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衫女子認真凝望趙禹,發現他疑惑表情不似作偽,應是第一次聽到九陰真經的名頭,這卻與她早先猜想有些出入。想了想,她直接發問道:“你師承何人?練的什麽心法?”


    擅自探問人的武功心法是江湖大忌,不過趙禹都不是土生土長的江湖人,對這問題倒並不抵觸。況且他都知若非黃衫女子悉心照料,自己未必就能逃過一難。思忖片刻後,他便將自己這養氣法的來曆講述一遍,難免牽涉到他的身世來曆。


    黃衫女子本來表情恬淡,越聽下去神色越是詫異,到最後驚詫得小嘴都微微張開,眼中卻透出濃濃的質疑。半晌後,才奇道:“你真的是前宋帝裔?”


    趙禹見她不信,沒好氣道:“大宋都已亡了近百年,我冒充這身份,還能有什麽好處?”


    用力晃晃腦袋,黃衫女子似是接受不了趙禹所講之事,待沉默片刻,才又問道:“你家中有《萬壽道藏》,內裏夾雜了黃裳的筆記,然後你從筆記中琢磨出這一套養氣法?”


    趙禹被質疑,頗覺委屈的點點頭。


    良久之後,黃衫女子才噓一口氣,表情卻變得嚴肅起來,說道:“我並非不信,這些秘事早絕跡江湖,即便那張三豐老道也分講不清,隻是想象不到,你的腦袋是怎樣生成的?竟這樣就弄出一套高深的內功心法,當真匪夷所思,也當真膽大包天。你可知隻要稍有偏頗,你的小命早就丟掉啦!是了,你這小子是個怪物,走火入魔那般嚴重的傷勢都能痊愈過來!”


    趙禹聽到這評價,幹笑兩聲後問道:“九陰真經是什麽?難道和我所練的養氣法有什麽關聯?”


    黃衫女子眸中閃爍追憶光芒,凝聲道:“九陰真經同為黃裳所創……”遂將九陰真經這武林寶典的來曆並一番故事講述了一遍,這一講便講了將近一個時辰。


    趙禹聽聞這些前朝江湖舊事,不由得心旌搖曳,天下五絕,各種驚采絕豔之輩,圍繞這寶典種種蕩氣回腸之事。良久之後心緒都未能平靜,嗟歎道:“著實想不到,江湖中還有這等波瀾壯闊的盛況……”


    “你才多大年紀,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黃衫女子啐一聲,又沉吟道:“這般推斷來,你所得到那本筆記應是黃裳武功還未大成時的武功心得,因此你的養氣法雖與九陰真經同出一源,但卻仍有些不同。”


    趙禹點點頭,附和道:“筆記中黃演山曾明言僅僅隻是批閱道藏偶有心得,雖然直通武功之道,但隻怕就連當時落筆的黃裳都不知,未來他這番心得會發展成為一門高深武學,且引得武林中人一番血腥爭奪。唉,真想一睹那九陰真經全貌!”


    黃衫女子輕咳兩聲,將趙禹出神的目光吸引過來,才低下頭把玩著手指,輕聲道:“你要看完整的九陰真經,都不是不可以……”


    趙禹眼中透出濃濃狐疑,恍惚間如有錯覺,似乎趙敏那丫頭又出現眼前。他沒有流露出喜色,而是謹慎道:“你有九陰真經?肯借給我看?”


    黃衫女子聽到趙禹濃鬱的質疑語氣,眉梢陡地一跳,吸一口氣又心平氣和道:“講起來,若非你家那糊塗祖宗勞民傷財編什麽《萬壽道藏》,都不會有九陰真經。我給你看都不打緊,不過……”


    趙禹陡然生出一股力氣,翻身坐起,義正言辭道:“楊姐姐說的什麽話!你救了我一命,又悉心照料,我若得隴望蜀還有什麽奢望,那不成了小人所為!”


    黃衫女子瞥了趙禹一眼,嘴角一撇說道:“本就是個小毛娃子,不是小人是什麽?明明心裏想看的要死,嘴上偏偏這麽說,當我猜不到你這小鬼心思!放心,我不會刁難你,不過也不能白白被你看去!”


    被窺破心思,趙禹頓覺尷尬,幹笑道:“我這一身上下,整副家當都在楊姐姐麵前。您想要什麽,即管開口!”


    “講的這般豪邁,你身上這衣衫都還是我家的,還能有什麽家當?”黃衫女子不再給這小鬼作怪的機會,直接說道:“你那套劍法……”


    趙禹才知黃衫女子是看中自己的喪亂之劍,未待她說完便趕緊答道:“沒問題,楊姐姐若學我這劍法,我自當傾囊相授!”


