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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舟著陸的地方看起來像是過去的廣場,托了那平坦開闊而且堅硬的地麵的福,月光舟在“著陸”的過程中才沒有被撞成碎片。


    在月光舟落地之後,包裹著月光舟的那些藍色蝴蝶又在船附近盤旋了一小會兒,就盤旋著向上升起。蝴蝶群匯聚在一起,在黑暗的空中形成一條幽藍色的飄帶,輕柔的搖曳著。


    降落之後,由於周圍第八粒子的濃度太低,而且又是和天上常見的光粒子完全不同的暗粒子,所以月光舟上所有基於艾斯柯佳妮現代技術的光魔設備都不頂用了。不但如此,徐向北那引以為豪的女仆隊當中有兩名羽翼少女在下降的過程中就倒下了,再沒有站起來,她們的身體也變成了一堆毫無生氣的有機質。


    雖然徐向北連這兩名少女的名字都叫不上來,但是當他俯下身子親手將兩名少女那像死魚一般的蒙著一層霧氣的雙眼闔上的時候,某種非常讓人不快的感覺啃噬著他的心頭。不過作為整條船的主心骨,徐向北知道自己不能將心中的感情表露出來,特別是在船上還有好多位在伊特古拉才上船的年輕成員的時候。


    另外,根據莉諾卡的說法,月光舟上隻有兩名羽翼少女倒下這點大大出乎她的預料。在將這兩名羽翼少女埋入月光舟迫降地附近的大地之後,莉諾卡拄著鏟子,一邊看著另外幾名羽翼少女在安娜的帶領下給死去的同伴們做墓碑,一邊對身邊的徐向北說:“我以前曾經問過爺爺,如果第八粒子消失了,帕路菲會怎麽樣,當時爺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沒有了第八粒子,這些人類製造的偽物多半會消失吧。現在看來。爺爺錯了呢。”


    “也不一定,暗粒子也是第八粒子,而且濃度低歸低,也不是沒有……說不定是因為這樣所以……”徐向北說到這裏不說了。因為他打心底裏不希望自己的假設成立----如果第八粒子消失了,羽翼們也會像這樣變成一堆堆不會動的有機物的話。\那麽拯救世界這件事情……隨著心中地思緒,徐向北望向正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用雪晶華編織花環的辛德蕾拉,看著少女手把手的教半個月前才加入月光舟地孤兒小女孩,某種揪心的感覺僅僅地攫住他的心髒。如果辛德蕾拉不在了,世界變成怎麽樣都好,自己都會陷入深深的悲傷之中吧,那個時候自己的世界估計會一直都籠罩在蒙蒙的細雨中。


    他徐向北可不一定會那麽幸運的碰到那個會問他“雨何時才停”的姑娘……


    徐向北正想著。辛德蕾拉似乎察覺到什麽而抬起頭,兩人四目相交時,少女地麵容立即變得比方才更加柔和,緊接著,少女的嘴角微微向上翹起,在月光舟腹部的燈光照射下,少女的腮幫子上隱約能看到細小凹陷……就在徐向北瞪大眼睛的瞬間。少女的表情又變成了往常那種溫馴柔順的和藹地模樣,完全看不出一絲半點“笑容”的痕跡。


    一時間徐向北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可莉諾卡的聲音隨即傳入徐向北的耳畔:“老哥,剛剛……你看沒看見?我好像看見辛蒂笑了?但是光線不是太好……”


    “我看見了。”


    “這樣啊,那就不是我的錯覺了?但是,為什麽她馬上就收起笑容了呢?我一直認為如果辛蒂會笑的話她一定會對老哥你笑啊笑啊笑到臉抽筋為止呢……好痛,哥哥你幹嘛敲我腦袋啦!”莉諾卡往旁邊跳了一步,躲開徐向北正在敲她頭頂的手,雙手把鏟子橫握在胸前做出防禦的姿態。


