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郭燁南老神在在地指指她的紅書包:“你不接電話嗎?”


    許知敏抖了抖唇,腦子裏刹那的空白。放眼望去,打球的四個人停了下來,看著她。掃到墨深微含疑問的眸子,許知敏慌然轉過臉,急忙解開書包扣,取出手機貼近耳邊。


    “喂,是許知敏嗎?我是喬翔。”


    手機裏傳出喬翔的聲音。她驚異地張張口,吭不出聲。自他考上商學院,他跟梁雪要了她的號碼,但是一次都沒有與她聯係過。為什麽突然現在打電話?


    “是許知敏嗎?該不會是梁雪騙了我,給了我假號碼?”喬翔焦急地詛咒。


    許知敏定住神,答:“是我。”


    “許知敏,我現在到你們學校,你的宿舍樓是在哪?我過去。”


    “你別過來!”她著急,口不擇言。


    喬翔吃愣:“為什麽?”


    她吸口氣。她剛剛那句大喊已經使得所有人轉向她,於是她盡可能放低音量勸說喬翔:“因為我住的是女生宿舍,管理很嚴,不讓男生入內的。這樣,你走進我們學校大門後直走,會看到一麵刻有人頭像的石壁,在那裏等我。我馬上過去。”摁下掛話鍵斷線。


    方秀梅走了過來,關心地詢問:“沒事吧,許知敏?”


    “有個老朋友過來,我得去接他。你們繼續玩吧,我先走一步。”許知敏向其他人道了聲抱歉,迅速地奔下樓。


    “她怎麽了?”趙遠航問方秀梅。


    方秀梅咬著指頭思索昨天的花,說:“昨晚有人送花給她。或許,是去見那個送花的人呢?嗬嗬。”


    “送花?”


    “是啊。十三朵黃玫瑰。”


    郭燁南饒有興趣地嘿嘿笑了起來:“十三朵,暗戀啊。”眼角的餘光瞟瞟墨家兄弟。墨涵似是在苦惱地推敲是誰送花;墨深臉色沉沉。


    趙遠航不以為意地吹了聲口哨:“美麗又大方的女孩子。有人追很正常啊。郭燁南,你不覺得嗎?她比係花、校花要漂亮多了。”


    “是、嗎?”方秀梅呐呐地。她記起自己第一次見許知敏,覺得許知敏是長得挺好看的。後來也許是看習慣了對方的臉,沒感覺了。


    幾個男生笑笑。郭燁南聯想起許知敏的一身樸素衣裝,暗道:這女孩挺聰明的,知道如何藏住自己的美。若是每天這樣幾套衣服換著穿,常年下來,美女自然變成了醜女。沒有女孩不愛美,她這麽做的目的,大概是為了少惹麻煩,能專心念書。若真是這麽一個純正心思的姑娘就好辦多了,那麽他剛剛給她的警告,以她的聰慧應該能領悟……


    到了底層,許知敏不知覺地邁開兩腿,在校園路上跑了起來。寒澀的秋風打在臉上的生痛,遠不如心頭的難受,混淆的視野裏宛似見到袁和東的影子。她猛一驚,刹住步子與路人迎麵相撞。


    “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那人生氣地教訓她。


    “對不起。”她低頭道。


    “算了。”那人走開。


    許知敏雙目呆滯地盯著地上自己的倒影。郭燁南的話回旋在耳畔:他和他在同一間宿舍!這意味著什麽?她一清二楚。無論郭燁南對她說這話是否存有好心,她是需感激他的。他提前告知她,可以使他們三人避免最尷尬的處境。


    隻是,接下來她該怎麽做?許知敏茫茫然地環望四周,一會兒甚至記不起這條路是通向哪裏。努力換吸上幾口氣,沒有戀愛經驗的她又能如何?靜觀其變,或是走一步算一步。


    她小心地在分岔口尋找指示牌,向過路的人征求幫助,兜回了熟悉的地方,心情卻依然是沉重的。


    石壁前麵,立著一年多沒見的喬翔。他一頭金發洗去染色劑,回歸原本的黑色,兩側耳洞沒帶耳環了。幹淨整潔的條紋襯衫,領子平整無褶皺,扣子規整地係好。


    許知敏直覺地察知到什麽,退卻了一小步。


    喬翔轉頭看見她,甚是驚喜地喚:“許知敏。”走快幾步到了她跟前,局促地抹抹鼻子。


    “你,怎麽有空過來呢?”許知敏客套地問。記得梁雪在電話裏經常跟她發牢騷,說喬翔這一年多不知在幹些什麽,人影都不見一個。


    “我啊,是這樣的——”喬翔手叉腰,嗯嗯兩聲道,“我除了平常在學校學習,課餘時間都在我叔叔的公司實習。所以這一年多很忙,沒空來見你。但從昨天起就不一樣了,我叔叔認為我表現很好,因而——”


