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戴著一張虛偽的麵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笑臉的背後卻是一張張被利益驅使,不敢承擔責任的臉。人有無數種表情,就如人心一樣,深不可測,在你們幾張臉的背後又是怎樣一副表情?我要一張真實的麵孔!你們毀了我!”大胡子咬牙切齒的說著。


    此時我聽到了痛苦的呻吟聲,我機械地低下了頭,眼鏡男和剛毅男正趴在地上痛苦的朝我一左一右的爬過來。


    “救…我。”他們兩人幾乎同時朝我伸出了手,他們的臉色白的跟紙一樣,下巴處正匯聚著鮮血,一點一點往地上滴著,在他們的臉上有一道環形的刀痕。


    “等流完血,我就能取下他們的臉了,嘿嘿。”大胡子詭笑著。


    “你太殘忍了!”此時我已經氣憤的全身都在顫抖。


    “他們自找的,我給過你們機會,可惜他們並不珍惜?”大胡子毫無表情地望著地上不斷朝我爬過來的兩人說道。


    “機會?你什麽時候給過我們機會,你還真是一個好演員不是嗎?”我望著大胡子吼道。


    “難道你不記得我在這裏說過的每一句話,我每一句話,每一件事情都在提醒你們,關住你們的是你們自己!”大胡子的嘴角向上揚著,笑的很僵硬。


    “你說過什麽話?”我努力回想著大胡子說過的話,可惜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我先找到他們倆個,讓他們以為我跟他們一樣,也是被抓來的,我們試了兩個廳的門,不過打不開,然後我引著他們去找了你,我不斷的踹門叫囂就是想告訴你們,最後一個廳的門是可以打開的,可惜你們誰也不相信我,嘿嘿。後來我是不是說過‘死人的地方有誰會來偷東西,難不成鐵門鐵窗是防死人的,這鬼地方就算開著大門也沒人會來’,我甚至試探你們還要不要繼續走下去,你們誰也沒用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給了你們無數次機會,隻是你們不懂的珍惜,所以隻能怪你們自己。”大胡子冷冷地說著。


    他的話如重錘一般砸在了我的心上,我腦海裏開始不斷浮現大胡子一路走來的動作和話語,我踉蹌了一下,險些站不穩,我望著地上的眼鏡男和剛毅男動了動嘴道“那你為什麽不取我的臉。”


    “你是真的記性不好,還是根本沒注意我?嘿嘿,我說過我是從棺材裏爬出來的,幾年前我就是從棺材裏爬出來的,嘿嘿。[]”大胡子眼裏充盈著淚水,嘴角卻含著笑說道。


    大胡子嘴角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接著緩緩從懷中掏出了大摞帶著黑色血跡的信紙,然後將信紙撕的粉碎灑向了空中“騙人,全是騙人的!”


    大胡子緩緩蹲了下來,夾雜著‘往事不能回味’的歌聲大胡子開始了慢慢的敘述“我和小希本是很好的一對,我們在學校互相鼓勵,互相幫助,成績一直沒有下滑,反而還提高了,即便是早戀,我們也沒有做什麽出軌的事情,頂多就是牽牽手,可大家為什麽要拆散我們!為什麽!嗚嗚…。”大胡子痛苦的抓著自己的頭發“本來我們約好考同一所大學,到了大學我們就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可惜在臨近高考的時候我們的事情卻被曝光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全都在指責我們的不是,就在高考的前一天,小希給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我她不想活了,我不斷的安慰他別想太多,千萬別做傻事,可是小希一直在電話那頭哭個不停,她告訴我她爸爸甚至不分青紅皂白就將她打了一頓。我心中一陣痛楚,想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電話那頭才沒了哭聲,小希突然笑了,她笑著鼓勵我一定要好好高考,考我們約好的大學,到時候就能見麵了,她說這段時間自己就在家複習不去學校了,我重重地點著頭答應著。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時間,我不知道小希到底被分到了哪個考場,我懷著不安的心情進了考場…。