    徐向北對莉諾卡撇撇嘴:“我到認為莉諾卡你在發現辛蒂露出笑容地時候。沒有立刻衝過去對她好好研究一番才是最不可思議的。不過,確實,我也覺得辛蒂能笑的話一定不會如此吝嗇自己的笑容的,特別是對我。”


    “畢竟她是你的羽翼嘛,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因為接觸到暗粒子所以壞掉的那部分回路在短時間內部分恢複功能?不過那樣的話辛蒂的自檢機構一定會察覺到,可剛剛那狀況看來她根本沒發現自己在一瞬間笑了。所以,難道說……”莉諾卡再次把手中地鐵鏟插進腳下地泥土裏,雙手交疊壓在鏟子把上。右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狀。“說不定,辛蒂會露出笑容。恰恰是因為她作為羽翼地機能進一步缺失?”


    徐向北斜眼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他知道莉諾卡不是個喜歡賣關子的孩子,所以他安靜的等著莉諾卡繼續說下去。而辛德蕾拉則轉回頭,繼續教兩個孩子編花環。


    “我在想,”莉諾卡稍事沉默之後,再一次開口,依然是一副不確定的口吻,“安娜她們這些由現代工匠製造的,又沒有主人的羽翼之所以在這種粒子狀態下還能繼續存在,會不會是因為她們的核已經很接近人類的緣故?我一直都有注意月光舟的羽翼們的狀態,這次死掉的兩個是平時最沒有人味的兩個----不,實際上,我覺得她們是月光舟上僅有的會給人一種我是人造的東西的感覺的人,平時她們總是很順從,也沒有看到有什麽主見和主動的感情波動。而像安娜她們這樣,我覺得她們都和真正的人類無異了。”


    “因為像人類所以沒有因為第八粒子濃度衰減而掛掉麽,這倒是個新穎的觀點……”徐向北聳聳肩,沒有對莉諾卡的猜測發表具體的見解,隻是看著遠處辛德蕾拉她們把編織好的花環放到安娜她們費了好大勁弄好的十字架前。說起來,穿過無盡雲海之後,月光舟上的羽翼少女們無論有沒有搭檔,臂力都變成了普通女孩的水準了呢,是因為沒有第八粒子來激活強化臂力的回路,還是因為……


    徐向北的猜測再次被莉諾卡的聲音打斷:“呐,老哥,我一直在琢磨貓子的話。她說金色之原和夜之國是現世地本源。而這兩個地方又是第八粒子的源頭,是第八粒子構成的,而第八粒子又是人類靈魂中最強烈的信念通過逸散或者死亡後殘留地方式產生的……而且還說所謂涅時暴走地力量,和我們生氣的時候丟東西力氣會特別大的原理是一樣的。隻不過高同步率的羽翼的存在讓涅的翔士心裏地衝動得以毫無阻礙的完整的釋放出來……我一直在琢磨這些話,然後我得到了這樣一個假設。”


    莉諾卡將上半身整個趴在插在地上的鐵鏟鏟柄上。抬起右手在自己臉蛋前很近的地方張開五指,像是在端詳掌紋似的盯著手掌的掌心直看,一邊看一邊繼續說道:“如果將貓子地話拓展一下,假設……比如說,我剛剛挖坑這個行為,其實就是我的心裏想要挖坑的想法,通過我的**在現實中實現的過程。那麽,我的**會不會隻是靈魂影響這個世界的通道而已,是和羽翼類似的存在?也就是說,我們的**其實是虛假地,那個虛無的看不見的靈魂才是真實的存在?我們的**隻是靈魂在現世的一個投影?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安娜她們沒事不就可以解釋了麽?因為她們有和人類相差無幾的靈魂。”


    莉諾卡的話語讓徐向北也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張開地手掌。也許是因為在地球的時候不隻一次接觸過有類似世界觀地動畫和遊戲。徐向北一點也不覺得驚奇,反而覺得莉諾卡說得有道理,但是如果這個假設是真的,那又有個關鍵的矛盾……


