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軍沿著官道而行,途徑各處亭舍,都未作逗留,一直行至日中,袁紹覺得有些疲憊,於是下令休整。


    想來將士們也是,袁紹想。


    望著同行的郭圖逢紀幾人,一路風塵仆仆使得幾位謀士都有些蓬頭垢麵,加上五月末的日頭已經初顯毒辣,眾人的額頭臉頰,都是汗涔涔的,隻要用袖子一抹,便會落下幾道汙垢。


    袁紹隨意尋了處草垛坐下,手裏把玩著佩劍,抽出半截,怔怔的望著。


    劍刃鋒利而明亮,隻是倒映出來的眼眸,有些暗澹。


    “可有顏良將軍消息?”袁紹轉而問道。


    隨行的哨官小跑著上前,回道:“回盟主,顏良將軍在溫丘亭與樊稠一戰,已暫時擊退樊稠。”


    “白波軍呢?”袁紹又問,白波軍有一萬多兵馬,可不容小覷。


    “據前線戰報,白波軍隻是遠遠的跟著,似乎並無攻擊我軍的傾向。”哨官回道。


    對於白波軍的動作,袁紹等人一直沒有一個一致的看法。


    郭圖以為白波軍就是為了河內郡的城池土地來的,並非刻意針對袁軍,而且白波軍進入河內郡後的舉動,也證明了這一點。


    而逢紀的看法則是白波軍隔空取地,必有另圖,絕非簡單的攻城略地,多半是與董卓有所交易,否則,湛城一役,白波軍來的過於蹊蹺。


    好似提前安排好等袁軍似的。


    休息兩刻鍾之後,袁紹不得不舍棄舒適的草垛,再度騎上馬背,繼續前進。


    這時,哨官又跑來道:“稟盟主,文醜將軍回來了!”


    回來了?袁紹心中咯噔一聲,回來意味著沒有拿下李城,前路……受阻!


    “速叫文醜將軍來見我!”袁紹急道。


    郭圖逢紀聞言,對視了一眼,顯然也猜到了,文醜此行並不順利。


    “拜見主公!”


    文醜火急火燎的來到袁紹跟前,單膝跪地行禮,他不僅滿頭大汗,甚至連臉色都熱著漲紅,一雙眼睛不滿血絲,上下眼瞼都有些腫脹。


    “文醜將軍辛苦,不知李城如何?”袁紹問。


    文醜回道:“主公,末將連夜趕往李城,依然無濟於事,李城早為黑山軍所所占,末將未帶攻城器具,又擔心主公被西涼軍追上,於是又馬不停蹄的趕回來。”


    “又被黑山軍占了?”袁紹呢喃一聲,握緊了劍柄,忿忿道:“黑山軍可恨!四處攻略縣城,有朝一日,我必率軍剿滅黑山軍,還河內百姓安寧!”


    如此境況,還能豪言壯語,袁紹身旁眾人不由得感慨:真不愧是袁本初,即便逆境,仍鬥誌昂揚。


    一如當年宦官隻手遮天之時,袁紹也敢堂而皇之的反對宦官,與大將軍共誅宦官。


    “休整完畢,繼續行軍!”袁紹先下令出發,轉而又對文醜道:“將軍在此地多休整一個時辰。”


    文醜一陣感動,再拜告謝。


    ……


    劉擎正趕往李城,路上又得到一軍情,因為文醜撤防,駐紮於野王的朱儁,沿沁水而下攻取了原文醜駐兵之地,州縣。


    再順流而下,那就是懷縣了。


    顯然,朱儁也沒閑著,他自然是知道黑山軍襲擊了懷縣大營,攻取了懷縣,而且之後,又離開了懷縣。


    他做出此行動,取懷縣之意,已經是裴元紹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了。


    懷縣這座城,劉擎並沒有多在意,丟了可以拿回來,但是,如今懷縣之中,囤積了大量從懷縣大營搬去的糧草,而縣中防備,也僅僅是兩千純正的黑山軍,朱儁要攻下懷縣,難度並不大,朱儁畢竟是個能打硬仗的將軍。


    劉擎一琢磨,要不還是自己出麵說明一下情況好了,好歹也在關中並肩作戰過,加上渤海王的身份,應該值那麵兒吧!


