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爆炸聲,由遠至近,最後陡然安靜下來。


    阿綱歎了口氣,合上自己正在看的書,抬起頭無奈地笑道:“你來了啊,羅貝爾。”


    “又叒叕~被你發現啦~!”


    房間裏忽然響起一個活潑歡快的聲音,隨即光線一黯,金發青年笑嘻嘻的臉正趴在桌上與阿綱相對。


    “畢竟都這麽多次了。”阿綱苦笑著說,最後又歎了口氣,“今天的守備是巴利安他們……xanxus會生氣的。”


    “那就讓他氣死吧!不如說氣死最好啦!”金發青年滿不在乎道。


    阿綱搖搖頭,苦笑加深:“那樣可不行啊。”


    “完全無法理解啊!”羅貝爾鼓起臉,“你那麽厲害,根本就不需要他們吧!”


    “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我。”阿綱溫和地說,對待羅貝爾更像是在對待一個叛逆期的小孩子——雖然他們年齡相近。


    “也對,畢竟你是首領。”


    羅貝爾理解的東西明顯與阿綱想傳遞的不同,但阿綱對此已經非常習慣了。


    “羅貝爾為什麽總是來見我呢?”阿綱問。他疑惑很久了。


    過去也曾碰到需要他親自出手的凶殘存在,但即便偶爾逃脫,那些人也絕不會像羅貝爾這麽熱情到詭異——正常情況下,暗自潛伏起來伺機報複才是他們的畫風吧。


    “因為你很強!”羅貝爾回答得毫不猶豫,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地盯著阿綱,看他不像看個活人,反而更像是看著自己理想的象征。


    阿綱怔了怔,猶豫道:“我不太明白……?”


    “為什麽會不明白,你很強啊。”羅貝爾歪頭,“我喜歡強大的事物,隻要你永遠是最強,我就會永遠喜歡你!”


    “呃…、…那你也喜歡xanxus?”阿綱艱難地問。


    “過去是挺喜歡的。”羅貝爾理所當然道,“但他被你打敗啦!不是最強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


    “哈……”阿綱無力地歎氣。


    他終於弄明白羅貝爾的思維方式,但他寧願不明白。


    這種純粹至極的強者為尊……太奇怪了!


    羅貝爾盯著阿綱看。


    他身體很累,精神上卻極度亢奮。


    他其實還有一點沒有說:過去曾打敗他的強者,自己根本沒有像對待澤田綱吉一樣瘋狂的與其接觸。


    因為那些“強者”,都能夠被殺死,隻要自己繼續成長,他們總會在死亡麵前倒下。


    但澤田綱吉不會。


    一直到今天為止,無論成長多少的自己站在他麵前,力量的鴻溝都沒有絲毫縮小的痕跡。


    他成長的時候,澤田綱吉也在成長。


    他永遠也無法打敗這個男人。


    永遠。


    羅貝爾眯起眼,享受這一刻深入骨髓的絕望與顫栗。


    “你可以要求我去做任何事哦。”他聽見自己這麽說,聲音裏充滿了陌生的狂熱,“潛伏、暗殺——巴利安絕對比不上我!”


    “……這話被巴利安的大家聽到了可不好。”阿綱想起自稱九世獨立暗殺部隊的一群人,又忍不住要歎氣了。


    他看著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的羅貝爾,頗感頭疼。


    “我沒有想要殺死的對象——”


    羅貝爾的臉色霎時就變了,阿綱心顫了一下,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但是我想出去轉一轉。”阿綱說,語氣溫柔得宛如雛羽輕輕飄落,“你能陪我嗎?”


    *****


    簡單地變裝後,阿綱站在了西西裏島的大街上。


    他的神情熟稔,偷溜出來的動作更是流暢自然到讓人懷疑這是究竟重複了多少遍。


    “你經常這樣?”羅貝爾隨意地看了眼街上人群,確定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殺掉後就一臉興致缺缺。


    “……隻是偶爾。”阿綱目光可疑地飄忽,明顯不想說真話。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來,手直指向前方,“那兒有家甜品店!”


    ——非常拙劣地轉移話題。


    羅貝爾微微鼓起臉,下一刻又莫名疑惑自己會執著於這點小事。


    但他沒有深究,跟著阿綱就到了甜品店。


    他們沒有在外麵排隊,而是進去店內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悠悠閑閑地點餐。


    “羅貝爾吃什麽?”


