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後,天邊是晚霞,一片片紫紅的暖色調,像是浮在天上染了色的棉花,周圍還有一圈圈的光暈,光暈蔓延開來,半邊天都塞滿了落日後的餘溫…


    忽的從天邊傳來一聲綿長的悶響,像是把雷捂在口袋裏爆炸了。接著天邊的晚霞就開始變化,暖色調的紅逐漸變得深沉,而後從深藍變成了黑色,那一圈圈的光暈也消失不見,稀薄的雲像是墨水一樣浸染了整個天空。


    又一聲悶雷從天空嘶吼而過。傾盆的雨是暗夜降臨的使者。


    雨聲順著風的牽引慢慢的往前行進,到了幾處拐彎的地方停了下來,劈啪的雨落在了口井上。


    雨仿佛帶著節奏,飄忽而至,停了一拍,後狂風大作,把井上蓋著的木板吹落到一旁,強風挾著大雨砸到了井裏。清澈平靜的水麵仿佛被小錘敲打,鏡麵瞬間破碎,狂野淩厲的氣息闖進了這方溫潤的井水裏。


    井水碧波晃動,層疊的波紋拍打著井壁。井外驚雷轟轟而過,整個世界仿若天崩地裂。而後,一片窄窄的、黑白相混的羽毛落到了井內。井內瞬間平靜,任由井外天翻地覆、雷雨嘶吼,羽毛纖弱美麗,飄忽又優美的慢慢往下落,好似井內一片寂靜為它而生。


    羽毛挨到井水時,一圈圈波紋漾開,但波紋未漾到井壁,羽毛就如千斤巨石般掉入了井水裏,井水砰然如爆發的岩漿般迸濺而起,洶洶躥出井口,與井外萬籟共奏雨夜壯美樂章。


    井水帶著獨有的水花噴湧而出,隨g著雨水落地那一刻,整個世界靜了下來。


    過了些許時候,半個月亮隔著雲層漏了出來,有暖暖的白玉光芒,但是,那光芒不願走遠,於是,這一片神州大地依舊蒼茫。


    *


    “小哥,可以借我一碗水嗎?”


    溫軒在井邊打水,剛用粗麻繩把木桶放下去,就聽到有個微弱的聲音響起,一個麵容疲憊的女孩站在離井口三尺的地方,乞求道。


    這女孩長發亂亂的,白色的衣服是零散的羽毛編製而成,仔細一看,她的臉上還粘著一片海帶…唯有那一雙美眸,如天間星辰般明亮閃爍。


    溫軒仔細研究女孩的表情,看不出她有絲毫惡搞的成分,而且,她赤著的雙腳還流著血,便道:“你真的隻需要一碗水嗎?”


    女孩點了點頭。


    “可是你連個碗都沒有。”溫軒說著,拽著麻繩,撈起木桶。轉眼間,就看到女孩手中拿著一個‘碗’。


    她問:“碗,說的是這個嗎?”


    溫軒看了看那個塑料碗上康師傅的方便麵廣告,可疑的看了看女孩,點了點頭。木桶裏的撈出來的井水在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你叫什麽名字?走近一些,我給你倒一碗水。”


    女孩搖了搖頭,“我不能離的太近。”


    溫軒無奈笑了笑,“你害怕些什麽?大半夜的,又是雷雨過後,裝束怪異的你憑空出現,該害怕的是我好不好?以為是聊齋誌異啊?!”話罷,目光落在女孩汨汨流血的腳踝上。


    女孩目露膽怯,眼巴巴的看了看那木桶裏閃光的井水,輕輕往前挪了一步,而後四下看了看,覺得安全,又往前邁了一步,這樣邁了三步後,溫軒覺得有些可笑又有些無奈,歎了口氣,道:“算了。”話罷,提著木桶走向女孩。


    女孩停住腳步,身子因激動喜悅而打顫,雙手緊緊捏著那個康師傅方便麵的塑料飯盒。


    溫軒明顯感覺到女孩微微的敵意,於是把木桶放在了離女孩半米左右的地方,“好了,喝吧。都是你的了。”


    “真的嗎?”女孩雙眼瞬間變得淚朦朦,往前走了幾步,半蹲在那木桶前,囈語般道:“這麽珍貴的水,全是我的了……”


