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房間的團友小張已經發出了粗重的鼾聲,這鼾聲的確使人難以入睡。當初旅遊團分床位時,王一平並不是和他一個房間的;但一聽說小張打鼾,原來與他分到一起的那位老兄就不幹,當然大家也都不願意。全陪的導遊看見王一平比較和善,就來做他的工作;王一平本來就是好說話的人,沒說什麽就答應了。幸好前幾天每天都玩得很累,所以把鼾聲對睡眠的影響降到了最低;然而今天,王一平失眠了,白天的一幕幕生活場景他揮之不去;而過去的日子,包括kitty又不時來侵占他思想的領地。鼾聲一浪高過一浪,而王一平的大腦也越來越清醒;望著窗外滿世界的月華,他睡意全無,並一點點不斷受著這月華的引誘――他想一個人去盡情地感受香格裏拉的月夜。


    香格裏拉縣城的街麵不象深圳那樣通宵熱鬧喧囂;現在已是夜晚十一點鍾,店鋪早已關門,行人稀少,車馬不聞。王一平穿過冷冷清清的街道,在暗淡的燈光下徜徉;他邊走邊回味著一天以來的所見所聞,心情激動而又平靜如水;他喜歡夜遊,每每當他幸福或者煩憂的時候,他都披衣夜起,一讓夜風洗滌自己的思緒,而現在高原的風正在梳理著香格裏拉,讓這位美人靜靜地休息,好在新的一天裏更加容光煥發。縣城夜晚的寧靜在西郊被打破:這裏正在進行施工,把原先的柏油路麵鋪上水泥。走出縣城,王一平獨自繼續向西漫步,他一點也不害怕;他象一位趕夜路去與心上的人幽會的戀人,心裏滿是溫馨的向往。


    王一平來到了一個岔路口,這裏向北的那條小路就是通往碧塔海高山牧區的;同別的路口一樣,這裏也建有一個葫蘆狀的白塔,塔身的四周拉著許多的絲線,線上的經幡在晚風中飄舞,象是呢喃有聲的絮語。王一平來到白塔下,身不由己地轉動了經筒,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期待。


    夜風吹過遠處燈火闌珊的縣城,吹過沉靜的大草原,吹過連綿起伏的群山;輕輕的風聲就象是香格裏拉沉睡以後均勻的呼吸,這呼吸象少女嗬氣如蘭,散發著淡淡的,但卻是溫熱的,讓人心醉的香氣。香格裏拉在藏語中是“心中的日月”的意思,是人們的理想王國;但在王一平的心中,是散發香氣的地方。[.超多好看小說]不知是什麽原因,這地方讓王一平突然感到是那樣的熟悉,象是很久以前到過,但他清醒地知道,他並沒有到過;是不是因為向往,他在夢中到過呢?他記憶模糊,象,但又不象!


    王一平不準備走得太遠,畢竟他還要考慮什麽時間回去;於是,他找了一塊路邊的石頭坐下小憩,也許是一天的旅途勞頓,也許是夜風的微熏,也許是夜半時分人的自然反應,王一平朦朧欲睡;突然他看見在不遠處的草叢中有什麽東西在熠熠發光,那微白泛藍的光隨著風吹草動而若隱若現,象是磷火,又象是珍珠。王一平的好奇心陡生,他非得去看個究竟不可。他一躍而起,撥開草叢中挪步朝那光亮走去。忽然他看見自己左側的草叢有一絲絲顫動,象是有什麽東西向自己遊來;緊接著感到腳背發涼,那顫動晃到自己右側後,又繞到身後。王一平有一點心慌,但還沒有讓他作出判斷和反應,他就感到自己右腳的踝關節被紮了一下,不是很疼,就想被螞蟻咬了一樣,癢酥酥的。隨即,他看見草叢的顫動在自己的麵前移向遠方消失了。


