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月26、27、28日這三天,是全國研究生入學統一考試的日子,張超凡25日晚上早早睡下,為了這三天,他足足等待了三年半,明天將是他養兵千日的用兵一時。


    為了盡快進入睡眠,張超凡特意喝了一杯啤酒,此時鼾聲和酒氣正從他的鼻子呼出。


    28日中午,張超凡剛走出考場,就見學校宣傳欄內又鋪天蓋地貼滿新的考研廣告,立即引來下屆學生和本屆剛走出考場的失意者們還有鍥而不舍的往屆考研愛好者駐足觀看,並紛紛掏出紙筆,忙碌地記個不停。


    各種考研輔導班的廣告中全部打著某某教師的旗號,將他們的名字鮮明地印在紙上,以此吸引學生,此舉與古代青樓將妓女掛牌攬客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激烈的競爭早在幾百年前就隨著經濟的發展油然而生,各商家為了維護自身利益經常爭得頭破血流,此事特別在青樓行業屢有發生,一些青樓老板為了謀得先機,推出他們的特色招牌——將一些深受大眾好評的妓女的名字掛於青樓門口,引來過往路人,繁榮青樓經濟;這與考研輔導班將一些頗具威望的老師的名字印在廣告上出於同等目的。


    僅僅把妓女的名字掛在門前還無法起到良好的宣傳作用,老板會將妓女的豐功偉績一一列舉在她的芳名之後,以此告慰來此消費的顧客,此妓女並非平庸之輩,是憑真本事吃飯的,這就如同在輔導老師的名字後麵寫上他(她)是某大學資深教師,經驗豐富,講課幽默生動。


    如此一來,一些學生便會像嫖客慕某妓女名而去青樓一樣,因為某教師的名字而參加這個考研輔導班。


    一些青樓中的常客在玩過幾次後得出這樣的結論:滿不是那麽回事兒,一點兒意思也沒有,於是,便將目光放在良家婦女身上;一些考研的常客參加了幾年研究生考試後也做出這樣的抉擇:去***,不考了,趕緊找份工作掙錢算了,於是,他們的身影便從考場轉移到招聘會場上。


    這兩件事情隻有在一點上沒能達成一致,考研輔導班往往將某教師押題率之高作為該教師的得意之處向學生推薦,而青樓老板卻不能將某妓女致使客人染病率之高作為她受歡迎程度的一項參數告訴客人,否則,他的買賣不賠才怪。


    2002年的春節即將到來,許多同學為自己謀得一份心儀的工作,我依舊毫無起色。


    盡管找工作的道路上充滿艱辛,但我必須硬著頭皮找下去,參加工作是我日後惟一的生存之路。


    某次招聘會的一天,我睡了一個懶覺,待趕到會場時,一家家招聘單位正收拾著東西準備離去,招聘會結束時間到了。


    下一次的招聘會,我起了個大早,到會場時,招聘會剛剛開始,我卻哈欠連天,萎靡不振,總想找個地方眯一會兒。


    那時,我特別懷念賴在**的感覺,所以,從招聘會返回學校的路上,我在求職要求一欄中又填寫了:欲尋求一份可以睡懶覺的工作。


    參加幾場招聘會後,我對找工作產生一種印象,這種印象可以用兩個字形容——出嫁。


    我們這些尚未走出校園的學生好比黃花大姑娘,姑娘總要嫁人的,我們也總要給自己找個單位;當姑娘有了嫁人的需要時,父母就要通過各種關係替女兒聯係一個不錯的人家,學生到了找工作的時候,父母也會動用所有能量,四處奔波,為我們尋得一個安身之處;有些崇尚自由戀受的姑娘反對父母包辦婚姻,她們會自己尋找意中人,一些學生也不願生活在父母的陰影下,寧願自己登門拜訪;姑娘找到目標後,便開始三天兩頭與男子約會,學生確定工作單位後,隨時準備參加麵試;姑娘與男子約會時,多少會有一些起身體接觸,我們在麵試的過程中免不了要與老板討價還價;男子對姑娘的要求是賢慧、美麗、大方、會生孩子、會做飯,工作單位對我們的要求是專業對口;老板希望我們有工作經驗,多多益善,男子卻不願意姑娘在這方麵經驗豐富,隻希望越少越好,哪怕什麽都不懂;有些男子想找個姑娘做臨時情人,滿足一時的需要,這種現象在工作中叫作兼職;很多男子不負責任,說服姑娘與他上床,卻死活不肯結婚,社會上也有許多騙人的公司,讓你幹活但不發給你工資;幾年後,姑娘看著自己的青春付流水仍沒能嫁出去,便放棄了房子、汽車等要求,將標準降低到是男的就成,我們在投出去無數份簡曆仍不見回信後,便將月薪、保險、公積金等要求從簡曆中一一劃去,隻留下最後一條,管飯就行。


