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青陽派裏最高處,那自然是壁立千仞的朝陽峰天樞殿。天樞殿是青陽派中的戒律所,但凡有違反門規,因事被懲處的弟子多在此受罰。又有多間石室用來羈押犯了重罪的弟子,其間最高處也用來供門下弟子及師長閉關所用。


    因其麵東,而朝日由此升起,往往被朝日峰遮擋,好似被朝日峰托起一樣而得名。


    唐煙兒來此時日尚短,對各處也不甚熟悉,但是她本來就是個愛熱鬧的性子,跟著師父天涯飄零走慣了的,在院子裏憋久了渾身都不舒服,此時自然是兩眼發亮就想去見識一下。


    “那可不行。莫說山中弟子各有職責不可隨意亂走,我下午還有輪值哪裏來的時間與你去朝日峰?”薑黎連忙反對,她下午是有輪值不假,但是她逃輪值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主要還是處於對陌生人的警戒讓她不願跟人亂走。


    唐煙兒卻不怕:“輪值怕什麽,隻要你想去,哪裏我都能帶你去得!”


    薑黎頓時笑了,她是笑那人小小的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看上去還滿是稚氣未脫,然而一言一語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渾似個滿心雀躍的想要裝大人的小孩兒。


    唐煙兒見她笑了卻當她同意了,便說:“你用過午飯別亂跑,等我好消息!”


    她話一說完,腳下輕輕一點,整個人風箏一樣輕飄飄的扶搖而上,半空中扭了個身,落在屋頂上,再一點便出了薑黎的視野。薑黎看直了眼,全然沒注意手上的泥都幹了,剛回神發現自己竟然在這兒停留了這麽久,趕緊回身把坑埋了,罐子照舊藏好準備離開,一道白影又突然落在自己麵前。


    “對了,我還是得要知道你的名字才成,我不會害你的,你放心好了。”女孩衝她伸出一隻手掌麵天發誓:“我唐煙兒發誓絕不做任何傷你害你之事,否則要我一輩子吃不到紅燒肉!”


    “噗!”薑黎莞爾:“你很喜歡吃紅燒肉?”


    “是啊。(.好看的小說)”唐煙兒眨巴眨巴13看網說啊,你叫什麽?”


    “我……叫薑黎,生薑的薑,黎明的黎。”


    “薑黎……?”唐煙兒挑眉,欲言又止:“那……我走了。”


    午飯後薑黎依言在自己院子裏等著,沒過一會兒一個師姐跑進來,眼神怪異的打量了一眼薑黎:“薑黎,你什麽時候和掌門那個小徒弟搭上線了?”


    “啊?”薑黎心下一跳,麵上卻是滿臉無辜:“師姐是說什麽?”


    “哼……那位小祖宗要遊覽青陽派,指名要你作陪呢……我說小薑啊,你這可不厚道啊,自己攀上那麽位祖宗姐妹們連點兒風聲都沒聽到,嘴可夠嚴實。”師姐抱著手說。


    薑黎自覺滿頭是汗,她真是豬油蒙了心了,那位祖宗一看就是個不省油的,她怎麽就真信了她的話了呢?這下倒好,有她那麽直接的嗎?


    “師姐這是說的什麽話?我福薄命淺的上哪兒去認識什麽小祖宗啊?”


    師姐滿臉不信:“你不認識?那人家怎麽會知道你?感情你薑黎還是個名人了?”


    薑黎皺起眉頭作冥思苦想狀:“師姐可別挖苦我了,我還奇怪呢……哎!今天中午我在後廚遇見一個小丫頭,我看穿的白衣服心想怕是哪位師叔師伯的座下弟子,她問了我的名字,我自然不敢隱瞞,就照實說了,怕不是……”


    “……穿白衣的師兄師姐們年紀最小的也有十七八了,咱們這兒敢穿白衣的小丫頭就那麽一位,薑黎你是豬腦子不是?”師姐一看薑黎那副遲鈍的樣子就火上心頭,上手就掐:“還不快點兒!換身幹淨的,你那身都穿幾天了?聽說那位胡鬧得很,你要是得罪了她,你一人受罪也就罷了,要是牽連到別人頭上你還不怕被趕下山去!”


    “是是是,師姐說的是,我這就換,我一定好好伺候!”


    一刻鍾以後重新梳洗幹淨,換了一身幹淨的棉布青衣的薑黎被師姐提拎著扔到了停嵐院裏。(.無彈窗廣告)那位小神仙小祖宗真像個祖宗一樣的翹腳躺在僅有一掌寬的回廊扶手上。師姐第一眼就看到她手裏把玩的那塊玉石鎮紙,而薑黎卻是欽佩她超常的平衡和穩定——一掌寬的扶手她卻像躺在大床上一樣自在。


    “你來了。”她笑著起身,用紅繩係著的長發被規規矩矩的綰了起來,斜插一隻翠綠雀釵,上午在屋頂打滾弄髒的衣服又換了一套,讓薑黎在心裏默默的翻了白眼。


    唐煙兒一把拖過薑黎的手,理也不理師姐便徑直往外走去:“如何?我說話算話吧?”


    待出了停嵐院,四下無人,薑黎方才道:“這便是你的辦法?”


    “是啊,這有何難?我不過照實跟師父講了,他自會安排。”唐煙兒一副理所當然,薑黎驚得合不攏嘴:“你說什麽?你跟掌門講了?”