    黃衫女子沒想到他答得的這般幹脆,竟半分都不猶豫。旋即又聽趙禹吞吞吐吐道:“我這劍法,姐姐都見識過了……”


    “奸詐的小鬼,莫不是以為我在誑你?”黃衫女子沒好氣道。


    趙禹正待搖頭,眼前一花隨即手腕脈門便被拿捏住,接著便有一絲精純內力湧入體內。這內力入體,他便覺察覺到與自身內力頗為相似,隻是更靈動詭異一些,始相信少女是修煉了與養氣法同出一源的九陰真經。


    他這不折不扣的小人之心,不由感到幾分無地自容,忍不住低聲道:“姐姐救了我一命,原本不要別的條件,我都肯定會教你喪亂之劍。隻是我這個人好武成癡,聽到高深武功,總想一探究竟……”


    “嗬,你這狡猾的魔教小妖人,可半點看不出癡的樣子。”看到趙禹清秀猶帶稚氣的臉龐,黃衫女子便忍不住生出一絲火氣,譏諷一句後才奇道:“喪亂之劍,好古怪的名字,我都未聽過武林中誰曾使過這劍法。”


    趙禹怕黃衫女子誤會,連忙解釋道:“這名字是小弟自己杜撰來,氣勢雖然差了少許,其中自有深意啊!我想通這套劍法,都是最近的事,當然不會有旁人學去。”


    “甚麽!這劍法竟是你自創的?”黃衫女子瞪大眼眸,俏臉一副驚容。


    趙禹被她看得臉都紅了,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解釋道:“這劍法出自晉朝王羲之的《喪亂帖》,不過被我引入劍法中。”


    黃衫女子都聽過王羲之與喪亂帖之名,低聲念叨片刻後說道:“怪不得你的劍勢悲愴飛揚,攝人心魄,原來是取的王右軍喪亂幽憤之情……”


    “劍勢,是什麽?”趙禹疑惑問了一聲。


    聽到這問題,黃衫女子忽生出一股衝動,直欲將這可惡小子掐死了事!不過她聽過趙禹學武經曆後,都曉得他真是不知而非故意作態炫耀,耐著性子解釋了一番劍法“形意勢”的差別。


    趙禹認真聽過後,沉吟了半晌才頗為自豪道:“原來我已經這麽厲害了。”


    連番震撼,黃衫女子心境已經難生波折,隻是點點頭說道:“若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這小子當真是武林中不世出的武學奇才!自古以來,或許都未有人能在你這般年紀將劍法練至‘勢’的境界。當今武林中,隻怕也隻有張三豐那老道士才篤定達到這境界!”


    “這麽誇張?”


    趙禹驚詫得張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攏,回想自己領悟這喪亂之劍如水到渠成般簡單,竟能達至與張三豐比肩的境界?


    他不是一個容易自滿之人,很快就想到所謂劍勢應是一種無形無質的武道境界,能壓迫對手心神氣機,本身卻無法造成傷害。而且自己是借助喪亂帖中強烈幽憤之氣才達到,若換個《快雨時晴帖》隻怕就不成了。最要緊是,自己這喪亂劍勢易發難收,僅僅初步與劍法融合起來,便落個走火入魔的下場,若要練至收發自如,尚還任重道遠。


    哪怕同為劍勢境界,都有千差萬別,且不說單單劍勢因人而異便各有強弱,這境界中都有深淺的區別。最起碼,張三豐必定是遠遠超過趙禹。若他都不能收發自如,每將劍勢催發到極致便會如趙禹一般走火入魔,隻怕也活不到這般悠長的年歲。


    這般思忖自省一番,趙禹心中那些許沾沾自喜便蕩然無存,目光複又恢複清明。


    黃衫女子一直在觀察趙禹,些微表情變化都收入眼底,見他能很快清醒過來,心中都隱隱有幾分佩服。天分雖然難得,若不曉得不能沉湎其中的道理,最終也隻會泯然眾人。少年能時時自省保持靈台清明,自己將九陰真經傳授給他也未必就是任性妄為的壞事。


    她見趙禹已露疲態,知他重傷初愈精神難免不濟,便起身道:“你且先休息吧,這寒玉床對你的傷勢有些好處。你雖然不說,我都看得出你應是服用過某種神妙丹藥,藥力積蓄體內因此才生機旺盛自愈力極強。恰好寒玉床對煉化萃取藥力都有奇效,這番傷愈了,你的內力都會有長足進展。”


    聽到這話,趙禹眸子登時一亮,似乎把握到一絲緣由。他見黃衫女子身影要消失在門口,急忙問道:“還未知姐姐芳名?”


    “我叫楊青荻,你叫趙無傷,我是知道的。”黃衫女子回眸說道。


    趙禹麵色一紅,低聲道:“那是個杜撰的假名,我的真名叫趙禹。”


    黃衫女子楊青荻指指趙禹,眉頭皺了皺,櫻唇中又吐出不知說了幾次的一句話“真是個奸猾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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