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戰到了生死攸關的最後一天,十五人中留下的八個人將在這一天決出最後的勝負。(.)


    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什麽運氣成分了,前進的每一步都要靠實力,雖然少年人們玩得不如豪俠戰那邊殘酷,手段千番層出不窮,花樣百變不折手段,但是每個人也都已經拚打到了最後。


    薑黎能走到這裏是有運氣在裏麵的,毫無懸念的第一場就敗下陣來,止步於第八名。但是名揚江湖,也能從此起步了,這次八方聚會之後發行出去的《江湖策》中定會記上她的大名,往後說起來也有人知道,薑黎不是無名小卒,乃是東夏景明二十一年八方聚會少年戰第八名。


    有琴羽對上一個烈刀門弟子,幾番惡鬥之後險勝。


    而唐煙兒則對上了熟人,不知為何竟然也站在擂台上等待晉級的赤霞山莊二少爺,葉軒文。


    “嘿嘿,煙兒妹妹,幾日不見,煙兒妹妹又漂亮了!到了這島上這麽多天,也沒說來找哥哥喝酒……”葉軒文笑嘻嘻的打招呼,全然無視唐煙兒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唉……軒文,你自來島上以後哪一日是安坐屋內等我去喝酒的?難道那日桃花林中與秀水坊姐姐們撲蝴蝶的不是你?那守在千曲廊前給樓上姐姐們撿帕子的那個也是我看錯了?”


    “嗬嗬……”葉軒文傻笑兩聲,訕訕的撓撓頭:“反正閑來無事麽……秀水坊的姐姐們可真漂亮!個個都漂亮!”


    唐煙兒掩麵:“為何與我對陣的不是星光?”


    “星光不會武功……”葉二少咧咧嘴:“煙兒妹妹將就一下吧,哥哥陪你過兩招!”


    兩人抽劍。


    都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唐煙兒手中驚鴻是久負盛名的君子劍,葉軒文的佩劍嘯日也不遑多讓。


    一開始兩人就紛紛使上全力,一時間飛沙走石,劍光閃爍,你來我往,身影交纏。赤霞山莊與青陽派世代交好,對青陽派功夫自然是熟悉的,然而分明看著是青陽派的功夫到了唐煙兒手上就不一樣了。


    “哎?煙兒這一式不是還沒完嗎?”舉著劍等著下一次進攻的葉軒文發現唐煙兒沒有照常理攻上來,反而拉開了身形,唐煙兒抬眼笑了笑:“麻煩,何必用完?”


    話音落處她輕身扭腰,寒光從腰際發出,射成一片燦爛銀花,奇快無比。葉軒文手中寬刃重劍一橫,以麵打去,拍下唐煙兒手中細劍,驚鴻鏗鏘一聲從嘯日下滑出,貼著劍脊掃向葉軒文握劍的手。


    葉軒文自然不可能被她掃到,劍勢後拉,脫出驚鴻攻擊範圍。而唐煙兒更快,身形拉出殘影,鷹隼一般撲來,一勢力沉,竟大開大合的向葉軒文壓下!


    她一看就是輕靈一路的,如此嬌小身形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堂皇男子比力氣,葉軒文正安然等待她一劍下來,雙劍相接,唐煙兒卻借嘯日做支點,輕巧一翻落在了葉軒文身後。毫不遲疑回身一掃,葉軒文回轉不及被割裂了袍角。


    “小心啊,軒文哥哥。”口中這樣笑道,驚鴻一彈即起,極其巧妙刁鑽的躥到葉軒文身前,葉軒文舉劍急退,唐煙兒就飄飄然跟上,直到退無可退,葉軒文翻腰一折把力道卸去,不等唐煙兒繼續,便舉手大叫:“我認輸!仲裁!我認輸!”


    “啊?”唐煙兒一劍停在半空中,葉軒文撓撓後腦勺對她嘿嘿笑道:“我認輸了煙兒妹妹,別打了,哥哥知道你厲害了。我要是在台子上給你打得落花流水,你讓我拿什麽臉去見秀水坊的姐姐們啊?給我留點兒麵子吧!”