    她擔憂地噎著唾沫,他看她的目光,與墨深和袁和東專注地望著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們去那邊坐吧。”她慌然,急匆匆往花圃邊的石凳子走去。


    喬翔緊跟上。


    兩人坐在石凳。


    許知敏想不明白。自己對他的態度,一直維持在朋友的界限。期望他不會說出讓友誼破碎的話來。


    “許知敏。”喬翔緊張地抓抓衣領,“我想說——”


    “你想說什麽?”她暗咬住唇。你千萬別說,我還想跟你交朋友。


    “我想說的是,我叔叔決定培養我為他公司的繼承人,因此我會更加努力,會有很多很多錢,可以保證你一輩子過得舒適,開心。許知敏,我——”


    “喬翔!”她站起,打斷他,“我想起有事。”


    “不!”他起身,定定地看著她,“讓我說,不說我會後悔的。而且,說了,你或許會接受我呢。”


    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他怎麽可以這麽傻,明知前方是死路還往下跳。


    “當我的女朋友,許知敏。”


    喬翔說完這句話,臉和脖子漲成了通紅。


    樹枝沙沙沙響,葉子一片片飄落在兩人中間。


    許知敏沒有心慌手抖,舌尖一道苦澀。平生第一次被人正式告白,卻不是自己心儀的人。


    “喬翔,我——”她仰頭,看到他眼裏的渴望和害怕,終是不忍心直言,“我,我決定了大學五年不談戀愛的。”


    “那,那我等你。”他忽然的感覺是,她要走了,離自己很遠很遠。他急急地伸出手去抓她。


    她身子一閃,躲開了:“喬翔,你可以在大學裏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話說到這份上,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他為她努力至今,卻得不到她一點心意的回報。而每每回想起她那句,世界上最近的距離,也是最遠的距離……事到如今,他心如刀割,原來他對她的戀比自己預想中還要深,他不敢想象若是完全失去她的後果。牽強地扯扯嘴角,咧出了一個笑:“那我回去了。”


    落日下他蹣跚的背影看得她心頭一酸,張口欲喚,又硬生生地咽下。落葉紛飛,塵埃飛進她幹澀的眼眶。眨去濡濕,此刻無情勝有情。


    踱步回到宿舍,給玫瑰花換水,手指蘸了水,灑落在花瓣上,一朵朵一片片地數。數不清是多少,恍若著去到實驗高中,墨家兄弟離開後,是梁雪和他陪伴她熬過了那段艱苦的日子。她平生最恨,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在自己麵前受傷,何況是自己傷了他?


    一夜,風聲瀟瀟,無眠度過。


    星期天,401男生宿舍難得聚齊了六人。早餐六人一起喝大鍋粥,趙遠航在餐桌上對許知敏讚不絕口。


    “隻接球不殺球的女生?”已準備好穩登上學生會主席位子的楊森,優雅地攪了攪碗裏的粥。暗道,個性很特別的女孩子啊。


    袁和東也覺出奇,多問了句:“叫什麽名字?”


    郭燁南來不及使眼色掩住趙遠航的口。趙遠航嘴巴一張,大大咧咧道:“叫做許知敏。”


    袁和東咬到半口的饅頭掉到了碗裏。


    “許知敏。這名字挺熟耳的。”楊森放下調羹,凝思道,“我想起來了。前年護理學院聽說來了個高材生,成績高出了臨床醫學係錄取分數線近四十分。有趣,若真是遠航你所說的那位,我很想見見。”


    成績高出了臨床醫學係錄取分數線近四十分,卻是一心一意隻想報考護理學院!趙遠航,郭燁南和袁和東都愣住了。


    墨涵微笑:他的知敏姐是最獨一無二的。


    墨深對楊森說:“若你想見,我幫你引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吧。”


    “沒問題。”楊森雙手交叉,睨向墨深,“不過,那女孩跟你是什麽關係?”