    王一平現在清楚地知道自己被蛇咬了。他迅速退回路邊的石頭坐下,搬起腳想吮吸傷口,但因為傷口在腳跟的外側,他沒有辦法夠著。他迅速扯斷內褲的衣帶,在自己右腳的膝蓋下緊緊地紮起。從他迅速腫大的小腿和變得發黑的傷口來看,咬傷自己的是一條毒蛇。他明白,同伴們已經熟睡,不會知道他的去向和處境;他知道此時此刻,呼救是徒勞的,而掙紮著往回走更容易引起蛇毒攻心,現在,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坐下來靜待救援。雖然他明白在夜半的草原很少行人,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甚至生命也麵臨極大的威脅,但他沒有絲毫的恐懼,相反,他表現得特別的清醒和理智。靜以待援就是他做出的正確抉擇。然而,勞累和蛇毒使他越來越虛弱,終於在淩晨時分,他暈倒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王一平醒來的時候也是在夜晚。他是躺在一張窄窄的木床上,床上鋪了些青稞草,床邊還鋪了縫合在一起的兩張羊皮,床頭的木桌上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他睜眼看看周圍,油燈的暗光裏看到的一切使他又新奇又熟悉。這是一間小木房,房頂是用石板層層壓成的;潮濕的地麵上支起鋪就了半間房屋的木地板,地板的一多半給床占用了;無論是地板還是牆板,無論是中柱還是角柱,都是用高山鬆做成的。這些鬆木不怕日曬,也不怕潮濕,所以有“水浸萬年鬆”之說。這間古老的鬆木屋似舊似新,不知道它建成使用了多少年。王一平看到這些,先是疑惑不已,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麽一個亦真亦幻的地方。漸漸地,他清醒了些,他逐漸憶起了自己離開旅遊團夜遊被蛇咬傷的情景;他明白了,自己是被人救了,而且救自己的不是縣城裏的文明人,更不是自己的團友;因為那樣的話,他醒來的時候就應該是在縣醫院潔白的病床上。王一平舔舔舌頭,咽一咽口水,發現自己還挺滋潤的;他知道自己在蘇醒前一定喝過不少水。他扯掉身上蓋著的破了幾個洞的舊毛毯,想坐起來,但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力氣;他感到自己有幾分餓了,想吃點魚肉之類的葷菜。他期待著救助自己的房屋的主人快點到來。


    腳步聲,是皮靴踩著泥漿和枯、葉的聲音!王一平的心跳有些加速。進來的是一位老人,濃密的黑發,黎黑的長臉上有幾道粗深的皺紋;雖說知道他是老人,但你沒有辦法看出他的年紀;在王一平看來,40到80都有可能。王一平看到老人的時候,心裏有點激動。“


    大爺,謝謝你救了我”王一平說這句話時,心理仆仆亂跳,他有點擔心這位藏族老人不會漢語。


    “謝什麽,這是因為我們倆有有緣”老人不僅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而且中氣十足。看到王一平吃驚的表情,老人爽朗地笑了:“怎麽?醒過來了餓不餓?”


    王一平老實地點了點頭。


    “來,這裏是玉米羊骨湯”老人把一個沙鍋端過來放在床頭的桌子上,轉身來扶王一平。


    王一平感覺好多了,老人稍稍一帶,他就坐了起來,“大爺,你是什麽人?我的腳被蛇咬了,還要緊嗎?你是怎麽救我的?開告訴我呀”


    “別急,別急,你先喝湯,我來慢慢地告訴你”老人招呼王一平用一個竹瓢喝湯,並拿來筷子和藏刀,看到王一平開始吃喝了,他才慢騰騰地說:“我是山裏一個藏族老人,昨天晚上路過岔路口,看見你被毒蛇咬傷,就為你吸出蛇毒,稍做處理後,就用我的康巴――哦,我這樣叫我的馬――把你馱上了山,來到這裏。是啊,開始的時候我也怕你會走佛國,但現在看來,你已經沒有危險了。我帶來的這種藥看來很靈驗,吃完了這鍋湯,休息一會,你就可以下床活動了。哈哈哈哈”