    當這些低得不能再低的要求仍不能把姑娘嫁出去,不能讓我們先找個落腳點的時候,姑娘淪落到胡同裏做了“雞”,我們被發配到街邊當了“鴨”,同命相連,這是殘酷的社會將導致的最終結果。


    我在這一時期最喜歡看的一本書是毛姆的《刀鋒》,極其欣賞書中的男主人公,他在當時的社會環境和家庭壓力下居然毅然決然地選擇為自己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非常之了不起,我很向往過他過的那種被別人稱之為“晃膀子”的生活,如果有緣與他相識,我會非常樂意地與他幹一杯,親切地把他喚做“哥們兒”。


    馬年在辭舊迎新的賀歲聲中到來,今年是我的本命年,為了風調雨順,事事順心,我穿著周舟買的紅內衣,紅內褲,紅皮帶和紅襪子迎來新的一年。


    大年三十的夜晚,我百無聊賴地坐在電視機前,和家人一同觀看春節聯歡晚會,因為工作的事情沒有著落,我在他們的歡聲笑語中一次次感到失落。


    新年過後,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開始了,我消瘦了許多回到學校,想起大一那年的春節,我吃得油光滿麵回到學校,三年時間,變化竟然如此之大。


    班裏同學相繼找到心愛的工作,經常西裝革履地站在鏡前照來照去,或聚集在樓道交談彼此的薪水、前途和單位女同事,看到他們春風得意的樣子,我便心情沮喪地鑽進被窩,極力不去聽到他們的談話。


    早上,我隨手拿了一份報紙去廁所,在閱讀過程中發現一則招聘廣告,是一家名為《樂器愛好者》的雜誌社因擴大版麵,麵向社會招聘編輯記者數名。


    我掏出手機,撥通報紙上刊登的電話。


    “喂,您好,《樂器愛好者》雜誌社。”


    一個聲音嫵媚的小姐向我問好,不知道這句話每天要被她重複多少遍。


    “您好,我想詢問應聘記者的事宜。”


    “您稍等。”


    小姐甜甜地說。


    電話中隱約傳出小姐的聲音:“主編,有人想應聘記者。”


    然後是沉重的腳步聲。


    “喂!”一個男子的聲音。


    “您好,我想應聘記者。”


    “你是學什麽專業的?” “我學的是機械,在校期間搞過樂隊,對樂理知識和樂器比較了解。”


    “你現在幹什麽呢?” 我想正說在拉屎,但還是言不由衷地說:“我是應屆畢業生,今年7月份畢業。”


    “你的專業不適合這個工作,再說了,你還沒畢業怎麽能叫應屆畢業生!” “所謂應屆畢業生,就是指今年7月份畢業的這批學生,你連這個概念都不清楚還能當主編,可見你們雜誌社水平之低劣,傻逼!”我及時掛斷電話,不願再為此毫無意義的事情浪費時間和電話費。


    這泡屎拉得我鬱悶至極,掏出手紙草草了事。


    周舟沒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工作,此前她一直在證券公司實習,表現尚佳,頗受老板賞識,他決定將周舟作為員工招至公司旗下。


    周舟和這家證券公司簽訂了協議,如果不出意外,周舟將會在此工作至少兩年。


    協議簽訂後,周舟就因學校的事務不多,正式去公司上班。


    老板省去她的試用期,直接按正式員工標準發放薪水。


    周舟月薪是三千五,加上各種將金、分紅等其他收入,平均每月掙到了五千,此外,公司還為周舟提供一間宿舍,位置在國貿橋附近,因為同屋的那名女同事近半年將會長駐上海,為公司代理業務,所以,我索性將生活用品等物搬進周舟的宿舍。


    我們的生活非常之幸福,每天早晨七點鍾,周舟在我的懷抱中醒來,穿衣打扮後於七點半鍾拿著一個漢堡和一瓶“鮮橙多”出門上班,她要花10元錢打車至三公裏外的證券公司,在七點五十左右走進辦公室。


    周舟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待投資者,幫助他們解決投資方麵的疑難問題,實際上就是一些手裏有錢的人在對是否購買股票舉棋不定的時候,周舟通過三言兩語向他們描述一下炒股票的無限風光和其樂無窮,幫助他們做出最後決定,說白了就是拉他們下水。


