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喬苓細想,她忽然覺得肩膀一陣劇痛,這一陣痛感將她拉回現實,這才發現比佑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牢房裏。


    肩膀的劇痛來自於和牆壁的撞擊——比佑喊了她許久,喬苓一直躺在床上沒有應聲,他便拎著她的後領,將喬苓整個人摔去了一旁的牆上。


    喬苓一手扶著肩膀,咬著牙站起來,那邊降苓的事情還來不及細問,這邊比佑又來找麻煩了。


    “幹什麽?”


    比佑一笑,“我來……給你換房間。”


    喬苓這才注意到,比佑的身後站著一個和自己身型差不多的女囚,她的頭上蒙著黑色的頭罩,亞麻色的頭發垂落肩頭,隻比喬苓的發色深那麽一點點。


    喬苓心下震動,麵上依然不動聲色,“好好的換什麽房間。”


    “好好的當然不用換房間了,就怕有些人好不起來。”比佑說著,他身旁的兩個守衛已經走到喬苓身邊,提起了她的肩膀,喬苓的兩腳霎時離開了地麵。那個女囚被推搡著進來,倒在喬苓剛才的床榻上,然後安靜地蜷成一團,瑟瑟發抖。


    喬苓瞥了一眼那女囚,冷眼看著比佑,低聲道,“多此一舉。”


    被押解出牢房的時候,喬苓意味深長地看著對麵的拉紮勒斯最後一眼——雖然這個人看起來一直麵朝牆壁睡著大覺。不等她再做些什麽,就已經被套上了黑色的頭罩,再也看不見外界的事物。她感到自己正被守衛帶著走在一條長長的甬道上,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傳來一陣重門開啟的聲音,然後被粗暴地推進了門裏。


    摘下頭罩的時候,她看見最後一縷光從重門的縫隙間透下,自己已陷在了黑暗裏。


    這裏是一處大約能容下兩人的禁閉室,天花板是斜著的,無論你站在什麽地方,都無法直起腰,靠近門的地方,地板以扭曲的弧度凹陷,人無法長久站立,也無法找到舒適的姿勢臥躺。


    “要把這個消息傳給景策嗎。”降苓的聲音傳來。


    喬苓雙手抱膝,蜷縮在禁閉室的角落,搖了搖頭。


    “但看起來他們像是已經識破了你們的計劃——”


    “是「我們」的計劃。”喬苓糾正道,她嘴角微微揚起,“既然景策說了不要回複語音,那就不要這麽做。”


    降苓沉默了一會兒,“這麽信任他?”


    喬苓點頭,她隱約地從降苓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不快,剛想回到虛無之境裏安撫安撫,又陡然轉念,覺得對降苓這樣的機甲不能慣著。盡管他身上莫名的傷口著實讓人擔心,但剛才已經療過傷,這一時三刻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礙。思慮再三,喬苓最後依然決定安靜地靠著牆休息。


    見喬苓徹底沉默下來,降苓有些按捺不住,“接下來幹什麽?”


    “我們等黃昏。”喬苓輕聲說。


    裴菲柯特的黃昏,在數個小時之後,如期降臨。


    比佐回到了獨立監獄,他在一道監控牆前靜坐,其中有四個屏幕對準了禁閉室的喬苓,剩下的數十個,則分別對著監獄的各個出入口和走廊,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毫無異常。比佐手中握著一枝搖杆指揮棒,單手抻著下頜靠在扶手上,目光在喬苓那裏久久停留。


    比佐已經截獲了外界ril給喬苓傳送了一條信息——可惜由於信息是經由ril之間天然的鏈接所共享,他並不能讀取其中的內容。然而,隻要喬苓回複,他就能夠立刻通過雙向信息通路確定那架ril的信息。


    可是喬苓沒有任何行動。


    她過於安分地蜷縮在角落裏,像是完全接受了自己被突然移換獄室的決定,這讓比佐感到奇怪——她應該能夠從更換牢房並塞入假人質的行為中看出自己正在布置一個陷阱,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他們有怎樣的計劃,都應該立刻對發生的變化進行溝通不是嗎?


    比佐皺起了眉,難道自己的計謀被看穿了?


    此刻的比佐並不知道很快這裏就會變成一個戰場,他隻是凝視著畫麵裏的喬苓,希望能從這個一動不動的少女身上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夕陽的光將一切籠罩,遠天的雲卷著舒和的形狀,一切靜謐如常。


    獄中的喬苓感到身體已經有些麻木了,她緩緩起身,還沒有直起腰,就已經撞上了頭頂的天花板,她叫了一聲,捂著頭彎下腰來,腰又撞上了身後的牆壁,重心一亂,整個人往前摔在了地上。降苓發出了一聲輕嗤,被喬苓聽在耳裏。


    她不理會,隻是兀自揉了揉腦袋,疼得“嘶嘶”地倒抽涼氣。


    兩隻腳傳來一陣充血的酸麻之感,她活動活動了身子——


    大地就在這時開始顫抖起來。


    最初的幾秒隻是如同幻覺的微微抖動,喬苓一怔,停下了身體的動作,以期捕捉剛才微弱得如同幻覺的震感,隨即整個牢獄如同地震,開始了巨大的晃動,還有接連不斷的爆炸聲。


    那些爆炸聲由遠及近,變得越來越真切,巨大的轟鳴掀起了空氣中的塵埃,喬苓緊緊捂住了耳朵,她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來了。”降苓突然說。


    喬苓這才隱隱聽見門外傳來激戰的聲音,來人有許多,隻是分不清是敵是友。大門那裏幾次傳來巨響——流彈的脆響、人被摔在門上的悶聲,喬苓連忙推到了門邊——“砰”地一聲,門被砸開。


    “喬苓!”