    溫軒沒有聽到那句話,更沒去看木桶裏水麵映出女孩的真正模樣,而是看著天空泛著白玉光芒的月亮,“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為什麽會大半夜的出現在……”


    “纖羽。”女孩突然聲音清朗,很醇正的發出兩個顫音,“我叫纖羽。”


    “哦,那你從哪裏……”有太多疑問,溫軒剛想開口再問,一把金色的箭從他的耳旁呼嘯而過。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和死亡擦肩的感覺,又聽到有利器入肉的悶響,瞬間,有熱熱的液體撲在了他的臉上,脖頸上,鼻息裏混入的味道仿若腥臭的汙泥……


    低頭看時,女孩纖羽已經癱倒在地,她麵容痛苦的扭曲,眼中的亮光逐漸減弱…。那把金色箭頭的箭穿透的她的脖頸,紅色的液體順著雨後的小水窪汨汨而流,那個康師傅的塑料碗扭曲的摔在木桶旁。


    *


    溫軒是被噩夢驚醒的。他夢到有隻白鷺在沿海的半空中飛,說像白鷺又不是白鷺,因為它身上的羽毛窄窄的,有規律的排列在翅膀上,乍一看不像羽毛,倒像是魚鱗。白鷺想降在海岸旁,卻有許多會飛的食肉魚追著它跑。它明顯已經筋疲力盡,食肉魚咬的它全身都是傷口,血汨汨的滴在沿岸的海水裏,引出了更多的食肉魚。


    食肉魚有著一對獠牙,眼珠猶其恐怖,身上的紫色鱗片散發著毒氣,魚尾是一個鋼珠一樣的圓球……


    恍惚間,溫軒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白鷺,拚命的揮動翅膀卻怎麽也飛不快飛不高。心中有求生的欲望,更有麵對死亡的諸多恐懼,食肉魚一口口的咬在他身上,那滋味痛徹心扉。


    夢裏,他能感覺到白鷺在尋找什麽重要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這個重要的東西是什麽,但是,他能明白的是,這東西像鯉魚躍龍門的龍門一樣至關重要。


    白鷺看到海邊的椰子樹上有什麽東西在閃閃發亮,仿若水晶或者星曜石一般,周圍的黑漆漆更襯托出這光芒的神聖。亮光讓白鷺看到了一絲希望,它用勁全力飛向那亮光的地方。


    飛近的一刹那,才看到那發亮的東西是野貓的眼睛。野貓背部拱起,黑黃相間的毛豎起,做好了攻擊的準備。前有野貓,後有食肉魚群,白鷺進退兩難,正要往月光的天空飛時,野貓竄了上來,尖牙咬破它的喉嚨……


    白鷺的元神不知所蹤,身體掉落在海灘上那一刹,食肉魚群蜂擁而至,撕咬著它的殘軀……


    溫軒猛然驚醒,他全身被汗浸濕,用手摸了摸,隔著月光看,手上全是紅色的液體。他心中吃驚,拉開燈後才覺是虛驚一場,平靜了一下心神,拿著木桶出去到井口處,準備打一桶水洗澡。


    不料卻遇到女孩纖羽,而如今女孩已經倒在血泊裏……接二連三的變故,讓溫軒忘記了許多事情。


    “喂…纖羽…”溫軒顫巍巍的蹲下身,伸手想探一探纖羽是否還有呼吸,她雙眼的哀傷讓他心痛不已。


    溫軒的手快要碰到纖羽的鼻息時,又一把金色的箭從他的指尖呼嘯而過,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男孩的聲音:“別碰她!”


    這聲音來罷,一個身穿虎皮,束著辮子的男孩從天而降。他手拿弓箭,雙眼冷厲的看著溫軒。


    溫軒上下打量了這個男孩,心中發寒,玉光月空下,仿佛真的進入了平行時空裏的奇幻世界。看了看男孩手中泛著金光的弓箭,溫軒的指尖微微滲血,由此可見那金箭的殺傷力。


    男孩見溫軒有些轉不過神,便主動道:“本殿下名為苗晟。凡人見了還不下跪?!”男孩臉部輪廓尖削仿若刀刻,眼眸如夜貓般明亮犀利,並有一種特殊的霸氣從身上散發出來。


    溫軒回過神來,不管苗晟說了什麽,看了看他手中拿著的弓箭,又看了看穿透纖羽脖頸的箭,“你……殺了她?”