    周舟下午的工作是坐在灑滿陽光的辦公室玩“掃雷”遊戲,因為這是她在不曠工又無所事事時惟一可做的事情,她現在的水平已經達到在80秒內排出高級任務中的所有地雷。


    我每天在周舟開始工作兩個小時後起床,不疊被子,因為晚上還要把它蓋在身上,通常是先打開那個女同事留下的“建伍”音響,邊聽音樂邊洗漱,完畢後打開電視,躺在**看一會兒nba,或是一部vcd,然後坐公共汽車於午飯前返回學校,在食堂吃過飯後,去係辦公室溜達一圈,看看有什麽單位來學校招聘,係裏又下達了什麽新指令,將這些事情做完,回到宿舍,和同學抽煙、打牌、玩遊戲到天黑,然後返回周舟的宿舍,準備和她共進晚餐。


    周舟的宿舍擺滿我們共同購買的物品,一個很高的cd架,上麵插滿正版、盜版和打口cd,床頭書櫃上堆滿各種現代、武俠、言情和恐怖小說,冰箱裏塞滿各種簡易食品和啤酒、飲料,大衣櫃裏掛著一條條我們喜愛的牛仔褲和夾克衫,看到這些東西,我總會產生自卑的幸福感,因為我目前尚無經濟收入,父母給我的生活費僅夠滿足自己的夥食需要和再多喝兩瓶啤酒、多抽兩盒煙,這些東西全是周舟的薪水購得,作為一個男人,我沒能在此方麵做出貢獻,卻在享受女人帶來的衣食無憂,實在無法心安理得。


    周舟對此毫無怨言,依然掙來錢兩個人花。


    我本人對去外企工作毫無興趣,因為那裏的刻板、教條和對外國老板的俯首貼耳讓我無法接受,可周舟極力希望我到外企工作,不僅有豐厚的薪水,還有良好的工作環境,可以按時上班,準時下班,是一種相對穩定的工作,她不願我整日遊蕩。


    為了顧及周舟的感受,我還是將簡曆投到日本某著名品牌駐中國的分公司,幾天後,接到麵試通知。


    周舟聽說這個消息後異常高興,非要拉我去新東安買衣服,我說沒有必要,隨便穿件什麽東西,能遮體就行了,可她執意要為我購置一套出門的正式行頭。


    最後,周舟為我購得一套1700元的“報喜鳥”西服,一條300元的“啄木鳥”領帶,一根260元的“鱷魚”皮帶和一雙510元的“花花公子”皮鞋,穿上這些東西,我有種異樣的感覺。


    我如約來到這家日本公司,正如鄭勇在對外企所評價中所說,女職員一律穿著裙子,暴露出腿部,隻是從許多條腿中卻看不出任何修長勻稱的曲線,裙子底下露出一截截又短又粗,同藕一般形狀的肉體。


    我想,有如此腿部形狀的女職員可能是日本老板特意招來的,這種特征在大和民族的女性中普遍存在,隻有這樣,老板才能在異地找到故鄉的感覺。


    我隔桌端坐在日本老板麵前,上麵插著中國和日本國旗各一麵,他“#¥%¥%%·#¥%…+#……”地向我介紹公司情況,旁邊坐著一位年輕的中國女性,把日本佬說的每句話翻譯給我聽,我的目光頻繁轉換於這兩張臉上,導致了不得不將他倆以某種關係結合在一起——這名年輕的中國女翻譯是否被那個日本佬糟蹋過。


    六十多年前,日本鬼子可沒少糟蹋中華兒女,想到這裏,我的心中湧起掏出打火機把桌上的日本國旗燒掉的衝動,日本人在一個多世紀前就對我國進行政治和領土的侵略,100年過去了,他們又在對我們進行經濟侵略,不僅占去我國家電、汽車行業的大部分市場,還要把我國大學畢業生招進他們公司,為他們賣命,受資本主義剝削,這麽做簡直就是在挖社會主義牆角,而一些大學生卻因為高薪拋棄了國家的利益,對外企趨之若鶩,我寧願待業在家,也絕不給資本家任何有利可圖之機,咱不能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我要高呼:全力支持民族工業! 愛國主義情懷一直蕩漾於我心中,我和日本佬的談話並不融洽,在結束談話前,他問我是什麽血型,我並不知道這與應聘有何關係,但還是告訴了他,我是c型血,日本佬聽了為之一震。


    我還想告訴他我屬馬,今年是本命年,然後再把腳抬到桌子上,脫掉鞋讓他看看我的紅襪子,或者站到桌上先讓他看看我的紅腰帶,再褪掉褲子,撅起屁股,讓他看看我的紅內褲,但鑒於他對“甲乙丙丁,子醜寅卯”的不了解,我沒有這樣做,隻是跟他說了一句:“仨油那拉!”便起身離開。


    走出公司,我對著大門又說了一句:“八格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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