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禿子走了進來,對著邢洛微微點了一下頭,環顧四周道:“邢洛,你剛來還是早就來了?”


    邢洛用腳踢著地上的煤炭笑道:“剛來,如果我早來,就不會發生這一幕了。[]”


    高禿子看了看蹲在一旁一語不發的疤郎,自然不敢去盤問這一個令人害怕的大個子,又看了看趴在另一個角落的牛山財,走進牛山財,低頭看了看牛山財的道:“牛師傅怎麽樣?用不用帶你去看看大夫。”


    牛山財聽到高禿子問自己這樣的話,逐漸加大了自己的呻吟聲,斷斷續續道:“高主任啊,你這是給我安排的什麽學徒啊。我說了他兩句,他把我提起來就打呀……一點也不聽我講,他連讓我給他求饒的機會都不給啊。那一頓打,你是沒嚐到,哎。我現在都不敢動彈了,快去找醫生把我架出去。”


    高禿子露出了一個鄙視的笑容,但是趴在地上的牛山財看不到,高禿子盡管笑容猙獰但是聲音卻是十分柔和道:“牛師傅,你放心醫生馬上就到,我現在也不敢把你架起來,你就在這裏趴著吧。”


    高禿子痛恨牛山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豈會真的馬上就安排救護車?高禿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狡詐和陰險的眼神。邢洛看到這裏暗暗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不自禁的微笑。


    高禿子把說有人都趕了出去道:“都出去,讓牛師傅在這裏好好休息。”


    其餘圍觀的學生都被高禿子哄散而去,唯獨那一個疤郎,仍蹲在牆角,一語不發,目光呆滯的注視著狼藉的地麵。


    高禿子不敢去招惹這個大高個子,拍了拍邢洛的肩膀道:“讓疤郎出來,別在裏麵了。免得他那一根筋不對再打牛山財一頓,這個牛山財就真的死了。”


    邢洛衝著高禿子一笑,低聲道:“那樣你不是更高興了!”邢洛笑著向疤郎走去。


    高禿子一皺眉,隨後又笑了低聲道:“怎麽能這樣講,這是什麽話?”


    邢洛走到了疤郎麵前,拍了拍疤郎寬大結實的背,笑道:“疤郎,走我們出去聊聊。”


    疤郎不動彈,沒有理睬邢洛。仍是那樣看著地麵。


    邢洛砸了砸嘴巴道:“給我起來,沒事的,出去解決一下就沒事了。”


    疤郎依舊不起來,但是眨了眨眼睛,似乎打算要說什麽,但是沒有說出來。


    邢洛火了,一隻手抓住了疤郎粗如樹幹的胳膊,硬生生的把他拉了起來,邢洛罵道:“你他媽的給我起來,你蹲在這個地方和老娘們一樣,頂個屁用!”


    疤郎被邢洛拉了起來,但是努力掙脫開了邢洛的手,裂開了嘴,淚在他凹凸不平的臉上滾落而下,粗著嗓子嚷道:“我不出去,我出去你們就不要我了。我要掙錢,我要掙錢。”


    邢洛鼻子一酸,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酸鼻子,他發現此時的疤郎就是自己小時候的樣子,那樣單純,那樣無知,那樣可憐。


    疤郎的淚水不停的滾落而下,隨後又蹲在了地上,言語不清的大聲嚷叫著:“你們都不要我,你們都說我傻,我不傻,你們才傻。我想賺錢,我不想打架。你們都騙我……都欺負我……我要賺錢,我老婆在家裏等著我。”


    突然之間疤郎用帶著血跡的手抹了一下自己臉上的淚水,衝到了鍋爐旁邊,撿起地上散落的煤炭,就開始用拳頭砸煤炭,把煤炭砸碎後就向鍋爐中送去。嘴中嘟囔著:“我要幹活,我要掙錢養家。”


    大塊的煤炭被疤郎一一打碎,疤郎拳麵上的傷口又破裂了,流著鮮血。見到這種場景,高禿子和邢洛頓時傻在了那裏。


    邢洛一把抓住了疤郎流著鮮血的手,嘴唇發顫道:“誰告訴你,這樣幹活?”


    邢洛的眼神中含著一絲淚光,這種淚光來自於同情來自於怒火,來自於自己的深有體會,再次問道:“誰告訴你用拳頭開煤塊?”


    疤郎看了看趴在角落中呻吟不止的的牛山財。此時牛山財也把頭轉了過來,無所謂的看著疤郎,並且自己的呻吟聲更大了幾個分貝。


    邢洛頓時腦袋一片空白,一個憨傻的人想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就要受如此的屈辱與玩弄。邢洛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個被別人丟棄的孩子,那一個位隻有磕破頭才收下自己的師父,那個床被丟進廁所的被子,那個鬼哭嚎的夜裏,那群孩子欺負自己的笑聲……人們都在欺負你……人們都在耍你……


    “牛山財!我操你大爺!”邢洛衝著牛山財大叫了一聲,他那眼神中全身殺意,麵目猙獰向牛山財衝去。


    其實此時的邢洛想殺的不是牛山財,而是那一場從小就欺負自己的命運。就如同此時命運欺負一個弱智的可憐人一樣。


    “攔住他。”高禿子大叫一聲,敏銳的他知道,如果邢洛發瘋的再打牛山財一頓,這個牛山財真的就要一命嗚呼了。


    此時王航和高禿子全部衝向了邢洛,但是誰能擋著住他呢?頓時一個滄桑且強有力的胳膊把邢洛攔了下來。高禿子和王航也均擋住了邢洛的麵前。


    這個拉住邢洛的不是他人,真是宿舍管理員,疤郎的叔叔――王師傅。他的出現沒有讓任何人出乎意料。唯獨邢洛,因為隻有他感覺到了一股綿而不散的力量讓自己無法前進。但是他已經無心思索這種力量的來源。他心中深深掩埋的怒怨,此時已經如火山噴發般湧了出來。每一個點滴就是炙熱無比,滿是殺意。


    邢洛此時的淚水滾落而下,叫罵道:“我操你大爺,你原先欺負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現在你連一個憨傻的人都玩弄,你良心何在……我們未曾欺負人,為什麽我們都被別人耍……”


    出乎所以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牛山財竟然,爬起來一溜煙跑掉了,嘴裏嘟囔著:“殺人了,殺人了……有人要殺我。”


    邢洛慢慢的冷靜了下來,此時在場的沒有人理解邢洛為何大發憤怒,沒有人理解他為什麽要求痛打一個與邢洛毫無瓜葛的牛山財。


    其實不過是邢洛看到可憐的疤郎想到了可憐的自己而已。都曾為了生存寄人籬下,都成為了生存受人屈辱。自己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別人,但你為了生存,命運會逼著你去幹。最後因為你幹了,你傷害了別人,又要受到命運給你早就預備好了的懲罰。


    命運就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孩子,你就是他手中的木偶。他想讓你幸福,你就幸福,他想讓你悲慘,你就悲慘。沒有原因,更不會給你理由,你無法反抗,你隻能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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