    陽光下,褐發的青年帶著稚氣的笑容望向他,暖棕色的眸子一點也不似戰鬥時的淩厲與刺目,又溫暖又柔和,飽含珍貴的善意與溫柔。


    “……和你一樣。”


    鬼使神差的,羅貝爾點了自己最不愛的甜品。


    等那裹著奶油與水果粒的可麗餅送上來後,他才由衷地感到後悔,覺得自己腦袋肯定是被兔子踢了。


    “你不喜歡吃嗎?”


    已經啃了口甜品的阿綱敏銳察覺到金發男人的僵硬,他困惑地望過來,不明白為什麽討厭還點了單。


    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善解人意的沒有詢問,反而又叫來服務生,讓羅貝爾有重新點單的機會。


    “…、…不用了。”羅貝爾說。


    他很少有這種丟人的情緒,一般在情緒產生前,附近的人都已經斃命。


    但現在他不能這麽做——不,是無法這麽做!


    澤田綱吉會阻止他的……


    這不正好打一場嗎?


    ……


    羅貝爾低下頭,慣於殺戮的手輕輕拿起自己的可麗餅,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咬了下去。


    ——太甜了。


    他想。


    ——我果然還是喜歡吃鹹的。


    他又想。


    然而羅貝爾沒有停下吐掉這甜膩,反而慢慢的、認真的、老老實實的將整個可麗餅吃下肚去。


    “味道怎麽樣?”


    吃完後,他對上褐發青年閃亮的,像是介紹朋友好東西並期待能得到一個好評價的眼神時,艱難道:“還不錯……”


    雖然為了你我可以吃甜的,然而我的真愛還是鹹的。


    羅貝爾憂鬱地想。


    ——下次一定要點鹹的。


    “很好吃吧,我最喜歡的甜品就是可麗餅了。”阿綱聽到回答,心滿意足道,“聽說我家鄉也要開始販賣了,真想回去吃吃看啊。”


    ——家鄉?


    羅貝爾注意到這個詞,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開始有意識和阿綱聊起天來。


    他們聊的很開心,阿綱說了他小時候的廢柴事跡,充滿懷念地說自己以前被欺負時經常會得到一個花店老爺爺的幫助。


    他偶爾也會說說自己家鄉的美食,高興地說自己朋友父親做的壽司世界第一美味……


    阿綱很注意模糊地名與姓名,偶爾也錯位一下時間與事跡。


    羅貝爾知道自己憑借這些很難查到具體地址,但他依然聽得很認真。


    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灑滿街道。


    阿綱停下話,沉默了一會兒,靜靜地微笑起來。


    “謝謝你陪我出來,今天我很高興。”他輕聲說,屬於“普通人澤田綱吉”的朝氣與活力漸漸被“彭格列十世”的沉穩與威嚴取代,“平時我隻能一個人偷溜出來,雖然很放鬆,但也有些孤單……不過今天,我真的很開心。”


    “要在這裏分別嗎?”羅貝爾說。


    阿綱看著他,同時屬於“普通人澤田綱吉”與“彭格列十世”的溫柔讓羅貝爾有瞬間覺得他仿佛要融化在這橘色的夕陽中。


    “我們要分別了,謝謝你陪我出來。”阿綱說,“其實跟我一起很無聊吧,你也該有自己喜歡做的事啊。”


    “比如殺人?”羅貝爾心情不太好。


    阿綱頓時苦笑:“這個可不行。”


    他歎口氣,又道:“我是說,能讓你打心底覺得高興,之後也感到平和安寧,想要永遠這樣下去的事。”


    “……”羅貝爾頓了一下,沒有回應阿綱的話,反而道,“你真不適合做黑手黨。”


    “誒?是嗎?經常有人這麽說——”


    “所以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我想守護我的朋友、親人、所有愛我的和我愛的人。”


    “……”


    “那麽,再見吧。”


    “……”


    對麵的人離開了,羅貝爾聽到他結賬時溫柔的聲音,也聽到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直到自己優秀的耳朵再也聽不見。


    直到現在,羅貝爾都沉浸在那時,褐發青年那仿佛糅雜了悲傷與幸福,奇異而純粹的溫柔神情中,久久不願動彈。


    他或許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個神情,正如他離開後瞬間下定的決心。


    他要去複仇者監獄,為自己的自由做一個交易。


    這個交易或許要很久,也或許時間很短暫。


    但等他再次出現時,他將擺脫複仇者這個最大的束縛,再無其他顧慮。


    到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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