    苗晟點了點頭,“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釀成大禍,給了她一碗水,就會有許多生靈為止喪命。”


    有青筋從溫軒的脖頸處隱現,他怒道:“不就是一碗水嗎?你至於傷害一條人命嗎?更何況還是一個無辜的女孩!”


    苗晟笑道:“人命?哼!哈哈哈……”


    看著苗晟不屑一顧的態度,溫軒更是憤怒,“我發誓,要讓你受到法律的製裁,一命還一命!你會比纖羽死的更慘!”


    話音未落,隻見苗晟的指頭動了動,溫軒的身體就飛出幾丈之遠,他的胸口有三道血痕,血痕火辣辣的痛,血液染紅了他的白色t恤。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在我麵前提死?法律?隻有愚蠢的人才會聽信這種死板的東西。”苗晟鄙夷的看著倒在地上的溫軒,搖了搖頭,笑道:“人類,就是這麽弱小的一種動物,還總是口出狂言。”


    苗晟說罷,躍起,浮在半空中,走向溫軒。這個男孩讓他有種異樣的感覺。


    當苗晟降落在溫軒跟前時,死亡的氣息仿若黑色的煙霧遍布開來,天空中的月亮也感覺到危險的氣息,躲了起來。以井口為圓心,周圍的建築物上仿佛結了一層霜。


    “我要你的心。”苗晟盯著溫軒的眼睛看了半晌,終於看到了他身上最值得的東西,戲謔的吐出幾個字。手伸向溫軒心髒的位置。


    溫軒覺得全身發冷,發不出聲音。麵前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讓他感覺仿佛掉入黑洞的無力感,他甚至不能確定這個男的是不是人,那長長指甲仿若利刀的手更讓他幾乎失去理智。


    鋒利的指尖劃破溫軒的衣衫,他已經感覺悲滄絕望、走到了世界盡頭之時,聽到一聲喊叫:“溫軒!快喝了這桶水!”隨著喊聲,一桶水呼嘯著砸向他。


    苗晟身姿輕盈的跳到半空中,那桶水在溫軒麵前一厘米處停了下來。隔著木桶的邊緣,溫軒看到纖羽勉強站著,伸著手控製著木桶。


    “纖羽……你沒有……”溫軒已經驚訝不出來了,他隻覺得神奇極了,被箭貫穿喉嚨的人還能活著,還能站起來……


    “別愣著……”纖羽吐出一口鮮血,身體漸漸透明起來,她勉強說出另一句話,“快…喝掉…”


    天空中有沉重的壓迫感,溫軒端住那桶水,仰脖開始喝下。


    半空中傳來苗晟的聲音:“卑賤的妖物,想投機取巧?!哼!”說著,他從半空飛下,揚起利刀般的指甲,迅雷般朝著纖羽揮去,瞬間撕裂她的身體……


    紅色的鮮血噴湧,仿若暗夜中開的妖豔的夜薔薇。纖羽的長發散亂,瞳孔渙散,嘴唇動了動,說出最後幾個字,“溫軒…救我…”


    溫軒手一鬆,木桶落地,發出重重的響聲……他眼中映出纖羽瞳孔渙散時的哀傷麵容,此情此景……心中波濤翻湧,翻江倒海的憤怒直衝腦門,他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一般,有強烈的力量要從體內奔湧而出。


    纖羽的身體猛然變為透明,化作一片羽毛,落在地上一灘猩紅的血液上麵。這羽毛窄窄的,說像羽毛又像極了魚鱗。


    苗晟撿起那羽毛,眼中閃出一絲憤怒,“哼,式神麽?”不過更令他吃驚的是身後的溫軒。


    溫軒跪在地上,有一絲白色的電流在他的身上湧動,接著溫軒仰天長嘯。聲音震耳欲聾,仿佛四周的建築也晃動起來。


    苗晟看著那白雷閃爍不定,居然心生畏懼,他一步躍向半空,對著地下的溫軒道:“卑賤的蛆蟲,你還能做出什麽舉動?”