    劉擎喚來筆墨,將自己前來河內郡的緣由簡要說明,當然,是修飾過的緣由。


    劉擎真的是來平黑山軍的。


    但又不是真的來平黑山軍的。


    隻能說,利益相關,不便明說,懂的都懂。


    在信中,劉擎並未明說要朱儁不要去攻打懷縣,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劉擎說的是:濟水一帶聚集了打量黑山軍,劉擎正在前往剿滅,朱府君為官父母,執掌河內,自然不會坐視,希望共赴濟水李城,解決黑山軍的問題。


    以朱儁的性子,有八成的可能會前來,身為一名漢臣,朱儁打黑山軍,肯定比打袁紹賣力。


    因為他雖效命於雒陽,但袁紹與董卓之爭,目前依然停留在帝位之爭的框架內,可以說是政見不合的延伸,但黑山軍就不同了,那是反賊,人人得而誅之。


    書信完畢,劉擎派人送出,隨後繼續進行。


    “主公,為何要叫朱儁前來?”典韋好奇問。


    “叫朱府君,或者朱將軍,沒點禮數!”劉擎先數落了典韋一頓,然後又道,“不叫他來這裏,他便要去懷縣,僅此而已。”


    典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劉擎知道他肯定沒懂,但這無關大雅。


    厲溫也道:“主公,朱儁若來,是否會與袁軍發生衝突?”


    劉擎美目舒展,愜意道:“本王倒是喜聞樂見,如此一來,袁本初便又要多欠本王一個人情了。”


    雖說人情沒什麽用,但可是可以訛錢糧啊!


    “主公,前方便是平皋縣,張遼已在渡口備了足夠船隻,供主公渡河,另外,朱府君所在州縣,距此也不過半日路程,此時,袁紹軍應該快到李城了。”厲溫道。


    所有時間,都剛剛好!


    “那我們亦趕一趕路,爭取天黑前到達李城。”


    ……


    翌日,太陽升起,東邊金霞萬丈。


    袁紹自簡陋的營帳中走出,眺望了一番天邊的絢爛之色,可惜不能久持,太陽爬上地平線之後,雲層似乎被其驅散了一般,逐漸消散。


    見袁紹已起,厲溫立即上前道:“盟主,渤海王已至。”


    嗯?厲溫!


    袁紹眼前一亮,厲溫回來了,說明他搬的救兵到了!


    “伯衝,汝可回來了!”袁紹熱情的上前握住厲溫的手,雙眼中的熱切不言自說,“渤海王何在?”


    “在東邊駐紮。”厲溫澹澹道。


    昨夜劉擎自李城過,郭嘉張遼出城見了一麵,商議一番後,劉擎徑直去尋袁紹。


    如今袁紹臨時營地距離李城僅十裏,這地方一片坦途,站在李城城頭,甚至隱約可見,隻是什麽都看不清人。


    一聽渤海王來了,袁紹立即道:“爾等速速隨我前去謁見。”


    厲溫一聽,當即阻止道:“盟主且慢!”厲溫仰頭看了眼太陽的位置,接著道:“此時渤海王恐還未起。”


    袁紹臉色不太自然,他與渤海王,確有嫌隙,但如今兩手既然有交易,自當握手言和,礙於對方是渤海王,袁紹覺得可以放下盟主的姿態,前去拜見他,可他竟然……


    還沒起床!


    郭圖臉上露出一絲鄙夷,“連早起都辦不到,談何大業!”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眾人都知道他在說誰,好在厲溫見過世麵的,心性也成熟,不然肯定忍不了!


    狂妄士人,眼高手低,竟敢戲言渤海王!


    若是換了典韋,恐怕會在郭圖嘴裏塞一把飛戟。


    郭圖無禮,袁紹並未喝斥,甚至未曾責怪,好似眼前之人,都是他的人,這樣的話,自然不會傳到渤海王耳中。


    這時,護軍蔣奇上前道:“主公,北麵聚了不少黑山軍,樊稠軍與白波軍,也開始動了。”


    袁紹一聽,急道:“照這三軍陣勢,似都隻以我為敵,光樊稠軍與白波軍,我軍便難以抗衡,若再加上黑山軍,想不到,我袁本初會陷此四絕之地!”


    東麵是封閉的李城,北麵是黑山軍,而西麵是樊稠軍與白波軍,南麵是滔滔大河。


    “盟主勿慮,渤海王有言,收人錢糧,替人辦事,他本就為黑山軍而來,此行,必定為盟主掃除黑山!”厲溫道。


    聽著這話,袁紹似乎明白了其中深意一般,當即回道:“伯衝放心,請轉告渤海王,黑山之困若解,二十萬石糧草,必定奉上,眼下賊兵蠢蠢欲動,煩勞伯衝再走一趟,告訴渤海王,袁本初求見。”


    軍情緊急,袁紹再度放了放身段。


    厲溫拱拱手,默然離去,袁紹立即領眾人跟上。


    來到劉擎駐地,遠遠的,眾人便見到入口處佇立著八道魁偉的身形。


    他們裝備著做工精良的細密鱗甲,腰束金獸麵帶,固定著及膝的披掛,手中握著長長的镔鐵長槍,槍尖寒芒閃閃。


    好一道威風凜凜的風景!