    等到考試結束後,我就想著給小希打電話,可惜打她家電話老是沒人接,我又不知道她家住在哪裏,我的心情十分的差,整天都在恍惚中度過著,終於我收到了錄取通知書,我以全區第三的成績被名牌大學錄取了,我想盡快把這個喜訊告訴小希,好讓她一起跟我分享,我想著小希的成績比我好,肯定也考上了,我興奮的找到了小希的好友麗晴,想打聽小希住在什麽位置,可惜麗晴茫然地搖著頭,不過在她關門的時候告訴我,小希高考沒發揮好,去了一所不怎麽樣的大學,她不想再浪費我的時間了,也不想在聯係我了。聽完這話我愣在那了,我不相信小希會說出這樣的話,我發瘋似的在大街上、在小希曾經走過的地方呼喚著小希,可惜沒有人回應我。


    無奈之下我到學校報到,在學校的這段期間我千方百計想要找到小希,終於在某一天我等到了小希的來信,小希告訴我她很好,叫我不要在擔心她,也不要再找她,等大學畢業了自然就能見麵了,當夜我提筆就給小希回了信,一來二去我們通了長達三年的信,終於在一天我實在按捺不住的思念之苦,在沒有告之小希的情況下來到了她們學校,當我去到學校的時候又是一陣失落,小希為什麽躲著我?我找遍了學校,問遍了所有人,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小希在什麽地方,學校甚至還告訴我根本沒有這個人。這怎麽可能,我可跟小希都通了長達三年的信件啊!


    我失魂落魄的朝校門口走去,突然在門口傳達室處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這個人就是小希的好友麗晴,隻見麗晴在信件收發處翻找著信件,在那一刹那我什麽都明白了。


    麗晴沒有找到信件,失落的轉過了身,在她與我對視的過程中,麗晴就像一個受到了驚嚇的兔子,把頭深深的低了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有點憤怒。


    ‘其實…。’麗晴抬起了頭,眼睛開始不敢正視我了。


    ‘夠了,你一直在騙我對嗎?快告訴我小希究竟去哪了!’我上前搖晃著麗晴,麗晴一聲不發,突然眼淚就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我感到了事情的蹊蹺,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麗晴動了動嘴,抽泣著說道‘小希在我們高考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那天你來找我的時候就是她的頭七,看著一臉興奮的你,我沒…我沒忍心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你,小希被父親打,她受不了別人的不理解,更讓她受不了的是一向疼愛她的父親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她,最後小希服安眠藥自殺了,小希太脆弱了。’


    我頓時猶如五雷轟頂,我已經聽不清麗晴最後還說了什麽,我感覺自己就想一棵無根的野草,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漂著。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我仍在大街上遊蕩,我不知道我該何去何從,我的腦子裏全是小希的音容笑貌,突然間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撞上了,我看到了天空,看到了信紙被撞的漫天飛,不一會我就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被凍醒了過來,我環顧著漆黑一片的四周,我好像被封閉在一個密封的箱子裏,這個箱子還蓋著蓋,我動了動身子,一股鑽心的痛疼傳來,我幾乎快動不了了,我猛然間意識到這個箱子就是棺材!我苦笑著這個世界,我閉上眼睛就這樣安詳地躺著,等待著真正死亡的來臨,我想很快就能能和小希見到麵了。我不知道我在棺材裏躺了多久,直到我聽到了腳步聲我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我感覺到棺材正在被人拖著,一個老者正背對著棺材拖著棺材,並不住的歎息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把你撞成這樣,手腳斷成這樣,幸虧被人發現報警才將你送到這裏等著認屍,可惜幾天過去了也沒人來認,今晚就給你化個妝,明天好上路了,哎。’


    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我是被人當做死人送來了殯儀館,命運仿佛跟我開了個玩笑,一個躺在棺材裏的人居然沒死。


    我痛苦地揚起頭用頭頂了頂透明的棺蓋。


    老者停了下來,仔細看了看周圍,接著又繼續拖行棺材。


    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滾了一下,棺材立即滾到地上,我也隨著滾出了棺材。老者吃了一驚,還以為是自己沒拖穩,正在唉聲歎氣,我痛苦的發出了一聲呻吟,老者立即呆若木雞嚇的往後連連直退,並不住念著佛號以及念著自己平生也沒做過什麽虧心事什麽的。


    “我…我沒死。”我動了動嘴使勁說了一句話,接著就昏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化妝處的簾子後麵,老者正坐在我旁邊,見我醒來趕緊從旁邊端過來一碗薑湯說道“別動孩子,先喝點熱的。”