    黑夜下的蒼穹開始烏雲密布,遠遠的天邊白光閃爍,仿若刀斧劈在烏雲上,緊接著,開始打雷,雷聲漸漸變大,天空中白色電流交織,劈啪而過好似漁網灑下,其中一束極大的雷光閃下,劈在了溫軒身上。


    溫軒又是一聲長嘯,不過這次的長嘯不是悲滄絕望,而是充滿力量、飽含自信的怒吼。當溫軒抬起頭看向半空時,苗晟驚懼,他看到了一雙青白色、冒著火焰的眼睛。


    溫軒微微張嘴,發出一聲悶吼,嘴中噴薄而出的也是青白色的火焰氣息。他朝著半空中的苗晟指了一下,劈劈啪啪的白雷宛如織網般將苗晟包圍。


    苗晟左右看看,緊要之際,從背後抽出一根金色的箭,劃破自己的手指,在箭頭上抹上血,朝著織網白雷射了過去。


    白雷碰到那個沾血的金箭,便像冰遇到火一般變成了水蒸氣,苗晟順著箭射出的缺口一躍,跳了出去,接著不回頭的跳出了好遠,待覺得到了不是溫軒能攻擊到的範圍時,回頭道:“你是什麽人?居然會魔法?!”


    話音未落,有種壓迫的危機感朝著苗晟撲來,隱約聽到劈啪的電流聲,剛要躲開,一束白雷就打中了他的腰部,火辣辣的痛楚讓苗晟瞬間失去意識,身體筆直的往下掉。當呼呼的風聲從不斷敲打他的耳膜時,他才醒來,危難之際,吹了一聲口哨。哨聲罷,天邊響起奇怪的鳥叫聲。


    一隻長著翅膀、雙目獠牙的巨型野貓飛了過來,把苗晟接到背上,扇著翅膀呼嘯而去。


    “蛆蟲,你等著!”野貓淒厲的叫聲從天際閃過。


    東方泛起魚肚白,天開始亮了。


    *


    溫軒醒來的時,是半個月後。他不知道自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當日醫生判定的結果是被雷擊中,全身肌肉神經衰竭。在醫院裏休養了十天,他的身體奇跡般的恢複,胸口隻剩三條淺淺的傷痕。


    由於負擔不起醫院裏打劫般的費用,溫軒的父母想著既然身體已經好了,隻剩醒來,便把他接回家裏休養。


    “媽,別哭了。你眼都腫了。”溫軒醒來後,對著床邊哭泣的媽媽說道。


    半個月來,這是溫軒的媽媽聽到兒子的第一句話,自然更是激動不已,悲喜交加,哭的更厲害,哭著站起身跑到外麵叫來了溫軒的爸爸。


    溫軒醒來的消息傳的很快,不一會兒,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裏擠滿了附近的鎮民。聽說被雷擊中的溫軒能活過來,附近的鎮民們紛紛稱奇,前來看往,更多的是好奇,以及老一輩人訴說的精靈鬼怪之事。


    眾人正安慰看望著溫軒,溫軒的媽媽從門外擠了進來,看著正和兒子講話的溫軒爸爸,隨之道:“孩子他爸,不好了,你看去井口看看!”


    溫軒的爸爸愣了愣,拍拍溫軒的頭,而後推開人群擠了出去。


    溫軒家門前的那口井,有上百年的曆史,聽說在清朝的時候建的,能保留到現在而且水源清澈可口,實在算是奇跡了。民國的時候,這口井被分給了溫軒的爺爺,溫軒的爺爺十分愛護這口井,不單單是深厚的感情,且祖輩上講,井裏有神明,有靈物,能養活這幾代人實在不容易。


    對於溫軒家人來講,這口井雖然是大家的,但是更像是自己的寶貝一般。如今出了問題,自然是緊張的很。


    井口處,有十幾個木桶,並有一群人圍著觀看,小聲議論著,臉上有恐懼的神色。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溫軒的爸爸擠到人群中,問道。


    人們看了看有些慌亂的溫軒爸爸,指了指那十幾個木桶。木桶裏是剛剛打上來的水。走近一看,那木桶裏不是水,黑乎乎有些粘稠狀,是發臭的汙泥。


    溫軒爸爸吃了一驚,隨手抓住身旁的一個男人,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是誰幹的?”


    被抓的男人道:“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今早打出來的水還好好的,可就在剛剛溫軒媽媽通知大家溫軒醒過來時,打出來的水就是這樣的了……”


    溫軒爸爸鬆開抓著那個男人的手,悠悠的思考了一下,繼而道:“你的意思是,這水變成汙泥的原因是因為我兒子這個時候醒過來?是不是?”


