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商議結束後,天色已經大亮,五散人準備返回光明頂,殷天正則去找張無忌勸一勸他。至於趙禹,走出帳篷後,想了想又去拜訪紀曉芙。


    明教眾人中,若說有人會極力抵觸放棄光明頂,那一定就是楊逍。所謂根基勢力拋卻不談,單單陽頂天死去這幾十年裏,光明頂能夠保全維持下來,可以說全靠楊逍一人勉力維持。若讓他放棄光明頂,不吝於放棄過往幾十年的人生信念。


    趙禹決定放棄光明頂,早在從滁州動身時就有此念。無論是從個人感情還是當下的天下大勢,地處西陲的光明頂對反元大業都無甚益處,而且已經成為一個掣肘因素。今次各派合攻光明頂引動中原局勢急轉直下,可說是明教為光明頂這一尷尬存在所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誠然,光明頂是明教萬眾所仰精神所係,數百年凝聚力的匯聚之所。若換一個時間,換一種情況,趙禹也不敢輕動此念。但是陽頂天失蹤後,明教混亂數十年,各部分裂發展各有千秋,光明頂對明教的實際意義已經大不如前。趙禹雖掌明教,但這個遠處西陲的光明頂,卻隻是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根本無法對中原各部形成有效的震懾和約束力。


    各方圍攻光明頂,從某種意義上可說是未算得壞事。最起碼,趙禹可借此時機順勢引導,將光明頂在明教眾心中殘存的影響一掃而空!


    明教必有一個光明頂,而趙禹所掌握的明教光明頂,必然不會在西域!


    雖然經過一夜休息,但連日惶恐勞累,又因數年前自廢武功身體一直欠佳,紀曉芙的精神仍很萎靡。不過趙禹來訪,她還是強打起精神起身相迎。


    對於趙禹,紀曉芙一直發自肺腑的感激,不獨因他曾在師父滅絕師太劍下救出自己性命,更因趙禹將她們母女不遠萬裏送上光明頂,擺脫了浮萍一般在江湖上漂泊無依的命運。既然肯給女兒取名不悔,紀曉芙對楊逍自是情根深種,但她卻遲遲不肯去尋楊逍,一方麵是師門的壓力負擔,另一方麵何嚐不是心底自尊在作祟。


    世上太多兩情惘惘的憾事,大半因雙方皆不敢踏出那最關鍵一步。若情之所係,哪怕彼此為難,何嚐不是另一種甜蜜。


    趙禹到來後,直接看門見山講出自己此來的目的。


    紀曉芙聽到要放棄光明頂,先是愣了一愣,而後便頗露意動之色。雖說此心安處是吾鄉,但紀曉芙生長於中原,雖然在昆侖山上居住數年,仍然難舍思鄉情懷。不過,她還是頗感為難道:“他半生心血皆在光明頂,若就此輕易舍去,我怕他會接受不了……”


    趙禹點頭道:“這正是我來拜訪楊夫人你的原因,放棄光明頂,遷回中原,此時勢所迫,大勢所趨。楊左使足智多謀,未必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若由旁人講出,心底仍免不了抵觸。楊夫人你是他攜手一生的最親伴侶,有你勸告一番,楊左使的心結應會開解的容易些。”


    紀曉芙又沉吟良久,才點頭道:“我盡量去試一試。其實你已經是明教教主了,若有命令,他也沒有反對的道理。”


    趙禹笑道:“話雖如此,楊左使終究是教中功勳元老,與我也有一番因緣情誼,我將他視作長輩,不想逼迫太甚。”


    紀曉芙又說道:“其實是我們一家虧欠你良多,尤其是我和不兒,幾年前就受了你的大恩,現在又被楊姑娘救了一命。楊姑娘是一個好女子,她為了你奔波萬裏而來,這一番深厚情意,你可要緊不要辜負了。”


    趙禹點頭道:“青荻姐姐是我一生摯愛,一定謹記楊夫人的教誨。”


    紀曉芙聽到這話,驀地歎息一聲,又說道:“你莫怪我絮叨,江湖兒女重義輕生都是極好的。你是武林中最出色的年輕人,少不得會引人仰慕。但是如果放任下去,不獨會傷害著緊你的人,你自己心裏應該也不會感到快活。”


    趙禹何嚐聽不出紀曉芙話中意思,臉色登時轉紅,低頭道:“多謝楊夫人提醒,這一點往後我一定會注意。你是我敬重的長輩,往後我有什麽行差踏錯,還望能不吝指正。”


    從紀曉芙處離開後,趙禹便又去到楊青荻那裏。


    若想易容成張無忌且看去無甚漏洞,少不了要靠楊青荻一雙妙手。他將自己的意思講述一遍,楊青荻沉默片刻後嗔怨道:“你總是喜歡行險,難道次次都有好運氣?這個性子,一定要改一改!”