    “那就快告訴我的同伴我沒事,他們會急的”


    “急是急,但死不了人的。你看問題呀,還太狹隘了。這裏離縣城還很遠的,總得等你好了再說吧”老人的話深遠飄渺,好象有一種一般人不能體味的東西。


    王一平想,是呀,這個世界,最親愛的媽媽已經早逝;父親到廟裏吃了齋,在深圳,kitty去了美國,自己已經是舉目無親了,而周圍一般的人即使為自己的失蹤而傷心,也隻是短暫而表麵化的,倒是自己的考慮顯得虛偽而幼稚。老人在王一平的心目中又多了一層可敬與神秘。


    “大爺,你到底有多大年紀?”


    “你猜呢?”


    “看不出來,依你的身體來看呢,象是四十多歲;看你的閱曆呢,應該有八十歲才對”。


    “哈哈哈哈”老人爽朗地笑了:“我也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歲了,我隻知道達賴佛爺和班禪佛爺受到大清國皇帝冊封的那一年我20歲。”


    “什麽?”王一平不啻於聽到一聲晴天霹靂,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了解這段曆史,如果推算起來,老人已經有三百多歲了。依據他的知識和理念,他是絕對不相信人能夠活到這個年歲的,而同時他也決不相信眼前這個老人在講大話。


    “那,那,那你到底是什麽人?”王一平說話結結巴巴了。


    “既然你那麽好奇,我就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你吧。我本來是康藏的一個普通的牧民,名叫強巴;就在我生下一雙兒女後,被達賴佛爺選作侍從。有一次,陪同佛爺東巡,不慎掉入了峽穀,被另一個世界的人救起,做了兩個世界的聯絡員,出入於世俗的香格裏拉寺院和另一個世界之間”


    “另一個世界,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


    “那個世界的飲食起居同你們也沒有什麽兩樣;但他們生活平和,隻有善心,邪惡無法立足,所以他們壽命很長,可以活五百到八百歲。當然,他們也有一些超常的能力,但很少使用這種能力;在那個世界,除了代代生長在那裏的人們以外,也有少數象我這樣的外來者;這些未來者有藏人、漢人,也有歐美和非洲人。一百多年前,我們曾經救過兩個探險者,通過他們,我還學會了英語。”


    “你們在那裏會受到歧視嗎?”


    “歧視?不,在他們的字典裏沒有這個詞。他們對所有的人都一視同仁。”


    “那,這個小木屋是――”


    “哦,這是我來往兩個世界的中轉站;這裏離進入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已經不遠了”


    “我能到另一個世界去看看嗎?”


    “行,我就是看你心慈麵善,性情平和,具有一種仙風道骨,才帶你到這裏來的。我年紀也大了,想找一個人將來接替我的工作;我看你就很適合,所以――但我必須告訴你進入另一個世界,要等有一百年以後才能重返世俗;因為隻有過的那麽久,你才會全無塵念,才不會因為私欲去破壞另一個世界的和平。你願意嗎?”


    王一平陷如了久久的沉思。雖然塵世的生活有種種的不如意,但也有許多欲惑,許多樂趣;他盡管向往一種更純淨、更有意義的生活,但他也希望更多地體驗七情六欲,體驗人世的悲恨情仇。


    “唉,看來你是塵緣未了”強巴老人搖了搖頭,良久,他抬起頭意味深長地說:“你要的生活方式和理想的人際關係隻有在香格裏拉的藏區才找得到。這樣吧,我十代後的一個孫女20好幾了,還沒有對象;我看你們挺適合的。唉,這數百年來,看到自己的後代一個個死去,我心裏很不是滋味,但他們都貪戀塵俗的生活,不肯放棄,沒有舍就沒有得,他們也就得不到平和與長壽。這樣吧,三天後,你的傷就會完全好的,你可以從這裏向東走三十裏路,在一個水草豐茂的湖邊,你會遇見我的小孫女的,她叫洛桑央宗。好吧,太晚了,我們爺孫倆就擠在一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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