    這個聲音很熟悉,喬苓一怔,當她探出頭,就看見喘著馬夾熱褲的貝爾摩德正扛著槍站在門外,她用一根紅色的發帶將額前的劉海纏起,一雙眼睛堅定有神,貝爾摩德的身後跟著三個壯漢,身上都有刺青,而她作為女性卻有絲毫不遜色的英姿豪情,大姐大這三個字仿佛就寫在她臉上。


    “怎麽是……怎麽是你?”喬苓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回去細說,我們先走。”貝爾摩德扶著喬苓站起來,抓起她的胳膊,在走廊上迅速奔跑起來。貝爾摩德原本就比喬苓要高,如今一手持槍,一手挽著喬苓的手臂,喬苓一時有點恍然,她沒想到來人自己竟然認識。


    “是景策讓你來的嗎?”


    “……算是吧。”


    喬苓心中一滯,瞬間掙脫了貝爾摩德的手,“算是是什麽意思?”


    “不要耽誤,喬苓,到了地方我再和你解釋——”


    喬苓警覺地倒退了幾步,跟隨貝爾摩德的三個壯漢立即向她靠攏過來。


    “住手!”貝爾摩德冷聲道,她喝退了幾個要將喬苓直接抓起來的下屬,然後低頭看了看表,時間已經非常緊迫,她盡量簡短地開口,“我們確實和景策有協議,所以才趕到這兒來救你,但來救你是我們自主選擇的行為,並非聽命於景策。”


    “你說的「我們」,是指誰?”


    “非要在這種時候說這種事嗎。”貝爾摩德皺起了眉,“喬苓,我們沒有時間耽誤,如果你現在不乖乖聽話,我們就隻好——”


    不等貝爾摩德說完,喬苓就感覺自己被人捏著衣領提在了半空中,她掙紮著在半空中撲騰著四肢卻始終無濟於事。


    “好奇心是好事,但要分場合。”身後的聲音不急不緩。


    那人又將喬苓重新放到了地上,喬苓回過頭,終於認出這就是那個關在自己對麵的大叔,他的腳銬和骨刺都已經除去,此刻渾身自由地站在這兒。


    “拉紮勒斯……”喬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貝爾摩德,“原來你們認識?”


    “嗯。”拉紮勒斯足足比喬苓高了半個身位,喬苓勉強到達他的胸口,對方二話沒說就提起了喬苓的腰,像提行李似的帶著她在走廊裏疾走起來。


    拉紮勒斯疾走,身後的幾人全都快步奔跑著緊跟。奇怪的是,這一路上除了幾個日常守衛,基本沒看見其他什麽人——這個監獄的防衛似是比從前還要脆弱,一度讓幾人產生危機四伏的違和感。


    被握著腰的喬苓深感不適,她抬起頭看向胡子渣啦的拉紮勒斯,“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拉紮勒斯一笑,並沒有認真回答的打算,“還好,不難找。”


    “景策……答應了你們什麽?”


    “一會兒出去你見著他了,自己問。”


    “我們去哪裏?”


    拉紮勒斯仰頭大笑起來,良久才低頭笑道,“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走廊中回蕩著笑聲和腳步聲,幾人的盡頭是已經被炸出了一個窟窿的出口,正當他們離那裏還有十幾步遠的時候,又一陣劇烈的爆炸襲來。爆炸源自東南方向,貝爾摩德幾人麵麵相覷——他們並沒有在那裏安排炸藥啊。


    喬苓突然顫抖起來,有一陣電子流直接攻破了降苓的防守,一陣巨大的雜音驟然響徹了她的腦海——在突如其來的聲音轟炸下,她無法自控地痙攣起來,一時間連意識都有些模糊。


    拉紮勒斯將喬苓放在了地上,喬苓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痛苦地在地上蜷成了一團。


    “怎麽了?”


    喬苓閉著眼睛,努力從一大堆的雜音裏辨別那個聲音的來源,那個聲音不斷地呼喊她的名字,像是在焦急地尋找她的蹤跡。


    她斷斷續續地開口,目光望向東南邊,仿佛穿透了一切阻隔,看見了正在發生的一切。


    這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麽阻力是有原因的——此刻,整個獨立監獄的火力,都被東南方向的那個入侵者吸引著。


    “是……楊令元……他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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