    “你說呢?我現在的女朋友可是另有其人。”


    其餘五人全表現出一副“奈何他不得”的表情。誰不知道,墨深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快。女朋友一詞,對墨深而言,等同於女性朋友,事同虛設。


    “那說定了,全部人都去。”墨深敲定道,“墨涵,你打電話,再把你的知敏姐拐出來。”


    郭燁南看著墨涵撥打手機,又望望深鎖眉頭的袁和東。儼然,這事必是需要先跟當事人提一提了。


    餐後,各人做各自的事。郭燁南找上墨深。


    “墨深,我想跟你說件事。”


    “是阿袁嗎?”


    郭燁南啞了口。


    墨深黯然,那時當趙遠航念出她的姓名,袁和東的反常太明顯了。郭燁南至今一連串對於“她”的話題的反應,更是證實了“住草房”的小子就是袁和東。他的敏果然厲害,即使挑個“住草房”的,擇中的是其中最有潛力拋棄“住草房”的。也好,若是袁和東,其實更好處理。


    “墨深——”郭燁南正想勸兩句。


    墨深笑笑一拳抵在他肩膀:“你我相識這麽多年,見過我為一個女的爭風吃醋嗎?”


    郭燁南卻是從對方認真的黑眸裏,看出:這個叫許知敏的女的,他墨深是要定了。


    方秀梅接到墨涵發來的短信,說是今日下午再約她們兩個打乒乓球。她興奮地跑到許知敏床邊:“許知敏,快起床了。”


    許知敏的頭暈暈沉沉,昨晚一夜沒睡著,直至今晨五六點,才合了下眼。拍開方秀梅的手,把被子嚴嚴實實蓋住頭。這樣的情況,在她的回憶裏隻有一次,那是她十三歲失去了外公。


    渾渾噩噩地睡到晌午,起床扒了幾口飯,繼續睡。


    方秀梅擔心她。無奈許知敏的口閉得死緊,問不出緣由。方秀梅想,或許去乒乓球室跟大夥一塊鬧鬧,好友的心情會好點。思定,強拉起人。


    “去哪?”許知敏不高興地問。


    “陪我去買點東西啦,我一個人提不動。”方秀梅打迷糊眼,拉著她往學生活動室的方向走。


    許知敏鬱悶,低著頭數步子,完全忘了設防。


    嘩啦啦,口袋裏的手機鳴叫,許知敏接聽。


    “許知敏嗎?我是梁雪。”


    許知敏乍一愣,梁雪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愁,道:“怎麽了?”


    “你聽好!我現在正趕到你們學校來。你呢,躲在宿舍別出門,知道嗎?”


    “為什麽?”


    “唉。我的姑奶奶,你就聽我這一次,行不行?”


    許知敏馬上意識到昨兒的事,狠皺起眉:“你、說、明、白。”


    “喬翔他喝酒了,往你那裏去——喂,許知敏,你聽見沒有?”


    手機從掌中滑落,啪嗒掉落在地磚上,許知敏睜大眼睛。


    路人紛紛閃躲,喬翔從中間無人的空道,趔趔趄趄向她走來。漫天的酒氣彌散,方秀梅見情形不對,身子護在許知敏前麵:“你是誰,想幹什麽?”


    隔著方秀梅,喬翔雙眼通紅地望著許知敏。許知敏咬下唇,輕輕用手推開方秀梅,低語:“你先走,他學過跆拳道的。”


    方秀梅愣著退回一步,手足無措。若許知敏所說是真的,她要上哪裏去搬救兵。


    喬翔突然間一手伸到許知敏領下,揪起她的衣襟。


    方秀梅嚇得大聲呼救:“快來人啊!”雙手撲上去拉人。


    喬翔左手一揮,甩開方秀梅抓來的手,方秀梅不穩跌坐在地。


    “別傷她!”許知敏一聲喝道,揚起頭對著他,輕柔道,“你要的隻是我,對嗎?”


    因她這句話,他握得緊緊的拳頭打起了哆嗦。他是想要她,一直想要的隻有她,卻還是得不到——“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求求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他的頭垂落,抵住她纖瘦的肩膀,淚一滴滴泛濕了她的格子衫。


    許知敏心裏某處仿佛崩潰了一塊,四周一片灰蒙蒙。她不知該怎麽回答他,隻知看到他這個樣子,水花在自己的眼眶裏打起轉。


    方秀梅這時爬起身,看到不遠處有個熟悉的人影,喊道:“趙師兄!趙師兄——”


    趙遠航聽見了,轉頭看到這邊,撒開長長的兩條腿,跑了過來問:“怎麽回事?”