    “是啊。”


    “你可記得你發誓說什麽?”薑黎不可置信的問,她怎麽會這麽傻竟然隨便相信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


    唐煙兒按住她的肩膀冷靜道:“我記得。我沒有傷你害你,不是嗎?”


    “可是掌門知道……”


    “聽我說,薑黎。那是我師父,我一出生就認識他,六歲跟他浪跡天涯,相處八年我比你清楚他是怎樣的人。”她正色道:“我知道該怎樣做。”她看著薑黎驚疑不定的表情彎起嘴角:“他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怕,不過就是個性格糟糕的老混蛋罷了!”


    “可是……掌門不老吧?”


    “唔……好像今年而立?”


    “好年輕!”


    不知不覺的就被唐煙兒帶過了話題,薑黎一麵惴惴不安,一麵好奇著掌門的八卦,一路就走到了朝陽峰。


    “真的是很高誒……”唐煙兒對著那高聳入雲,難望其頂的高峰感歎,隨即糾結的皺起了眉:“這麽高,要從下麵飛上去可不容易。”


    薑黎驚訝的瞪著她:“當然不可能!便是掌門親來怕也是沒有辦法的吧!這朝陽峰從來沒人飛上去過,輕功最好的開陽殿掌殿號稱百裏飛鳶,也對這朝陽峰望塵莫及呢。以朝陽峰的高度,要飛上去得要多麽雄渾的內力啊,如果是前任掌門倒還有可能……”


    “景年能。”


    “欸?”


    薑黎還說著,就被唐煙兒打斷了,她望著唐煙兒自信滿滿,躍躍欲試的臉,那丫頭大言不慚的說:“我師父,景年能飛上去。”她轉頭看著那高峰:“雖然現在不行,我以後也會能的!”


    薑黎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孩子毫無道理的自信了,轉過頭認命的爬山道:“走吧,這山要爬兩三個時辰呢,再晚就……”她話沒說完,就覺得自己身上一輕,大地迅速離她遠去,接著山林亂岩皆收眼中,山風呼嘯打臉而過,她茫然轉頭,對上唐煙兒掛著得意淺笑的臉:“那背陰一麵似刀砍斧鑿,千仞無立,須得極為豐沛的內力才行。我雖不能從那裏飛上去,卻沒說要爬上去啊。這麵陽一麵坡勢平緩,能飛的地方,為何要勞動雙足呢?”


    纖細的手臂環勒著腰,卻出奇的有力,強硬的把薑黎按在自己懷裏,唐煙兒好似背生雙翼,踏石踩花,內息綿延,隻需一個點足之地便能不停氣的一路往上飛。


    薑黎就貼在她的胸口,清晰的感受到自唐煙兒身上傳遞出的內力,強勁渾厚,周天不絕,深似海,綿如溪。內勁從她身上擴出一尺有餘,抵去了割麵勁風。被護在懷中的薑黎直覺得長風獵獵,衣袂飄飄,出神的望著腳下林海波濤,遠處風光無限。


    “好美……”她喃喃出聲,但聲音不雜內力,出口就被風吹散,饒是唐煙兒耳力出眾也難以聽到。她不滿的捏一捏薑黎的腰:“運氣。”


    一股熱流順著腰眼灌入,迅速引動了薑黎那點可憐的內力跟著流轉。薑黎未曾修習過上乘武學,也沒有那麽好的天資,內力有也似無,經脈更是狹窄堵塞。那股熱流卻是實在,運行中強行撐開經脈,薑黎隻覺得自己身體裏好像在翻天覆地,痛卻又不覺得多痛,癢也不知是何處發癢,奇怪的感覺走遍全身,有時酥麻有時刺痛,她眼中是俯瞰而來的美景,耳邊是山嵐呼嘯,身體裏內力流轉,腦子一片漿糊,不知不覺中腿下一軟,又被一隻手提著腰拉起來。


    她這才回神,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山頂,唐煙兒鼻尖沁著細小的汗珠,看似不滿其實暗自得意的揚了揚下巴:“你的經脈怎麽那麽窄,難道比我還會躲懶?”


    薑黎無心跟她爭辯,她敏感的察覺到一些變化,著急著問:“你……對我做了什麽?”


    “沒什麽啊,就是帶你走了一圈罷了。現在是否覺得渾身輕鬆許多?”見薑黎點頭,她又得意洋洋的繼續解釋:“你的經脈幾乎沒有被開發過,行功自然困難,我帶你走一遍,一來理順脈絡,清除汙穢,二來,我送入你體內的內息雖隻有那麽一點點……”她用指頭捏出‘一點點’的分量:“但是卻比你的實在多了,你的脈絡比以前寬了不少,接著勤加練習充實內力會比從前容易很多。”


    薑黎訝然:“可是打通經脈不是很痛嗎?而且很費事的……”


    唐煙兒笑道:“這可不是什麽打通經脈,我說了,不過是帶你走一圈罷了,一般入門時師父都會這樣引導啊。”


    薑黎方才明白:“我沒有師父,自然不知道。”雖然對於唐煙兒是舉手之勞,但是她卻覺得如果不是唐煙兒一時好心,她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當即對著唐煙兒鄭重的拱手道:“多謝你出手相助。”


    唐煙兒安然受她一禮:“大恩不言謝,走吧走吧我們去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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