    仲裁也早就看出,雖然唐煙兒年少稚嫩,但是論經驗論章法葉軒文都遠不是對手,因此沒有異議,判決唐煙兒獲勝。


    葉軒文獲得第七名。對台上各位抱拳行了禮,顛顛兒跑下去找他家星光了。


    之後唐煙兒依然打得順風順水,連有琴羽也止步於第三名,隻剩最後的對決――唐煙兒對上烈刀門弟子柯烈。


    那是個精瘦沉默的少年男子,約莫與有琴羽一般年紀,方才打敗了有琴羽也不見喜色,黑沉沉的臉上麵無表情。


    間唐煙兒要上台,剛下來的有琴羽捂著胸口一劍皮肉傷過來耳語道:“那人有蹊蹺。”


    “嗯?”唐煙兒抬眼,有琴羽壓著怒意低聲道:“感覺很不對勁,我說不上來,但是你自己小心,那家夥是下了殺手的。”


    少年戰是不許生死相搏的,管製比豪俠戰還要嚴格許多,就是為了保護武林未來的少俠們,比武隻是點到為止,如果有人惡意傷人就會被取消資格。


    唐煙兒點點頭,拍了拍有琴羽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先去看看傷。”


    台上二人一人著黑,一人穿白,黑衣的烈刀門弟子柯烈貌不驚人,衣著樸素,拿一柄百煉直背窄刃鋼刀,黑漆漆的雙眼不知道看著什地方,麵色黑黃,看上去極不健康的樣子,偏偏每一步都落勢沉穩,讓人看出他深厚的內力來。


    而白衣那位,華年正茂,意氣風發,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明眸皓齒,顧盼生姿,手持銀龍驚鴻,一副神仙風貌。腰身不盈一握,風吹即折一般,偏用腰帶纏得分明,落得一身玲瓏有致,站在那裏自有一副天之驕子的氣勢。


    玄悲雙手合十一禮,高聲道:“開始!”


    柯烈猛的一低身好似一支離弦之箭一般射來,唐煙兒登時就被那速度駭了一跳,心裏一驚手上下意識舉劍,‘鏘!’的一聲,她被一股大力撞得差點飛出去!


    那柯烈,好大的力氣!


    右手整個被震得發麻,虎口更是像要裂開一樣疼,唐煙兒騰手將劍交付左手,腳下蹁躚一滑,又使出了那種飄忽不定的步法,柯烈返身來追,她拿劍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著對方,每每一觸即分,毫不露實,又引逗得對方不斷去追。


    若非此處乃是少年戰擂台上,薑黎幾乎都要以為這是在調情了。


    前麵引逗的那人身姿輕靈,翩翩白蝶一般,又飄渺不定,好似山嵐煙雲,偶一回身,一仰首,一折腰擰身,無不舞蹈似的優美多姿,嫵媚誘人。哪怕一身白衣,也仿佛成了月下的妖精,滑的捉不住,碰不著,卻又不斷的引誘著人去追逐。


    柯烈悶不吭聲,連臉色也不曾變過,麵無表情一劍一劍的追,好似不知疲累一般,唐煙兒一邊躲一邊回頭輕笑:“這位烈刀門的世兄,煙兒是何時與你結了仇怨不成?怎的這般窮追不舍?”


    她眼含桃花,語帶調笑,輕佻不已,但那男子卻分毫不為所動,一言不發的追。


    唐煙兒在不大的擂台上來來去去,反反複複,那男子也一點沒有不耐煩,唐煙兒不斷的說話去引他分心,那男子卻始終理都不理她。


    果然……是好奇怪……


    忽然唐煙兒身法一變,迎身撲上,就好像一個歡快的投入情人懷抱的少女一般飛撲過去,她衣袂長發乍然綻開,如同一朵繁花盛放,美得令人驚歎。


    柯烈見她迎上,舉刀一劈,誰知唐煙兒身形詭異萬分,兩人分明連衣袍都相觸了,她竟然還能半途變道從柯烈身邊輕輕擦過。這一過,就一劍狠狠砍下!那雙眉目中閃過寒芒,什麽少年戰不許見血,她倒要看看,這柯烈的血,到底還是不是紅色的!


    ‘嗤啦……’柯烈及時躺下去打了個滾躲開致命一擊,背後仍被撕開一個口子,衣服迅速濕了,然而卻因為本是黑色而根本分辨不出血的顏色。


    “嘖……!”唐煙兒狠狠皺了皺眉,台下已經是驚呼不斷,一時是看到唐煙兒連連遇險,一時又是驚歎她每每化險為夷,一時是驚歎她這一招奇峰忽轉,一時又是因為柯烈的驚險。


    若從台下看來,這一場打鬥定然是精彩萬分的,可惜唐煙兒現在一點也沒有得意的閑情。


    有琴羽說的沒錯,這人好生蹊蹺!