    男子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


    這時候,溫軒被媽媽扶著走了出來,環視了一下井口周圍的人們,又看了看那十幾個木桶,隱約聞到有腥臭的味道,便道:“爸,發生什麽事了?”


    溫軒爸瞪了一眼剛剛說話的男人,對著兒子道:“小事,別擔心。病剛好就出來,你快進去歇著!”


    溫軒明明看到周圍人們的臉上有擔憂害怕的神情,如今爸爸這般掩飾,他也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對著媽媽笑了笑,推開她的手,往那發著臭味的木桶前走去。


    “咕咕…咕咕…咕咕…”


    溫軒快要走到最近的一個木桶前時,從桶裏傳來了奇怪的叫聲。類似於秋天時隱藏在大樹上不知名的鳥鳴,又好似是藏在山穀中奇異的生物的哀鳴,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周圍的人都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有些女人害怕的用手緊緊抓住身旁的男人。


    “溫軒,別過去!”溫軒的爸爸在身後拉住溫軒。


    溫軒扭頭對著爸爸道:“我要弄明白這是什麽東西。”他眼中有種閃亮的東西,“總得有人站出來。”說著,拂掉爸爸拉著他的手。


    “咕咕…咕咕…”兀的又是幾聲鳴叫,這次的鳴叫仿若痛苦的爭鳴。而後木桶裏又傳來類似水泡破裂的聲音,“咕嘟嘟…”


    “兒子!”溫軒的媽媽在後麵叫了一聲,帶著哭腔道:“總得有人站出來的話,你也不用做出這個站出來的人!”


    “你給老子回去!出了什麽事還有你老子在這邊站著!”溫軒爸爸一把把溫軒拉到了身後。


    父子兩個正拉扯著,從木桶裏跳出來了一個沾著汙泥、黑乎乎的魚,兩顆雞蛋大小的雙目猙獰,魚頭上有一簇紫色的毛,魚嘴處長著兩顆獠牙,魚尾是一顆閃著珍珠光澤的圓球。


    它跳起的高度到了一個成年人的耳部,繼而弧度狀像拋物線一樣的摔在青石磚鋪成的地麵上,翻了四五個跟頭,才不動,魚嘴張了張,“咕咕…咕咕…”


    人群一番寂靜,過了半秒,才有女人大聲尖叫,有幾個老太太不停念叨著,“不祥之兆不祥之兆……”


    “溫軒,你怎麽了?”溫軒爸爸拽了拽兒子,發覺兒子在瑟瑟發抖,雙目圓睜,媽媽緊張的上前,“兒子,兒子……”


    溫軒抓住媽媽的手,聲音裏滿是懼意,“爸,媽,我見過這怪物。”


    聲音不大,卻被人群聽得清清楚楚。記憶裏,這樣的場麵,這樣的怪事、怪魚,隻存在於奇幻恐怖電影裏。而如今一切始料未及的事情讓人們神經脆弱,又像是驚弓之鳥,所以溫軒這一句話繃斷了人群中某一部分人的神經。


    “別胡說。”溫軒媽媽扯了扯他的胳膊,


    溫軒道:“真的,媽,我沒有騙你們,這怪物叫食肉魚。”


    本來周圍人的注意力全在溫軒身上,這時候人們的注意力卻移到了他爸爸身上,隻見他爸爸朝著那食肉魚走了過去,蹲下身,仔細看著它的模樣。


    汙泥沾染的魚身,鱗片隱約透出紫色的光芒,這光芒仿若寶石,魅惑又吸引著人去觸碰它。


    “爸,別碰那魚!”


    見爸爸伸手去碰那食肉魚的鱗片,懼色在心頭猛然上升,溫軒大聲叫出來,卻為時已晚,他爸爸的手已經碰到了紫色的鱗片。


    人群裏有倒吸冷氣的聲音,而後一片靜默,十幾雙眼睛看著溫軒爸爸,他的手在魚身上撫摸了幾下,拂掉汙泥,魚身上露出紫色寶石般的光芒。


    而後看到溫軒的爸爸站起身,對著人群嘿嘿一笑……


    “噗通…噗通…”溫軒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兒子,沒事…”溫軒爸爸微微張口,對著有些驚恐的兒子說了句安慰大的話,但是話沒有說完,他身子傾斜,搖搖晃晃。


