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蓮從浴室裏走了出來,套間外麵一層是會客休閑的地方,此時安靜一片,麻將桌、餐桌、電視機等種種設備在安靜地等待著貴客的觸摸。外麵的落地窗明亮清澈,早晨已然駐紮於此。


    天氣晴朗,正值夏末入秋的季節,天空高遠,一碧如洗,遠處莽莽荒原,點點蒼綠。大自然趁著人類一時失勢,重新浩然奪回了失地。


    她身上還冒著洗完澡後的騰騰熱氣,好在屋內溫度已自動調節到人體最適溫度,濕潤溫和,不顯幹燥。


    顧蓮出神望了外麵一會兒,這樣的時刻,這樣的景色,這樣的高空,總能讓人有種寂寥而又曠遠的心情。


    她能夠看到,現代化的建築隻有自己所在的這棟樓,再往外,就是低矮連綿的樓房與零落的人群,一輛輛造型不同的車子小的如同玩具車,裏麵載著性格不同的人們,向著四麵八方的荒原駛去,迎接他們的,或許是榮光,或許是死亡。


    顧蓮走進臥室,見白恒遠抱著枕頭伏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似睡著了,便走上前,關切地推了推他的手臂,輕聲道:“睡著了嗎?”


    她剛摸到她的手臂,便驚了一下,他堅硬柔韌的手臂熱度驚人,這並不正常。


    他忽然長臂一伸,她猝不及防,被他拉著趔趄著跌在柔軟的床上,很快他熱乎乎的手臂壓在她身上,刻意加了力氣,如同滾燙的鐵條,沉重得要命。他臉貼了過來,瞬間占據了她全部的視線,眼中有著絲絲狡黠,孩子氣地高聲道:“我抓到你了!”


    “……”顧蓮險些被他給嚇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見他臉色有點不對勁,呼吸也渾濁混亂,她擔心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額頭,道,“喂,你是不是生病了?”


    可他像是倒回去十歲,調皮地捉住她的手,幹燥火熱的唇一下一下啄著她的掌心,眼神明亮,笑嘻嘻地邊啄邊軟軟說道:“小蓮……我早就想這麽親你了,你知道嗎,第一次你陪我洗碗的時候,我就想這麽做了。我當時都不記得你問了什麽,可就記得你的小手看起來好白好嫩,放在那麽冷的水裏,凍得通紅通紅的,我怎麽忍心呢,你說,我怎麽忍心呢?”


    顧蓮聽得臉紅發蒙,愈發確定他不太正常了,可手掙了幾次,不僅沒掙開,他還捉得更緊,長長的睫毛眨了眨,許是因為在生病,本來就比別人要富有生命力的眼眸如同黑曜石般璀璨耀眼,灼得人心裏發燙。


    她正在恍神,忽然手心一癢,隻覺得溫熱濕軟,她嚇了一跳,卻見他正笑嘻嘻地從她的手心抬眸看著她,如同狡黠得意的小豹子。他生氣發怒的時候沒叫她動搖,現在這麽看著她,卻叫她心裏一陣陣發軟發麻。


    “阿蓮,蓮蓮,小蓮兒……我也早就想這麽叫你了,你連名帶姓叫我的那天晚上我就想了,小蓮,小蓮,好不好聽?”白恒遠眉眼彎彎地咕噥道。


    顧蓮一頭黑線,因為自家爹娘都屬於比較彪悍的類型,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叫她顧蓮,常規用語是“顧蓮,吃飯了!”、“顧蓮,去澆水!”和“顧蓮,還不學習去?”,所以還真沒多少人這麽叫過她……


    還沒等顧蓮別扭完,白恒遠臉色又忽然一變,她心裏一緊——他又怎麽了?他眼眸中湧起絲絲的委屈與忿恨,似乎壓抑了許久,笑意黯淡下來,負氣道:“可你不喜歡我這麽叫。”


    顧蓮好笑,道:“我什麽時候這麽說過了,你別冤枉我。”這個人真是燒糊塗了吧。


    “你有。”白恒遠卻截斷她的話,目光灼灼,止不住滿腔的怨恨與難過,又埋首在她溫軟的脖子裏,嗅著她沐浴後的芳香,低低控訴,“你不說,可我就是知道。我們都知道,你根本不願意呆在這裏,你不想和我們在一起,你心不在這裏,你……你連名字都不願意讓我喊。”


    不滿的聲音,黯然又委屈,顧蓮不由呆住了。


    屋內一時安靜。他帶傷入浴,又折騰了大半天,發燒和怒氣的蒸騰,柔軟與溫暖的誘惑,讓他終於在她懷裏沉沉睡去,睡時呼吸灼熱紊亂,吹得她脖子上很快紅起一片,而眉心又微微蹙起,仿佛連睡著了也要和她置氣。這種行為實在太像他會做的事情,霸道又固執,反而平添幾分稚氣。