    想到烈刀門和阿薩辛聖教勾結的事情,她便一身惡寒,該不會眼前這看上去與平常人一般無二的家夥身上,也全是蟲子吧?或者他已經不是人?她本想看看他的血,奈何對方黑衣。


    “哼……”她被激起傲氣,臉上拉開一抹豔麗的笑容,整個人便如破繭為蝶一般盛放出前所未有的繁華姿態,那抹譏諷嘲笑掛在她的嘴角,仿佛是一朵花團錦簇的牡丹。眼中華光流轉,幾乎令人欲罷不能。


    柯烈一刀過來,她不躲不閃甚至停下步伐不言不動,一刀快如閃電,卻又慢若千年,刀刃觸及唐煙兒的發絲,恰恰劈開了束發的發笄,青絲如瀑溘然散落,唐煙兒一劍直刺捅入柯烈胸懷。


    連自己都撞進了那身黑衣裏,她鼻端聞到濃烈的腥味,劍尖穿過肉體,一道黑血高高飆起。


    “喀……”柯烈一手握住她右肩,力氣之大,甚至讓唐煙兒清楚的聽到了自己骨頭發出的聲音,她麵色一變用力掙紮,然而柯烈死死握住仿佛要將她肩膀生生捏碎一般!


    “啊……放開!放開!”唐煙兒痛得眼前發黑,雙手一起拖出驚鴻,挽了個反手劍花往柯烈左手削去。


    柯烈受創也不鬆手,這時台上台下已經亂成一團,仲裁紛紛上來試圖阻止,但是台中間那兩人一人聽若未聞,一人已經痛得發了狂,唐煙兒身上爆出激蕩真氣,左手空手顯出劍氣一劃生生砍下柯烈的手。


    “啊……”她咬牙哀鳴,薑黎見狀早已經衝上了台,那隻手死死扣進了唐煙兒的右肩裏。唐煙兒見來人是她,滿臉是淚的抬頭看來,一雙眼中滿是驚惶無助,麵上梨花帶雨,臉色慘白。頓時讓薑黎怒火蓬勃,擰起眉頭咬牙掰住那隻斷手的拇指發動內力,強行將它掰斷,然後用力把它從唐煙兒肩上拔了下來。


    “煙兒……”


    “唰……!”一到道銀光劈下,唐煙兒大叫一聲顧不得傷處雙手去抱薑黎,薑黎回身橫劍咬牙將那一刀接下,然而她劍上一聲輕響,竟被劈碎了!


    唐煙兒及時拖住薑黎往後一倒躲開,柯烈身後一雙大掌運起蘭若寺無上功法扣住柯烈,口中喝道:“柯施主,請住手!”


    “呃……啊……”柯烈臉上終於出現扭曲的表情,雙目圓睜,睚眥欲裂,口中發出壓抑的怒吼。唐煙兒見他臉上脖子經脈一陣怪異的起伏亂竄,一把拖了薑黎跌跌撞撞就跑。


    “哈啊……!”柯烈身上也爆出一道真氣,直擊毫無防備的玄悲大師,把高僧擊出一丈來遠。


    “柯烈!”這下連烈刀門掌門雷成義都跳上了擂台,對昔日愛徒苦苦相勸:“阿烈,你是怎麽了?快住手!”


    唐煙兒百忙之中還偷眼看去,雷掌門情真意切,滿臉驚疑,可是她幾乎被柯烈廢了一隻手,要她信雷成義毫不知情?不可能!


    即使雷成義真的毫不知情都不可能讓唐煙兒不記恨他,隻是當下沒這閑工夫,她左手撐起身子,右肩還是痛得用不上力,可能傷到了筋骨。


    “煙兒!”薑黎扶住她,低頭焦急道:“你怎麽樣?”


    “沒事。”往日隨時都笑嘻嘻的孩子此刻麵若寒霜,眼中一片殺意,方才又痛又驚,眼淚汗水混成一片,此時仲裁前輩們紛紛上前製止柯烈,她倒是站在後麵騰出手來抹臉。


    有琴徵和有琴羽,秦奏凱等人早就都衝上來,但是被秀水坊弟子攔住,以免再生事端。


    “煙兒!”有琴徵叫了她一聲,唐煙兒不慌不忙回身衝她擺擺手,示意沒事,那樣冷靜的神色好像受傷的是別人一樣。


    “果然……”有琴羽皺眉輕道,雖然麵上不顯聲色,手中卻早就握住劍柄,隨時準備出鞘衝上去。


    柯烈在場中奮力反抗,倒不像是羅刹那般是個活死人的樣子,他還會掙紮甚至會說話,隻是口中含糊不知道說的什麽,幾個前輩合力壓製住他,卻發現點穴對他無效,隻得叫人去拿繩子。