    趙禹握住楊青荻的手,溫聲道:“青荻姐姐,這幾年來我見多了爾虞我詐,你死我活,各種陰謀詭計,也學會了信口雌黃,習慣了驅使萬人。每每冷靜下來,才覺得有些想法有些做法,已經偏離了初衷。我不想有一日會變成一個冷血無情,半分激動都無,隻會冷靜計較得失的獨夫。或許隻有生死間輾轉掙紮,才能時時讓我警惕人命可貴,不會真的變成漠視一切罔顧人命的魔頭……”


    楊青荻聽到這話,下意識伸出手按在趙禹額頭,哪怕趙禹此時早已經比她高得多,她柔聲道:“哪怕你真的變成十惡不赦,咱們一起下地獄!”


    這時候,帳外響起殷天正的聲音:“我已經把無忌帶來了。”


    楊青荻笑臉禁不住變紅,忙不迭撤回手來。


    趙禹笑了笑,起身迎出來。


    殷天正身後,站著一臉凝重的張無忌和麵對趙禹仍略顯畏懼的楊不悔,已經恢複了平靜的殷離也跟過來。此時她臉上已經沒了忿恨,轉而代之的卻是濃濃的幽怨。


    趙禹對殷離那些無理話語猶未消氣,隻將那三人請進帳中,卻看也不看殷離。他正待轉身回帳。


    殷離搶上一步,纖手扯住趙禹的衣角,低聲道:“先前是我講錯話了,你不要氣惱我好不好?我什麽話也不說,你瞧瞧我一眼好不好?”


    趙禹收住腳步,低聲道:“殷離姑娘,多謝你垂青。隻是,這世上許多事並非動念就能成事。瞧在令祖麵上,這事我便當沒有發生過。至於你,唉,我也不知該對你說些什麽、”


    說罷,他對殷離點點頭,而後便進了帳篷。


    由於楊青荻要替趙禹易容成張無忌的樣子,因此此時她正仔細觀察張無忌的相貌細節。


    張無忌一臉局促模樣,坐立不安,左顧右盼躲開楊青荻的視線。


    楊不悔挨著張無忌坐在一起,瞧見他這副樣子,關心問道:“無忌哥哥,你不舒服麽?”說著,還伸出手摸摸他通紅的臉頰,低呼一聲道:“呀,你的臉怎麽燙得這麽厲害?”


    張無忌羞得幾乎將臉塞進胸口裏,忙不迭擺手道:“我沒事的。”


    趙禹走進帳中來,楊青荻站起身對他點頭道:“可以了。你們談吧,我先出去了。”


    待楊青荻出帳後,張無忌才微不可察噓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數年前那段沒結果的癡戀,他對美貌女子下意識感到幾分畏懼,尤其楊青荻美貌要超過朱九真不知多少倍,隻瞧他一眼,他便周身不自在。


    趙禹坐在張無忌對麵,說道:“相比你外公已經將我們的計劃告訴你了,接下來,我要扮作你去各派尋釁。你對各派有什麽舊怨氣,不妨全都講出來,這次我借你名頭,一並幫你出了氣算作償還。尤其重點是你在武當派那兩年,事無巨細都講一講,否則未必能騙得過他們。”


    張無忌惴惴不安道:“這是要我直接和各派為難麽?這一來,我豈不也成了武林公敵?”


    趙禹擺手道:“這世上就沒有為難了人還不許人報仇的道理,你不如此做,現在的狀況就好了?況且,有我珠玉在前,你縱要擔些罵名,也有限的很。這世上恨我欲死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又能奈我何?與其盼人憐憫不忍放過你,不如讓他們畏懼驚怕,想起你背上就湧冷汗。”


    殷天正也說道:“無忌孩兒,教主這話講得極對。你外公我也頂了幾十年罵名,旁人有能奈我何?反倒是你那太師父張三豐,一生都下了苦功沽名釣譽,眼睜睜瞧著愛徒死在自己麵前。你忍氣吞聲,隻是委屈自己成全仇人。”


    聽到這一番勸告,張無忌深吸一口氣,尚在猶豫之際,腦海中卻驀地閃過大師伯宋遠橋探向自己心口的那一隻手掌,他將牙一咬點頭道:“好,我肯配合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不能太過為難武當派,大師……殷六叔他們,待我都是極好的。”


    趙禹點頭道:“這不是問題,你現在就開始講吧。從你爹娘過世之後開始講,事無巨細都要講一講,是好是壞,我自己來分辨。”


    張無忌當下便低頭一邊回憶,一邊講述起來。殷天正在一邊也聽得無比認真,想要更多的了解這個苦命外孫的過往。而楊不悔也坐在張無忌身邊,手托著腮,聽得極為認真,不時插口幾句。


    趙禹聽過後,便仔細組織起來,偶爾提出幾個關鍵的模糊點。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他才站起身,對殷天正說道:“鷹王,你既已經重歸明教,令愛便也算咱們明教中人。這一番陳年舊怨,今日後咱們就連本帶利討回來!”


    殷天正聽到這話,身軀禁不住顫擺起來,嘴角翕動講不出話,隻站起身對趙禹深揖到底。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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