    “師兄,這個人喝醉酒。”方秀梅指控的話沒說完,掃來喬翔火怒的兩道視線,噤了聲。


    趙遠航走上前,意圖勸服喬翔:“好話好說。一個姑娘家即使得罪你,你也不能這樣對待人家啊。來來來,先放開人——”


    結果,趙遠航的手未碰到人,喬翔猛地一拳揮了過去。


    沒學過武術的怎打得過跆拳道黑帶的。趙遠航根本閃不及,結實地挨了喬翔這一拳,砰的四肢撲倒在地,兩眼直冒金星。手摸了摸破皮的唇角,他對方秀梅道:“你,去乒乓球室。快去,他們人都在那裏。”


    “好!”方秀梅撒腿就跑。


    許知敏眼看事情愈鬧愈大,喚不住方秀梅,慌了神:“喬翔,你聽我說,你先放開我——”


    “你叫我怎麽放開你!”他劇烈地搖晃起她。


    許知敏的頸間被越勒越緊,而他的聲聲傾訴是真正的利爪,撕碎了她。


    乒乓球室,401宿舍的人全員到齊,唯獨缺了個趙遠航。


    郭燁南望望表:“都三點了,這小子跑哪了?”


    “他說要買零食給兩個小師妹。”楊森笑答。


    郭燁南見兩個女生也遲遲未到,問:“墨涵,你究竟有沒有拐到你的知敏姐出來啊?”


    墨涵鎖眉:現在連方秀梅的手機都打不通了。


    袁和東靜默地坐在一旁,一會兒翻翻書本,一會兒拿出筆在空白頁上亂塗幾個字。他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或是說,在今早聽趙遠航提起“許知敏”三個字後,他就一直在祈禱著這個“許知敏”並不是她。可是,理智告訴他,以她終有一天藏不住的美麗和聰慧,肯定是她。因此他跟著大夥來到這裏見她,他希望知道的是——筆頭在紙上頓了頓,袁和東抬起眼,看向了墨深。


    墨深則兩眼鎖定了門口,道:“來了。”


    人來了。隻有方秀梅。她上氣不接上氣,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郭燁南驚異地扶扶鏡片:“出什麽事了?”


    “許知敏她,被人——”


    所有人刹然一怔。墨涵的手垂了下來,袁和東肅然起身。


    墨深徑直握住方秀梅的兩肩,沉聲道:“她在哪?”


    方秀梅仰頭望進他一雙駭然的眸子,噎噎口水:“就在這條路出去右拐彎——”她話一完,幾名男生接連衝出活動室。


    郭燁南跑到半路折了回來,拉起她:“放你一個人在這不放心,一起走吧。”


    方秀梅鼻酸,方記起剛剛自己也經受了磨難,心驀然一動,牢牢握緊他的手。


    一群人順著方秀梅指引的方向,墨涵一眼見到被喬翔雙手勒得緊緊的許知敏,大驚失色:“知敏姐!”剛想跑過去救人,卻見著哥哥已先一步衝上去。


    “小心,他學過武術的。”趙遠航擔心地喊。


    他的擔憂純屬多餘。墨深眼神冰冷,走過去一手扳過喬翔的肩,緊接就是一拳。一道重擊,果斷,幹脆,毫不留情。喬翔糊裏糊塗地身子一歪,倒落於地。


    圍觀的人發出尖叫。而墨深這一拳,同樣打在了袁和東、楊森和趙遠航的心頭:夠狠啊!


    許知敏脖頸間頓然一鬆,睜開眼就見到墨深打飛喬翔的一霎,心窩口被狠狠地揪起。


    “知敏姐。”墨涵急匆匆扶住她,緊張道,“他有沒有傷到你?”


    她搖搖頭,看幾名男生圍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喬翔,不由推開墨涵,撥開眾人:“別打了!別打了!別打了——”


    眾人見著她掙紮的表情,欲似聲淚俱下,竟是一個個說不出話來。


    袁和東感覺心口被挖去了一塊:真的是她……


    囧,這一章過完就職場了,大家先做好心理準備。。。。。。。今晚再更,爭取過完,接下一章。。。。。


    圖換了。。。。。。呃,隨便一張往上放,湊合吧,因為暫時答應幫我畫的朋友沒空。。。。。5555,不會再說因為圖而不看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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