湯姆塞進她袖珍袋的。他說:“我怕你哪天迷路,不小心餓死在外麵。”


    他的嘴總是這樣毒,就像他的謊言。


    她是不會餓死的,卻也本能地知道,這具一度病逝的身體時日不多了。


    盡管,最後的期限是明年一月。


    幾個月和幾天,沒有分別。想見的人不敢見,隻能夜夜在夢中叫他的名字,然後從可怕的噩夢中滿身冷汗地驚醒。薩卡拉,薩卡拉,在一座座陌生的城市間漫無目的地流浪,直到這個地名在心中越來越清晰,於是她來了。


    這是她曾死去的地方。也是兩人的記憶中止的地方。


    她想在生命終結前再看一看這裏,現在,冰涼的河水讓一切都變成了無法實現的奢望。


    她什麽也看不到了。


    坦露在帽簷下的臉失落而憂傷,她低垂著頭,穿過擠攘的人|流,走向街道的另一端。


    “單間八十鎊,雙人間一百二十鎊,套房兩百五十鎊……”


    涼棚下的黑板上寫著以埃鎊為單位的房價,方便來往的遊客比較和選擇。silber脫下鴨舌帽,拉住襯衣的袖口擦汗,暗自計算著匯率。持續不退的高燒讓她格外昏沉,於是在涼棚下的椅子裏坐下了。


    “抱歉,這間旅店已經停――”


    一個圓潤的男聲從身後響起,又在她起身回頭的瞬間倏地中斷了。強烈的日光讓silber的視線恍惚了片刻,等看清出現在旅店門口的人――那張典型的東方麵孔,她驀然生出種時空交錯的錯覺來。


    “成龍,今日實在對不住,將來有機會一定加倍補償你。”


    很久以前,她曾對昏迷在沙漠中的他這樣承諾。


    而三年後的今天,他們在這座麵目全非的城市再一次相遇了。


    她捏著汗濕的鴨舌帽,站在涼棚下看他,心緒激動又忐忑莫明。


    他的眉目與當年有了些不同,褪去了青稚的麵孔呈現出成熟而穩重的線條。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狼狽,不由有些慌張地扒拉了幾下稀稀拉拉的頭發,將幾縷汗濕的枯草一樣的灰發別到耳後,同時低下頭以躲避過分蒼白的臉。


    對方也在打量她,她想他的眼神一定是陌生的。怎麽可能認出呢?她早已不是當初的自己了。


    大家都變了。時間改變的又豈止是開羅。


    “對不起,打擾您了。我隻是路過,這就走。”她有些結巴地說著,舔了舔幹裂的嘴,嚐試對對方微笑。卻又莫名地想哭。一陣沙沙聲響,河風撥開門前茂密的盆植,露出了那兩幅青底黑字的字幅。


    “鴻雁影綽綽,


    似是故人來。”


    “為什麽要走?”她聽見他說。


    門前的人緩緩向她走來,他的眼中有著難以言說的複雜。像是怕驚動她一般,他安靜地問她:


    “你是要住店嗎?”


    *******************************


    聲明:(因為行文的關係以下內容不一定會在文中出現,為免給讀者造成困惑,特在此說明一下)


    幾個月前,為阻止silber被帶回奧塞西,以及今後被人認出來,湯姆以她為要挾,逼迫聖仆清除了蓋勒特的記憶,之後更親手抹掉了silber的。當時他們所使用的是“一忘皆空”。


    這個魔法是不可逆的。因此,對silber而言這部分記憶已經丟失了,不會再恢複,她並不知道那天在沙灘上具體發生了什麽。


    而蓋勒特在聖仆對自己使用“一忘皆空”之前,暗中將記憶抽離了出來(盛放在那個小瓶子裏)。回到奧塞西後,立刻利用冥想盆查看了這段記憶,所以他知道silber現在的相貌也有了找到她的線索。


    當時成龍還在奧塞西,由於一次機緣巧合,他看到了冥想盆裏的silber――雖然隻有匆匆一瞥。於是便有了剛才的一幕:在麵目全非的開羅兩人再次相遇,他把她認了出來。


    最後。成龍此前一直以“淩銀”稱呼silber,雖然陪這個昏睡不醒的姑娘聊天說話時他使用的一直是中文,但幾年時間過去,去過奧塞西的聖仆們早已習慣,故而看到他留下的字條便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因為,淩銀=silber。


    下章《世界盡頭》明晚七點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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