    寬大的肩膀倒塌,仿若自由落體,無力的往下倒。倒下的之前,溫軒上前接住了爸爸,而後聽到爸爸說道:“臨淵…臨淵…真好看……”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伸向半空,好像要抓住什麽東西似的。爸爸要表達什麽他不清楚,但是周圍人群裏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驚恐聲讓他搞清楚了一件事。


    爸爸舉向半空的手已經變成了深紫色,看起來是中毒的跡象……再低頭看爸爸,他已經昏死過去,嘴唇也變成了紫色的。


    溫軒的媽媽失聲痛哭,溫軒大叫:“誰來救救他!誰來救救我爸爸!”


    圍觀的人群仿若集體失聰一般,對於溫軒一家的遭遇無動於衷,不斷的往後退,還有些人幹脆灰溜溜的逃走,臨走時,還驚恐的看了看溫軒爸爸發紫的嘴唇。


    溫軒家在這個小鎮上算是最原始的居民了,按理說發生了這種事,該有許多人幫忙,但是如今災禍來臨……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是無親無故的鄰居鎮民?真教人感歎世態炎涼。


    *


    溫軒爸爸在醫院呆了三天,醫院用盡了招數,不但不管用,而且有病情加重的趨勢,溫軒的爸爸已經全身發紫。


    “醫生,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老公!”溫軒媽媽向來例行查看的醫生哭訴。


    “不好意思,我也無能為力,你丈夫中的毒十分奇特,我們從未見過這種毒。”醫生隔著手套翻開溫爸爸的眼看了看道。


    “那你們的意思是什麽?治不好了?”溫軒冷冷道。


    “目前還不能確定。不過還是要病人在醫院治療幾天,等待情況。”醫生說完,便要出門。


    溫軒看了看床上的爸爸,一把上前拉住醫生,在他臉上掄了一拳,怒道:“媽的!你們什麽黑心醫院,就這樣應付病人在?看不好的病還讓病人躺在醫院裏,好讓你們賺錢是不是!?你們賺這樣的黑心錢不怕遭雷劈啊!”


    溫媽媽哭著上前拉開已經雙目通紅的溫軒,道:“兒子,你冷靜些…我們帶你爸回家……”一句話未能說出來,溫媽媽的淚又奔湧而出。


    溫軒接爸爸回家的時候,那個被他打了的醫生看起來有些愧疚,臨走時,偷偷塞給了溫媽媽一些高級的抗毒血清。


    回到家時,家門前冷冷清清,有許多風吹來的垃圾塑料袋,那十幾桶的汙泥還擺在井口處。這井口幾天沒有人來關注,仿佛老了幾百歲,蒼涼極了。


    小鎮上,怪物魚的事情被傳的沸沸揚揚,鎮民們都人心惶惶,不再健康的食用井水,寧願喝有漂白粉的自來水。


    *


    “爸爸,我該怎麽辦…”溫軒坐在床前看著全身發紫的爸爸,忍不住用手握著爸爸的胳膊,“該怎麽辦才能救你…你睡了這麽久,媽為了你每天眼睛都哭腫……”


    鼻子酸酸的,心中一痛,就哭出來了。這種想救至親至愛但又無能無力的感覺讓溫軒痛不欲生。上了初中後,他就再沒哭過,而如今……積攢了五年年的淚都在今天流出來了。


    他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學校了,學校和同學這些以前生活中至關重要的詞變得飄渺,甚至有些不曾相識。


    不過他很清楚,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就像冥冥之中就有這麽一段經曆要發生,命運安排他要拯救一些什麽東西。


    *


    有潺潺的水聲,是小溪清流,順著潺潺水聲,可以聯想到這一片清雅幽靜的山林,四處是不知名的綠色植物……溫軒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小溪裏有大大小小的鵝卵石,臨小溪河岸旁還有夢幻般存在的粉色的花,一團團的,像是長在地上的晚霞。偶爾天上有鳥飛過,飛過去的鳥兒大都是顏色繽紛豔麗的,其中還有類似於鳳凰的珍稀鳥兒,把藍天白雲點綴的如夢似幻。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真的好美好美。”溫軒踩著軟軟的草地,沿著小溪走,四處看著,忍不住發出驚歎。


