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飄然而行,在這茫茫森林之上,一襲白衣在陡然射出的陽光下散發出神聖的光輝,絕美的身姿輕輕飄動,如瀑的黑發依舊用一根淡紫色彩繩輕攏,光潔的額頭下雙眸如水,精俏瓊鼻仿佛透明一般,柔美的臉依舊柔美,紅潤的唇依舊紅潤,此時此刻的白幽更像一個仙子。


    陽光雖然耀目,但卻比不上白幽如玉容顏,在這一刻,或者說在每一刻,白幽都如仙子,帶著些許嫵媚的仙子。


    隻是吳天沒能看到,也不知吳天還能否在看到。


    “滾!”白幽是向著天空中說的,於是包括十數裏外的等待吳天死亡的狗頭妖獸、煋狼獸等悄然而退。


    白幽歎息了一聲,略微蒼白的臉上顯出了一絲疼惜與遺憾,看著在她妖力加持下沒有落地的吳天,白幽緩緩走近。


    “少年人,沒想到你也會如此拚命,”白幽低聲說道,“隻是,這個世界不是你拚命就能活下來的。”說完白幽素手一揮,白色的寬大的衣袖化作最美的白色蝴蝶倏然輕舞。


    眨眼間,白色的蝴蝶化作一道白色的光芒,連同吳天一起消失在這血腥而肮髒的地方。


    …………


    大多數人們對未知有著天然的恐懼,對黑暗有著莫名的忌憚。但不知為何,從在青州城開始,吳天對未知、對黑暗產生了莫名的喜歡。


    黑暗是夜的顏色,代表著死亡,但黑暗又何嚐不代表這孕育與生機,正如這黑夜一般,讓天地萬物安寧休養,回複力量,集聚生力。


    在寂靜與黑暗中,人類在不斷生息繁衍,宇宙萬物在不斷更迭傳承,生與死與黑暗無關,黑暗便是黑暗,或許與光明也無關。


    但盡管如此,黑暗中的光芒依舊讓人溫暖。


    正如此刻驀然醒來的吳天,不知鼓了多少勇氣才睜開眼睛的他,看著黑暗中一團淡綠光芒,雖然很詭異,但也覺得安心了許多。


    “這,應該不是地獄。”吳天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略帶嘶啞的聲音低低傳出。


    “不過,這可真像地獄。”碧綠幽光、無盡黑暗、蒼茫荒涼的大地,這些場景的組合,還是讓吳天不太強大的心髒奮力的跳動了幾下。


    再次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吳天漸漸恢複了些精力,再次睜開雙目,想扭動脖子看看四周,卻發現原來習以為常的轉頭也可以如此困難。


    雖然如此,吳天還是在轉動眼球的過程中,看清了那團綠光,離自己不遠,閃爍在一根看不清顏色的木杖上,碧綠的光團散發著柔和的碧綠光芒,而在這光芒中蘊含著龐大的生機。


    而光芒與生機的目標便是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吳天。


    “這真不是地獄。”吳天再次確定地說道。


    “你若是再磨磨嘰嘰,我真讓你下地獄!”一道帶著戲謔笑意的聲音傳到了吳天的耳朵中。


    吳天頓時一驚,但聽著熟悉而動聽的聲音,吳天差點眼淚流出來,這種感覺吳天已經多年沒有體會過了。


    這不是在和城中小痞子打架時王銘在自己力不能支最狼狽的時刻仗義趕到一起挨打的感動,也不是無數次自己呆若木雞站在學堂裏苦苦思索夫子提的問題而不得解時柳玉挺身而出幫助解圍後的解脫,更不是偶爾逃脫鐵老毫無人性的壓榨十幾歲孩童本就孱弱不堪身體時的快意。


    而是,仿佛如黃昏時刻進貨一整天未歸的父母親在自己不斷惶恐無助出門查看後突然歸來時的溫暖。


    不錯,就是溫暖!在經曆了不算刻骨但也銘心的絕望後,吳天突然感覺與死亡相比,這個世界再如何冰冷都是溫暖的。


    “地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害怕入地獄。人生唯坦然,唯平靜,方得大解脫、獲大自在。”吳天知道來人是白幽後心中大定,知道自己還活著後臉皮自然恢複原有厚度。


    “噗嗤”一聲,白幽笑了出來,出現在吳天視野中的那張略帶輕笑的白皙的臉,依舊美麗。


    “為什麽你總是在笑?而且似乎還是嘲笑?”吳天本就不多的自尊似乎在白幽的笑聲中再次受到了一點點打擊,“還有,你站立著俯視我雖然讓我看到了另一個角度的很美的你,但讓我感受到了**裸的蔑視,而且,還擋住了我的綠光。”


    白幽站著看著躺著的吳天,臉上的笑意更濃,道:“你既然這麽有精力,為何不感受感受自己的傷勢。”