    徐向北轉過頭,看了看沉默不語的盯著自己手掌直看的莉諾卡,又稍微抬起下巴,掃了眼遠方正在將各種補給還有從月光舟各處的應急燈上拆下來的電池搬下船的女仆和學徒們----那些東西此刻就相當於月光舟眾人在這片連光線都極度缺少的不毛之地上的生命保障,所以新加入的小鬼頭和小姑娘們都格外小心的搬運著。


    這時候,莉諾卡似乎終於看夠了她自己的手掌。她抬起頭,望著領著兩個孩子正跟在安娜她們後麵向月光舟的貨倉跳板走去的辛德蕾拉,接著剛剛的話題繼續說道:“這樣的話,辛蒂剛剛那個瞬間的笑容也就可以解釋了。那一定是因為她也變得和人類差不多了,所以她能夠跨越已經壞掉的控製模塊,對這個世界產生影響----也就是對你露出笑容,隻不過此刻第八粒子並沒有完全從環境中消失,所以她現在身為羽翼的功能還沒有完全失去,所以……”


    “你說得不是沒有道理。莉諾卡。”這次終於輪到徐向北打斷妹妹的話語了。“但是,如果我們的**真的是靈魂的投影的話。那麽為什麽我們死掉、靈魂消弭之後,**卻隻會慢慢的腐爛,而不是立刻化作第八色的光芒飛散?甚至在靈魂消弭很久之後,**卻還有骨頭殘留下來?這是為什麽呢?”


    “呃,這個……”


    徐向北伸出手,摸了摸皺起眉頭凝神思考的妹妹的小腦袋瓜,然後將目光投向比那兩個新墳還遠的地方,投向月光舟的外部照明能夠抵達的最盡頭。


    那個身影還佇立在月光舟迫降的廣場邊緣的一座小山包上---或者那不是小山包,而是被埋在日積月累的沙塵之下的高樓的殘骸?


    那身影拖著飛揚的水袖,那兩條細細的麻花辮因為距離太遠而看不真切,不過它們也一定也水袖一樣正在風中飛舞吧----這不是當然的麽。


    她到底在看什麽?


    黑發就像披風一樣飛揚的另一名少女佇立在她的身後,輕輕的按著扛在肩上的大劍的劍柄。


    徐向北勸過傑西恩雅帶槍的,因為端雅劍在這個環境裏根本就不頂用,可是衛隊長婉言謝絕了,並且還拿出立軍令狀的口吻保證自己會保護好希達,這種時候她還真固執。但願她們倆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就在徐向北遙望著月光舟上最有禦姐風範的兩名女孩的時候,莉諾卡突然又開口了。


    “呐,老哥,我問你哦,西雅和希達你會選哪個?”


    徐向北差點沒摔個狗啃泥。他很驚異的回過頭,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的妹妹:“為什麽話題會突然跑到這個方向上?”


    “可是,船上除了羽翼之外,就隻有西雅和希達兩個人的氣質最配老哥你了啊。又成熟,又理智。而且和老哥你地關係也好。像希達,在著陸前我可是認定希達就是我嫂子了呢,還以為你們瞞著我都已經生米熟飯了……而西雅,老哥你連人家的胸都摸過了不是麽,上次在船上大澡堂一起泡澡時候我開玩笑說西雅的胸一定很軟可惜沒人敢摸,結果西雅告訴我老哥你已經摸過了……”


    徐向北不由得又看了眼遠方光暗分界線上傑西恩雅的身影,心說這家夥到底是太直率還是根本就是個腹黑啊?想了半天他覺得這好像沒什麽意義。而莉諾卡又在身邊不斷才催促,徐向北歎了口氣,隻得以扯開話題地方式回應道:“我說,這種時候你怎麽能把辛蒂她們都排除在外啊……剛剛你不還說,月光舟上沒人會把她們當羽翼麽?”