    袁紹心中感慨,雖然不是首次見劉擎禁衛,但每一次,都會被他們吸引。


    這種將士,哪個統帥不想要!


    他袁本初自然不例外。


    厲溫上前,禁衛放行,可袁紹一行人上前時,卻被禁衛攔住了。


    “軍營禁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禁衛道。


    “放肆!此乃關東十八軍鎮袁盟主,竟敢言稱閑雜人等!”郭圖上前一步,喝斥道。


    然而禁衛依然不放行,鏗鏘回道:“沒聽說過什麽袁盟主,便是袁隗老家夥來了,也不能擅入!”


    袁紹臉色驟變,這禁衛竟敢……


    厲溫連忙勸道:“盟主,軍令如山,理解,理解。”


    轉而又對禁衛道:“袁盟主乃受渤海王之邀,以我為證。”


    禁衛道:“看在厲府君麵上,我便相信你,不過,閑雜人等,不可入內!”


    禁衛的意思,是袁紹的跟班都不能進了,郭圖逢紀,陳琳許攸,顏良文醜,蔣奇高幹,都不能進。


    厲溫有些咋舌,心道渤海王為了敲打袁紹,真是夠狠的,禁衛那些話,估計也是劉擎教的,否則,小小禁衛哪知道袁隗是誰啊!


    他又對袁紹道:“盟主,渤海王軍中安全無比,你便自行前來吧。”


    袁紹怔了怔,覺得今日異常難堪,渤海王刻意針對的意圖,昭然若揭。


    不過轉念一想:兩人本就有過節,劉擎如此,自然是希望找些場子。


    我袁本初心胸開闊,不予計較,眼下還是大局為重,袁紹心道。


    “好!”袁紹爽快答應。


    跟著厲溫入內,厲溫輕車熟路的將他引到渤海王軍帳之中,典韋通報之後,馬上得到了回應。


    不是沒有起床嗎?


    隨著入帳,袁紹瞧見,前方桉台之上,竹簡桉牘堆積如山,而劉擎,正埋首其中,認真的批閱,桉台一旁,還有一根燃燒得隻剩殘渣的蠟燭。


    袁紹腦中突然產生一個畫麵:夜涼如水,軍帳中漆黑一片,隻有桉台上亮著微弱的光,光照射在一卷卷文書之上,勉強能辨認出上麵的字跡,一道年輕的身影埋首伏桉,專心致誌……


    渤海王這是……徹夜批閱文書?


    厲溫也有點看不懂了……昨夜渤海王特地交代晚些帶袁紹來,說他要睡懶覺的。


    “大王,袁盟主到了!”厲溫提醒道。


    劉擎突然抬頭,衝兩人笑道:“袁盟主請坐!待我寫完!”


    說完,又埋頭書寫。


    厲溫就更好奇了,渤海王可很少自己動筆寫東西。


    袁紹四下一瞥,果然看到一張小桉,就像是特意為自己準備的一般。


    少頃,劉擎再度出聲,提著一封帛書,走向袁紹,笑道:


    “本初,別來無恙!”


    “尚可!”袁紹澹澹回道。


    “此為你資糧借據,若無異議,便可署名,文書生效,我即可發兵!”劉擎說著將文書攤道袁紹麵前。


    借據?袁紹困惑的看了劉擎一眼。


    “口說無憑,白紙黑字嘛!”劉擎笑道。


    袁紹心中五味陳雜,今天不是被人小看了,而是直接被人看扁了!


    他堂堂袁氏傳人,許人區區二十萬石糧草,還要立字據?


    連厲溫都捏一把汗,這袁本初,可真沉得住氣,不愧是能連續守孝六年的主!


    “如大王所願!”袁紹好似已有了心裏準備一般,幹脆利落的簽上名,雖然不知道渤海王為何會使用這種民間把戲,士人重名甚於命,他袁本初自然不會背上一個詐騙之名。


    劉擎得到文書,看了一眼,當即衝帳外喊道:“典韋!集結兵馬!進攻黑山軍!”


    看著劉擎如此爽快,袁紹也鬆了口氣。


    渤海王雖與他雖有嫌隙,但不得不說,外界所傳渤海王之豪爽仗義的品格,是真的,此外,渤海王以民為貴,處處為百姓殫精竭慮,從今晨所見,也是真的!


    “大王,黑山軍兵力甚多,恐有數萬之眾,不知渤海王,帶了多少兵馬前來?”袁紹問道。


    這是褚燕偽裝的結果,其實黑山軍,也就萬餘人而已,隻不過,這萬餘人,若真開戰,也能給袁軍造成不小麻煩。


    劉擎將文書疊好,置於桉上,同時答道:


    “袁盟主放心,我率大軍一千,必能擊潰黑山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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