    聽到這裏,吳天煞白的小臉上露出怔然神色,但剛剛要運轉體內的真氣,吳天臉色轉瞬變得痛苦異常,連喊叫都沒來得及便化作一聲痛苦的呻》吟,而後冷汗從他的額頭如雨般冒出。


    這種痛不是**上的痛,而是神經上極為猛烈的刺痛,而也正是因為如此,吳天才感覺到,自己出了腦袋以外,整個身體都變得麻木無知覺。


    “慘重!”吳天腦中在忍著極度的疼痛下閃過這兩個字,身體因為體內仙力的耗盡而元氣大傷,特別是最後一擊強迫調動體內真氣使得原本剛剛躍入人仙境界的吳天再次處於人仙與築仙之間虛浮飄動境地,或者說境界已然跌落。


    而且身體上一個個血洞,帶來的不僅僅是**上的直接創傷,蒼蠅獸鋒利的口器之上還沾染著某種毒素,傷口處似乎已經在這種毒素的蔓延下變得麻木、潰爛。


    這或許是吳天有生以來傷的最重的一次,重到讓吳天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能再複原。


    此時的吳天猶如墜入一個無底的深淵,無盡的涼意和絕望籠罩在吳天的內心,從來沒有經過如此重傷甚至是跌落境界的吳天,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


    難道自己廢了?


    跟被自己傷掉的王強一樣廢了?


    沉默了片刻的吳天,再次開口時臉色已經轉換為認真與凝重:“我怎麽會傷的這麽重?”


    白幽看著吳天明亮的雙眸中閃爍的不甘,終於扔掉了嘲笑神色,歎了一聲說道:“其實,你應該首先要自豪,你不但擺脫而且斬殺了數隻最貪婪的山狗獸,而且還滅掉數萬隻萬獸山脈中最難纏也最恐怖的血蠅獸群,以你現在的修為這戰績值得自豪。”


    吳天苦笑了一下:“我現在真無自豪感,有的隻是不能動的自卑。”


    白幽並沒理會吳天的自嘲,繼續說道:“若是你想知道你為什麽傷的這麽重,那我隻能告訴你一個原因,因為你太弱。”


    吳天沒有從白幽的眼中看到輕蔑與嘲諷,他知道白幽說的事實,但曾經身為人仙、現在處於癱瘓還不如常人的吳天,自尊心又受到了不大不小的打擊。


    “我現在感覺整個世界都是滿滿的敵意,所以請你不要嘲笑我。”吳天盯著白幽說道,目光中出現了少有的冷意,當然這冷意在白幽眼中再次升起的輕蔑中不甘的弱了下去。


    “我還有救嗎?”吳天終究歎了一口氣問道。


    “你沒救了。”白幽毫不客氣的說道,就在吳天升起憤怒之時,白幽繼續說道:“還好遇到了我。”


    吳天真不知道遇到這個女人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即便不是重傷而死,也得被她氣死。


    白幽似乎看懂了吳天眼中流露出來的神色,輕輕蹲了下來,臉上現出罕有的清爽笑容道:“你要感謝我的,到現在為止我已經救了你三次,你是幸運的。”


    吳天微窒,不過回想來似乎還真如白幽所說,也不由得不承認白幽對自己是有恩的,自己是幸運的,上天是有眼的,好人是有好報的。


    “既然如此,你就讓我繼續幸運下去吧,用你神奇而精深如海的妖力讓我恢複如初吧。”說完這句話,吳天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臉皮還是厚的。


    白幽露出難以克製的笑意:“我現在真有些看不透你了,你是真心大還是假心大?”


    吳天微怔,沒有回答,目光落在那個閃爍碧綠光芒的權杖上,呆呆看了很久,而後說道:“隻要我有一口氣,心就是大的,夢想也是大的,人生的舞台也必然是大的。”


    看著突然變得莫名其妙倔強的吳天,白幽沒有說話,隻是權杖之上那顆碧綠的寶珠光芒更盛。


    就這樣,吳天躺了五天六夜,在這五天六夜裏,吳天隻是直挺挺的躺著,偶爾看看日升日落、月升月落,看著白幽美麗的身影忽來忽去,看著她不斷的向著自己的身體上撒著不知名的藥粉,看著不管是黑天還是白晝都依舊碧綠閃爍碧綠權杖,吳天知道自己還有救。


    就在第六夜暮色降臨的某一刻,吳天麻木無覺的身體終於感受到一絲隱隱的疼痛,這種痛的到來絲毫沒有讓吳天感到痛苦,明亮的雙眸中反而露出一絲欣喜。


    看著吳天的變化,白幽也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顯出了些許疲意,能讓這麽強大的修妖女五天六夜不曾休息幾乎使出全部力氣才稍微放鬆的傷,必然不是常人認為的很重的傷,而是極為重的傷。


    吳天知道,又似乎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傷的很重,但不知道傷的到底有多重,他知道白幽會救他,但不知道為何白幽會如此拚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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