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吉又開始做夢了。


    支離破碎的,如一道道急速劃過流光的——夢境。


    自從四歲那年門扉開啟後,綱吉就很少做夢了,大部分時間,他都保持著良好的睡眠,沉沉暗暗,一覺睡到天亮。


    但有極偶爾的情況,他會沉入夢境,在四周飛速劃過的流光碎影中,宛如停滯的時間般站在原地,茫然地看著所有事物匆匆流逝,將自己遠遠拋在身後。


    前幾次夢見時,綱吉還會覺得不舒服,醒來甚至因為夢中一晚上都在看那流動的碎光,睜開眼都會覺得腦袋發脹,眼睛迷迷蒙蒙的。


    好在幾次下來,綱吉也差不多習慣了。


    夢境出現的很不規律,有時就緊接著門扉開啟前,有時又在綱吉睡覺途中跳出來,拉了綱吉去看無數碎光如流星般閃過。


    而這次,夢境就是在綱吉累極而睡的中途蹦出來的。


    綱吉看了看四周,都是熟悉的風景。


    一條條光束如拖長了尾巴的彗星閃過,有快有慢,有深有淺。


    這裏就像一個從始至終都沒停止過的群星隕落之地,明明滅滅的光輝在綱吉眸中映出痕跡,又很快的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綱吉也曾往流光消失或飛來的方向走,但他走了一個晚上,周圍的景色也沒有絲毫變化。


    他沒有找到任何東西,也無法確定起始或盡頭。


    流光一如既往的向著前方飛逝,沒有任何改變。即使試圖觸摸,也隻能摸到虛無,它們仿佛在別的空間,此刻映入綱吉眼簾的,不過是一道道虛幻的投影。


    綱吉於是不再做無用功,他站在原地,盯著流光發呆,然而看啊看的,他卻發現了其他東西。


    流逝的光輝有快有慢,這點在第一次夢見時綱吉就已經知道了。但直到此時,綱吉才驚訝的發現,那流動的慢一些的光束裏,竟然隱約存在著影像!


    那是什麽?是什麽東西?


    綱吉瞪大眼使勁看,但光束即使流動得慢,也基本轉瞬即逝,隻能讓綱吉看到一個模糊的殘影。


    “似乎是個……人?”


    綱吉不太確定,所以他在接下來的夢境裏繼續觀察,連續幾年,終於弄懂了一點。


    ——這些光束裏,似乎記錄著從古至今、乃至未來的所有東西。


    綱吉在無數流光中看過原始人,看過恐龍,看過剛誕生的星河,看過與現在大不相同的地球,同樣也看到過年歲尚小的自己……


    他不明白,他搞不清楚,但唯一能理解的,是這些光束——非常可怕。


    可怕到還無法完全弄懂,隻是想一想它們所代表的含義,綱吉都忍不住渾身發抖。


    他沒把這事告訴任何人,近乎鴕鳥般閉上嘴,仿佛一切事情都沒發生過。


    但他無法不去看這些光束,即使明知道看不分明,也忍不住投以目光,心神俱醉。


    過去、現在、未來。


    展現在自己麵前的,難道是時間的河流嗎?


    綱吉不知道。


    他有這樣的猜測,都還源於在光脈的經曆。


    光脈是生命的長河,存在形式和眼前的流光相似又不同,綱吉隻能猜測,而無法確定。


    但今天他站在這裏,卻不是繼續猜測這些的。


    綱吉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無數飛逝的流光中,一縷虛幻的焰火跳躍了一下,絲絲縷縷的聚集起來。


    綱吉雙手自然垂在身側,指尖微動,縷縷橙紅色的火花環繞,有意識般蹭著掌心。


    淺褐色的發梢無風自動,倏忽燃起一抹小小的火花,綱吉睜開眼,金紅的眸子冷淡漠然,隻餘堅定。


    身體輕盈起來,綱吉握了握掌,感覺到力量在身體內湧動。


    進入超死氣狀態後,身體各項素質大幅提升,但畢竟學會時間不長,綱吉還無法長時間的保持這個狀態。


    要抓緊時間。


    綱吉冷淡地想,動作間沒有猶疑。


    一道長長的光束由遠至近劃過來,綱吉盯著它,發覺以往飛逝般的速度此刻卻慢上了許多。


    他知道這是超死氣狀態下眼睛捕獲影像、分解、感知移動目標的能力大幅提升的表現,所以沒有驚訝,隻是湊近了一步,仔細將看到的一切記在腦海。


    ——逐漸崩毀的星球,穿透虛幻時空出現的巨大長蛇,環繞崩毀星球的龐大長蛇,張開巨嘴,一口吞沒了星球的長蛇……


    一幕幕畫麵如流光般掠過金紅眼瞳,綱吉卻已經無暇顧及其他。


    印刻進腦海深處的畫麵反複浮現,長蛇纏繞著星球,居高臨下張開巨口的瞬間停滯放大,讓超死氣狀態的綱吉也不由一陣心悸。


    jormangund——塵世巨蟒。


    北歐神話中頭尾相接,環繞整個世界的怪物,象征著末日和永恒。


    如此負有盛名,即使廢柴如綱吉也記得清清楚楚。


    那條長蛇,會是塵世巨蟒嗎?