    久久。


    屋裏靜的令人心慌,令人窒息。


    耳邊隻有他微急的呼吸聲。


    顧蓮仰頭呆呆看了會兒天花板,緩緩地、緩緩地轉頭,凝視著白恒遠。他埋首在她頸部,又沉又熱又癢,另一隻剛剛用來壓製她的手臂還沉沉壓在身上,她卻顧不得許多,隻是凝視著他。


    原來……他……不,他們,都知道。


    是啊,怎麽可能不知道呢?他們個個都是心思靈巧、敏感聰慧的人,於她來說,是今日才敗露的,於他們,卻是久久壓在心底的事實。


    從多久之前察覺出的?她竟不敢細思。一思量,罪惡感便會與心疼一起,從她築起的牆裏湧出,絲絲縷縷,纏綿不絕……陰魂不散。


    怎麽可以呢?心裏怎麽可以有猶豫呢?本來就是一條孤獨而又艱難的路,一條在沒有穿越者的時代,注定隻能獨自行走的險路,若是心有牽掛、心有顧忌,她該如何繼續前行呢?麵對困難,她會選擇軟弱地退縮;麵對選擇,她會難過地想哭。


    她不屬於這個時代,不屬於這群人們,她是獨立的存在,唯一的存在,與這個世界不該有深入牽扯的存在,在她消失的時候,她不需要再費心抹去自己痕跡的存在……


    她眼眶一熱,喉嚨一哽,又被她拚命吞咽下去。


    顧蓮有點怨恨他們了……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呢,怎麽可以這麽聰明,怎麽可以察覺到……怪她嗎?才不怪她呢,她甚至不講理地想,他們知道就知道,又何必跟她說呢……炫耀他們雙商高嗎?她真不開心,真不開心。


    許許多多曾經不解的話語、不解的事情,忽然從記憶深處爆發噴湧,將她的不解連同她的心房齊齊衝刷。


    ……


    “情之所至,你又有什麽好怕的?”範子淩走到車子前頭,利落地打開門,把她塞到了副駕駛座上,扶著門框,仰頭對她說道,“走吧,小姑娘,睜開眼,去看看這個世界,你現在所在的地方。拿好手槍,別猶豫。”


    ……


    她一直在思考一件與戰鬥無關的事情。


    很嚴肅的事情。


    她這麽沒用,範子淩為什麽要把她推上戰場,陳誌又為什麽那麽理所應當的接受。


    ……


    白恒遠一窒,閉著眼把頭往後一靠,深呼吸緩了半天,才將怒意壓製下來,再睜眼時,漆黑的雙眼冰冷一片。


    “你來幹什麽?”


    ……


    顧蓮笑笑:“所以你才要加入他們隊伍裏嗎?”


    聽到她的用詞,紫苑沉默半晌,若有所思:“你這小東西,倒是無情。”


    ……


    “哦,加入我們隊伍?”聽她拉拉雜雜說了一通,範子淩揚眉,似笑非笑,眼睛依舊盯著顧蓮看,“遠征基地的紫苑倒也有些名氣,可真是多謝你替我們招攬了一員大將。”


    顧蓮被他的語氣搞得毛骨悚然,縮著頭,如同受驚的兔子,不敢說話。


    “你倒是會打交道,和紫苑兄弟這麽快就熟悉了。”範子淩讚道。


    ……


    原來,他們早知道了。


    原來,他們不是不介意的。


    顧蓮用手輕輕描摹著白恒遠的輪廓,他的皮膚偏棕,俊眉修眼,眼尾挑釁似的微微上挑,真是英俊,真是不羈。她的手小而白嫩,不知不覺停在了他的眉間,專注地試圖抹去那褶皺,可怎麽也做不到。


    她自己皺起眉來,不開心地向下彎了彎唇。


    下一個瞬間,鬼使神差,她湊上前去,輕輕吻向他的眉宇。


    輕如鴻毛的一吻,在門鈴響起的一刻,叫她驚得魂飛魄散。


    她在幹什麽?在幹什麽!


    驚怒交加,她對自己又氣又慌。手忙腳亂地扒開他的手,跌撞著下了床,衝出門去。木質地板被她的跑動驚得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她站在門前,握著門把手,喘著氣告訴自己:那是意外,隻是個意外,忘了吧,全忘了吧。


    ***厭世君的分割線***


    怒,厭世君表示很想繼續推動劇情啊,為神馬白大爺你總要搶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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