    走到小溪蜿蜒的分支時,他突然看到有成群的白鷺立在那裏,優雅的姿態仿若纖纖少女。忽然,從天空傳來‘轟轟’的風聲,仔細聽來,像極了直升機飛來的聲音。


    果然,不消片刻,直升機的影子就出現在了雲端上,從下往上看,直升機有四五架的樣子。溫軒剛想朝直升機揮揮手,大喊一聲,就看到成批的鳥兒飛起來,聚到天空上,繼而遮住了天空。溫軒看不到直升機了,卻看到不斷有鳥兒的屍體從半空中落下,掉到了小溪裏。掉到小溪後,那滿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鳥兒就瞬間複活生命,重新飛上天空。


    劈劈啪啪的,鳥兒的屍體不斷從半空落下,有的鳥兒翅膀都斷掉了,有的則身體支離破碎。甚至有血迸濺到溫軒的身上,他趕忙躲開,那迸濺的血卻透過他的身體落在了地上。


    正驚訝自己身體的異象,就聽到直升機轟轟作響的聲音逐漸遠去…天空中的鳥兒四散開來…天空恢複明亮。


    卻有一隻大鳳凰停留在空中,見它鳳尾一轉,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身著彩色衣襟的女人。


    從四周來看,這應該是一個圓形的小島。猶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剛剛那幾架直升機飛來意味不明,令溫軒更費解的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奇幻的小島上。不過現在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天空中那個由鳳凰變化而成的女人。


    她在半空中站在,比劃了一個什麽手勢,接著看到許多鳥兒飛起來,而後朝著那個小溪落下,要鑽到小溪裏。


    說來也奇怪,剛剛兩米左右的小溪,此刻變得有二十多米寬,且水聲嘩嘩仿若江流,水清澈見底,水麵映出藍藍的天空。


    在諸多鳥兒落到小溪的同時,天空中的鳳凰女突然雙手合十,而後從手中運出一個藍色的光球,光球越聚越大,溫軒驚異的發現,光球變大的同時,小溪也在變寬,四周的植物居然活了,都站起身朝著小溪走去……


    溫軒四處躲開,卻被穿體而過……


    空中的鳳凰女把藍色的光球聚得像東方明珠塔頂那麽大時,用力往下砸向小溪,藍色大光球噴著藍色的光電砸入水中,那一刻,整個小島仿佛被吸到了小溪裏,慢慢的往下沉,沉到了最下麵。


    轟然之間,光芒掩蓋了一切。小島上所有東西都停格在了白色的光芒裏。


    溫軒再次回過神時,眼中已被紅色的火焰占滿,他四處一看,小島起火了,樹木什麽的被熊熊大火纏繞,剛剛發生的一切仿佛夢境,鳳凰女和諸多漂亮的鳥兒都不見了,連藍色的天空也被夜晚的烏雲取代。


    紅色的火焰四處蹦跳,燒壞所有能燒的東西。在小溪的對岸處,有一個白色的身影,溫軒定睛一看,道:“纖羽……?纖羽!是你嗎纖羽?!”


    對岸的女孩聽到喊聲後,猛的抬頭往前看。


    溫軒還未確定女孩是不是纖羽,就聽到‘嗖嗖’的聲音,接著有一群魚從小溪裏跳了出來。魚身上的鱗片在火光下閃著紫色的光澤,魚嘴處有兩個獠牙,魚眼大如雞蛋,更為奇特的是,魚身上還長著兩片小翅膀。


    怪物食肉魚!溫軒在心中驚呼,同時看到對岸的女孩往上縱身一跳,變成了一個白鷺一樣通身白色的鳥兒,往空中飛去。那一大群怪物食肉魚跟在白鷺身後,不斷襲擊著她。白鷺傷痕累累,但是漸漸的飛離了這個小島,大群的食肉魚也被引走了。


    溫軒仰天長嘯,兀的一片白色羽毛落下,砸到了他的額頭。那羽毛看似輕飄,卻像是千斤重,溫軒頓時被砸暈在地。


    過了一陣,有悉悉索索的動物朝著溫軒湧來……


    那個小溪漸漸的變窄變窄,最後光芒閃過,小溪被草地取代。又是一瞬,火焰盡消,靜夜無聲,夢回原點。


    ------題外話------


    一個奇幻故事,親們,覺得好就給個讚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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