    綱吉垂下眼,額上的火焰無風自動,漸漸微小。


    他忽然想起玄螭,想起它纏繞在自己手上靜靜沉睡的模樣。


    ——那條吞噬了星球的長蛇,也是白色的。


    ——既然這無數流光攜帶的是時間的碎片,那這一幕場景,究竟是過去,還是未來?


    綱吉閉上眼,他額上的火焰,終於完全熄滅!


    *****


    “哢嚓。”


    寂靜的永暗中,忽然落下一聲脆響。


    細小白蛇虛幻的身影在空無一物的地方抬起頭,圓滾滾的黑豆眼拉長成森冷的豎眸。


    如果綱吉現在看見它,肯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此刻的白蛇眼中已經沒了他所熟悉的種種溫暖情緒,隻有獸類最原始和本能的——食欲!


    “嘶——”


    毒蛇吐信的陰冷嘶鳴,白蛇蜷曲了尾巴,蜿蜒前行。


    黑暗的空間中,白蛇越變越大,越變越大,它筆直的向著前方,沒有絲毫停頓與遲疑。


    前麵,有它成長所必須的餌料。


    ——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徹徹底底的,吃掉“祂”!


    “哢、哢、哢——”


    黑暗中,沒被火焰喚醒的門扉,第一次打開了大門。


    白蛇緩緩遊了進去,它身形龐大,如同一座小山!


    *****


    “綱君?”白蘭托著腮,歪頭看自己的同桌,“你在發呆嗎?”


    “……誒?”被他喊到名字的人呆了半晌才回過神,傻乎乎的看向他。


    白蘭耐心的又重複了一遍:“你在發呆嗎?”


    “唔、嗯……”綱吉神情恍惚,看上去心不在焉,“……大概吧。”


    “莫非是有心事?”白蘭眨了下眼,“比如喜歡的女孩子之類?”


    “誒誒誒!!?”綱吉一頭栽到了桌子上。


    幸好現在是課間休息時間,否則他又要被老師罰站了。


    可這番動靜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綱吉被無數視線看得坐立不安,臉都紅了。


    “怎麽啦,阿綱。”


    棒球部的山本武走了過來,好奇地看他,綱吉更加局促,連連擺手。


    “沒事沒事,沒事啦……”


    好說歹說,總算把山本武糊弄過去。


    目送他滿頭霧水的離開,綱吉歎口氣,頗覺心累。


    自從入學儀式上兩人認識後,山本武似乎就把綱吉當做了好夥伴。可綱吉很有自知之明,比起剛入學就大受歡迎的山本武,自己這小人物還是該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轉過頭,白蘭還在那兒悶笑,綱吉憋著一股氣,重重地喊:“白蘭桑!”


    “不是早改口叫‘白蘭’了嗎?”白蘭舉手做投降狀,“生氣了?”


    “當然!”綱吉瞪他。


    “好吧好吧,我道歉。”白蘭說得很沒誠意,“可誰叫綱君不理我呢?”


    “那是——”綱吉有些無言。他不好解釋自己發呆的原因,也不願對好友說謊,隻能匆匆忙忙地轉移話題,“我、我最近鍛煉得不太好。”


    “哦?”白蘭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盯著綱吉看了會兒,看得他渾身發毛,“哪方麵?”


    “戰鬥方麵。”綱吉皺起眉,這的確也是他煩心的原因——之一。


    “這個啊……恐怕暫時無法解決。”白蘭垂下眼,隱沒了自己的神情,“這是武器方麵的原因。”


    “武器?”綱吉想到各式各樣鋒利的刀劍,瞬間默了,“我、我恐怕用不好……”


    “所以啊,綱君還是先練好火焰吧。”白蘭笑得無可挑剔,“慢慢來,不用急哦。”


    “唔、嗯……”


    綱吉隻能點頭。


    但他沒辦法克製住自己的沮喪,直到放學都還在想這個問題。


    “又在發呆?”


    白蘭走在他旁邊,鬆鬆垮垮地背著個包,姿態閑散,偏偏路過的女生卻很吃這一套,紛紛紅著臉小心瞥他。


    “我在想武器的事。”這次是真的。


    綱吉皺著眉苦著臉,腦子裏刀槍棍棒各式兵器輪番登場。


    但有個很重要的問題尚待解決——你會用嗎?


    當然不會。


    而現在去學,會不會又太晚了?


    “就不能空手戰鬥嗎?”綱吉泄氣地喃喃。


    一旁的白蘭忽然沉默了。


    綱吉沒有察覺到友人的神色變化,他下意識想摸摸手腕,剛一動,卻忽然想起白蛇正在沉睡。


    真正的沉睡。


    或許要等幾個月才能醒來。


    綱吉放下手,心裏空落落的,有點茫然,又有點難過。


    “——為什麽會在夏天冬眠呢,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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