    柯烈不停的翻滾,以頭撞地,讓人壓不住他,連想將他打昏都沒用。


    雷成義一邊問著:“阿烈你怎麽了?”一邊和其他掌門一起製住他,卻不防柯烈突然暴起從眾人手底下竄出來,一竄竟然從雷成義胳膊底下鑽過直接竄到了唐煙兒眼前。


    唐煙兒這時早就冷靜下來了,看見薑黎毫不猶豫的擋在自己身前,伸手將人撥開:“後麵去!”她厲聲道,左手持著劍,腳尖一點,好似那傾城一舞,衣袂飛揚間,柯烈已經人頭落地。


    “阿烈!”雷成義大喝一聲撲上來接住柯烈屍身,雙目盡紅定住唐煙兒:“大膽豎子,竟敢殺我愛徒!”


    大掌一翻便向唐煙兒打來。唐煙兒一把將薑黎推下台去,腳下一滑就躲開了。


    景年以前就曾說過,若是唐煙兒安了心想跑,這世上真沒幾個人追得上。


    饒是雷成義功力深厚,唐煙兒卻如一陣薄暮輕煙,飄忽不定,鬼魅身形,每每都是眼看就要抓到,卻又輕飄飄的從指尖滑走。


    “雷掌門息怒!”其他掌門紛紛勸阻,也有人幫忙去捉唐煙兒,然而誰都碰不到唐煙兒一片衣角,雷成義怒火滔天,越演越烈,竟然回身取了佩刀。


    這場盛會已經全然淪為一場鬧劇,唐煙兒雖然看上去遊刃有餘,卻也被步步緊逼。她本來受了傷,又是個自小嬌生慣養的,隻覺得痛不能忍,又憤怒又委屈,這時哪裏還記得住那些長幼尊卑,沒有直接拔劍相向都是記掛著給景年麵子了。


    “雷掌門!煙兒也是不得已才出手,不是有意的,您先息怒,有話慢慢說!”事態失控,有琴徵不能見人合起來欺負唐煙兒,一把撥開秀水坊的弟子衝上去對雷成義抱拳道。


    薑黎可沒她那好涵養,方才混亂中也受了點傷,咬牙道:“若非烈刀門弟子先出殺手,煙兒怎會出手殺人?難道隻許你門下弟子殺人,不許我們自衛?!”


    “都少說幾句,雷掌門息怒!”


    “唐施主,也請住手……”


    “唐姑娘,我等敬你是青陽派掌門高徒,請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無理取鬧?!”唐煙兒一聽,立刻回頭去找說話的人,卻不知是誰趁亂挑撥,她怒極反笑:“是誰無理取鬧?烈刀門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讓我命喪於此嗎?先是派弟子動手不成,連堂堂掌門也親自上陣!也不怕落了天下英雄笑柄!?”


    “胡說八道!我門下弟子與你無冤無仇,怎會無故對你下殺手?況且各位在座看得分明,明明是你先對阿烈出手的!少年戰明文規定不許下殺手,你對阿烈背後一刀,若不是阿烈躲得快豈不早死了?!”


    “現在死也不晚。”唐煙兒早被氣得沒了理智,哪裏管他什麽麵子裏子,便是嘴上也分毫不讓。有琴徵焦頭爛額一邊攔著眾人動手,一邊急急解釋,聽得此言差點氣死,厲聲喝道:“煙兒你住口!”


    唐煙兒這時哪裏還聽她的?她一條手臂幾乎被廢去,那柯烈幾乎出手就是衝著她右臂來的,她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對著眾人大聲道:“我就是想看看他柯烈的血是黑是紅,諸位也見到了,這地上一灘可不是我流的,敢問誰家活人流黑血?那柯烈到底是個什麽,你雷掌門派這樣的弟子上場,又是有何居心?!”


    “怪不得阿烈的血是黑色,你還惡人先告狀,難道不是你對阿烈下了毒?若非如此,你怎是阿烈對手?!堂堂青陽派,驚鴻劍景年,真是教出個好徒弟啊!”


    唐煙兒差點沒被氣得一口血噴他臉上!從來隻有別人誇她的,竟然還有人質疑她的武功?!這都不算,還扯到她和景年的聲名上去,她是無所謂,反正她唐煙兒的名聲也從來沒好過,可是她怎麽能忍受有人如此說景年?


    “雷成義!”粉雕玉琢的少女此刻仿佛烈焰修羅,一劍指著雷成義厲聲道:“你莫要信口雌黃,你誣蔑我沒什麽,若是膽敢誣蔑家師聲名,可別怪我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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