    而莉諾卡的回答讓徐向北“驚恐萬狀”,她說:“因為我想抱外甥啊,老哥你和羽翼過一輩子地話。我可就永遠實現不了這個願望了……”


    徐向北越發覺得弗朗西斯的育兒策略讓人難以琢磨……


    “哪一個嘛,說嘛,我個人比較喜歡希達哦,如果西雅成了嫂子的話,總覺得有點無趣耶……雖然人很好,卻整天給人一種很嚴肅的感覺……”


    “就非要二選一麽?”


    徐向北剛這麽說完,莉諾卡立刻大搖其頭:“多菲?不行不行,那種隻能做我妹妹的小女孩怎麽可以嫁給老哥你啦!菲娜倒是不錯……”


    “我是個小女孩還真是抱歉啊,莉諾卡小豆丁。”一聽就知道說話人正青筋曝露的聲音插進兄妹二人的對話。


    徐向北回過頭。毫無意外地看見了頭上血管正突突直跳的多菲雷亞,他輕挑眉毛,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而莉諾卡一轉過身,就雙手叉腰,對多菲雷亞昂起下巴:“怎麽,有意見?小女孩多菲?”


    多菲雷亞的手握得嘎巴嘎巴直響,徐向北則來回看著互瞪的兩人,心想這兩個家夥難道忘記此時月光舟那倒黴的處境了麽?


    “啥,看來你又想試試布裏多瓦皇家的真傳劍術了?”


    “哦種被我地鐵錘砸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劍術能幹什麽。我到真想看看……”


    “嗦!靠蠻力取勝隻是僥幸罷了!不會有第二次!”


    就在這時候像兩隻豎起全身羽毛的鬥雞一樣惡狠狠的互瞪的女孩同時驚叫起來----她們倆被徐向北像拎小貓似的抓住後領提了起來。


    “你們倆。要好好相處啊。”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哼了一聲。並且把臉甩向右邊,錯開目光。


    徐向北再次歎氣,心想這兩個小家夥最近都有了不少成長,特別是在伊特古拉那次,可是……


    ----這孩子氣的地方恐怕一時半會是改不了了。


    其實這樣也不壞。


    就在這時候,徐向北看到梅加耶拉正在向自己這邊跑來,女仆長大概是來報告月光舟的卸貨狀況的。


    徐向北放下手中兩個還在很孩子氣地鬧別扭的女孩,扭頭望向月光舟的外部燈光照明範圍之外的那片黑乎乎的大地。


    雖然此時徐向北對如何回到雲海之上的世界完全沒有頭緒,也不知道在這片三千年前就死去的大地自己會碰到什麽,他甚至不清楚自己這一行人能不能在食品和淡水耗盡之前找到新的補給,但是,看著燈光範圍之外的這片未知地、總給人一種隱藏著天大地秘密的感覺地黑暗,徐向北心中卻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


    非常奇怪,此刻徐向北心中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絕望,他總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像《列寧在一九一八》裏的那句台詞說的那樣:“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這是為什麽呢?這種自信來自何方?徐向北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這就是男孩子在麵對“冒險”一類的詞匯時的悸動吧,說到底----


    ----我其實也是個孩子吧?


    徐向北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希達和傑西恩雅已經從那個小山包上走了回來,兩人的目光都盯著徐向北。


    希達笑著先開口,對身後的傑西恩雅說道:“他已經,完全是一副領袖的模樣了呢!”


    傑西恩雅眯起眼睛,回答道:“恩,是啊,至少,我打心底裏信任他。不管他引領我走向何方,我都會是他的衛隊長。”


    “如果衛隊長隻是緊緊跟隨他的話,那他犯錯的時候就隻能由我這個參謀來糾正了呢……”


    然後兩位少女同時停下腳步,同時將臉轉向對方,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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