    老者一點點的喂我喝薑湯,我的身體一點點恢複了知覺,可惜我的手和腳仿佛都已經不是我的,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我…。”我動了動嘴。


    “別說話,我剛把你的手和腳給縫合好了,現在需要休息和恢複,雖然手法差了些,但康複後應該不會影響正常的生活,哎,幹了這麽多年的化妝,還從未見這麽荒誕的事情,死人居然複活了,或許你該感謝那劣質的冰棺將你的斷手斷腳保存的很好,沒有壞死算是萬幸了,這些人做事也太不負責任了!也不仔細檢查清楚就…居然…哎。”老者慈祥的臉為之動容,接著頓了頓繼續道‘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你也是我最後一個需要化妝的,明天就要退休了,沒想到發生這種事情,真是天意啊。’


    ‘謝謝你老大爺。’我對著老者流下了眼淚。


    在此後幾天裏,老者推說還需要一些事情要處理留在了殯儀館,他把我藏在化妝間照顧,逐漸的我恢複了正常,看著手上、腳上那一道道縫合留下的疤痕,我苦笑著,我是一個從棺材裏爬出來的人,老天爺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應該好好珍惜,回憶著往事,我決定要為小希報仇,小希的死完全是因為他那父親造成的,對我造成車禍的人究竟是誰?那個使我重生的人又是誰?我想看看他們的臉,究竟是怎樣的一張臉!”大胡子靜靜地敘述著。


    我扭轉頭望向了已經倒在血泊中的剛毅男和眼鏡男,想起剛才提起過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我已經明白了一切,我們三人全都是跟大胡子的經曆緊密聯係的人。


    大胡子輕輕按下錄音機的鍵,四周恢複了安靜。


    “我跟著老者學藝,我繼承了師傅的衣缽,師傅走後我留在殯儀館成了一名遺體化妝師,每天都有因為車禍被送來的屍體,他們沒有我幸運,我隻有加倍的對他們好,一針一線、仔仔細細的縫合他們臉上的缺口,給他們化上一個完美的妝,去見親友最後一麵,在火化之前我就會割下他們的臉皮,經藥浸火蒸消毒等係列工序,做成一張張完美的人皮麵具,每天晚上我就如同一個鬼魅一般,每夜換上一張麵具,披上鬥篷出現在形形色色的人麵前,沒有人知道我是誰,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我是一個千麵人,我擁有著千張不同的臉孔,我是一個死人,但我卻活著體驗著不一樣的人生,在這個世界上看著一張張虛偽的臉,他們並不知道在他們的眼前是一張死人臉,如果他們知道了,你認為他們還會用那種虛偽的臉對著我嗎?我比他們更會演戲,嘿嘿。對了,我真應該感謝你,要不是你我重生不了,你的臉我就不要了,嘿嘿。”大胡子啞著嗓子幹笑著。


    我已經驚地說不出話來了。


    大胡子望著我慢慢的將一隻手按到了自己的臉上,燭光在他的臉上搖曳,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抓著,漸漸的大胡子的臉扭曲了起來,整張臉皮連同胡子一起被撕了下來,一張醜陋的臉呈現在我眼前,他的真實麵目在燭光的映襯下讓人不寒而栗,那是一張被車禍後的臉,眼睛輪廓歪斜,鼻子豁開,下巴處的肌肉有一道如蜈蚣一樣的疤痕…


    “到站了!哎呀,到站了!快點!”沈小蕾搖晃著我。


    我沉浸在剛才的故事當中還沒醒悟過來,我機械的扭過頭去望著倚靠在黑暗角落裏的男人愣愣地問道“你最終被那個千麵人放了?”


    男人並沒有回答我,隻是沉默。


    “你說什麽呀,快下車啊,不然坐過站了,奶奶的特產已經拿來了,快。”沈小蕾拖著我爬下了鋪,站在火車的過道內,我仍不住的回頭觀望著黑暗中的男人。


    男人動了動身子,伸手去拿茶幾上的茶杯,借著月台上照進來的桔黃燈光,我清楚的看到他伸出的那隻手上有著一道蜈蚣一樣的疤痕。(千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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