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心手中的長布條看起來柔軟幹淨,但是並不新了,深青色的棉布被洗得有些發白,長長的布條巴掌寬,讓祝昊宇聯想到了以前看過的北方人的搓澡布。


    北方缺水,很少有像南方人那樣每天洗澡的,所以他們每次洗澡的時候,力求幹淨,搓澡道具必不可少。祝昊宇以前有一個非常親密的北方朋友,他雖然到了南方,也會每天洗澡,但他還是慣用北方常用的長條搓澡布。那種搭在背後以便搓背的長布條祝昊宇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還覺得很新奇,因為她就從來沒用過,也沒想過要用。


    難道吟心是看天氣太熱,而書院中卻沒有每天洗澡的條件,所以也請出搓澡布來了?可是這不都已經洗完了嗎?


    坐在大浴桶裏,準備要擦拭身體的祝昊宇心裏頭轉著古怪的念頭,神情也就不免搭上了幾分古怪。


    吟心見她神色古怪,當即笑了笑,自以為了解地解釋道:“小姐,書院中不比家裏,咱們不便帶上太多棉布絲絹,這月事帶也隻能多洗幾次,重複地用啦,您就將就點吧。”


    月事帶?


    月事帶與搓澡布?


    祝昊宇當即就覺得三十歲的自己,也十分趕流行地囧了。


    看來作為七零後的末班車一代,祝昊宇跟流行的碰撞力度是一點也不比八零後九零後們差。


    她不但十分時尚地穿越了,還更時尚地變身了,她不止是變身了,她今天還遭天雷了。雖然沒被雷死,但也是典型的外焦裏嫩,心中悲哀,難以自製。


    祝昊宇隻覺得自己的胸口就好像壓著一座雷庫,其中電閃火燎,天翻地覆,可是,她偏偏是被炸得疼到了骨子裏,卻一點聲響也發不出來了。


    她早就正視了自己身為女人的事實,作為一個擁有三十歲本質的人,她也十分清楚女性每月必經的是什麽。但是,她畢竟是轉行做女人的,半路出家比不得科班出身,她雖然做了女人,但還是非常不自覺地忽略了自己也會像所有女人一樣經曆月事的事實。


    祝昊宇原本以為,做女人,也就這樣。頂多是愛幹淨一點,身體嬌嫩柔弱一點,平常忌諱多一點。況且她都女扮男裝了,那麽一切按照男子的習慣來行事便是。同樣,也頂多就是不能去找小姑娘來談戀愛,不能與其他男子太kao近,不能袒胸lou腹之類的。


    略過了婚姻嫁娶,她這一生,同樣是可以愜意快樂的。


    然而,做女人,其實遠比她想象的要麻煩,要累人。做古代女人,就更難了。


    她們在書院裏一切從簡,祝昊宇又有吟心照顧著,她是根本就感覺不到大戶人家千金小姐的生活該有多麽金貴繁瑣。而這個古代貴族小姐的身體裏,此刻住著的又是一個現代男子的靈魂,她就更加感覺不到一個女子在這個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世界裏可能受到的拘束與屈辱了。


    因為她不會以夫為天,不需要去與許多女人共同爭奪一個男人,也不用為了教導孩子而勞心勞力——其實附身祝英台,祝昊宇算是幸運的了。


    因為祝英台的家世使得她不可能為妾,因為祝英台的勇氣使得她一開始便能觸摸到自由的邊緣,因為祝英台的身份,使得她有了走出祝家,走出尼山,去看天下山川的可能!


    祝昊宇可以說是倒黴的,但也可以說是幸運的。


    至少,她還沒有倒黴徹底。比如說穿越成阿貓阿狗,或者病弱殘疾,或者哪個淒楚的青樓女子,或者哪個幽怨的姨太太……


    祝昊宇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她實在是被吟心手中的月事帶給雷得太徹底了,才會在這一瞬間胡思亂想這麽多。隻是一想到那塊看著就讓人渾身發抖的布條等會就要墊到自己身下,再一想到自己每個月還會有幾天特殊的不方便,祝昊宇還是覺得自己不止是被雷得外焦裏嫩,甚至都快被雷成灰灰了。


    祝昊宇被雷得,甚至在想,為什麽古代沒有衛生棉?這個月事帶倒底能頂多少用?會不會漏?需要多久換一塊?還有,這個身體痛經不痛經?


    她的大腦已經抽筋了。以前無意中從電視或者網絡上看到的一些有關於女性的,本來已經被她遺忘了的知識,忽然一股腦地全從她的記憶深處湧了出來,好像全都要爭著趕集似的。


    “吟心……”祝昊宇有些結巴地問,“我……我還沒來吧,怎麽……怎麽就準備月……事帶了?”艱難地將“月事帶”三字完整說出後,祝昊宇眼巴巴地望著吟心。她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麽,是希望吟心告訴她說,小姐,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呢,還是希望吟心告訴她這個月事帶她暫時還用不上?


    這一刻,祝昊宇全然失去了她的風度與冷靜,她曾經的閱曆也不能給她絲毫指導,她就好像,忽然失去了從前的三十年,變成了一個初生嬰兒一般無知無措。


    “這個……就是閨房密語吧?”忽然間,祝昊宇竟然覺得心中有些發熱,一種難以描繪的躁動與羞澀爬滿她的心房,叫她又呆住了。


    半帶腦殘與漿糊狀態當中,祝昊宇混混沌沌地聽吟心說:“算算日子,就這一兩日,小姐天葵就該來啦,自然是要提前準備好,不然多難堪啊。”


    吟心走到浴桶邊上,手上拿著一大塊柔軟的綢子,又說:“小姐起身吧。”


    祝昊宇有些腿軟地站起身來,半扶著木桶,踏著小梯跨過。


    “哎呀……小姐,你小心些。”


    “嗯……”祝昊宇鼻子裏輕輕出聲。


    一直到穿褲子的時候,她才稍稍回神,隻感覺到褲子上雖然隻是多出一點東西,但自己卻渾身都是異樣感覺。


    她甚至想問吟心,這個月事帶要是纏得不夠緊,掉開了,或者吸水性能不夠,漏血了,怎麽辦。


    最終,祝昊宇卻還是沒能問出口。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怕lou出破綻才不敢問的,還是隱藏著的一點男性自尊不允許她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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