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香爐觀,樹影深處,一座青磚白壁的古樸建築中。


    燭火搖曳,映照著四周物影來回晃動。屋中坐著數人,赫然是黃應魯、薑梵盛和各宗一眾長老,主座上卻坐著一個長髯老者。長髯老者麵如重棗,雙目張合之間,精光閃閃。


    長髯老者乃是煙霞道當年名震玄界的“煙霞七子”之一的謝懷慕,如今在宗門秘修,老成持重。協助掌教處理門中事務,說話頗有分量。


    薑梵盛拿出一份名單遞上去,說道:“謝師叔,這是本次選拔合格者名單,請過目。”


    謝懷慕接過名單,掃了一眼,眉頭變皺了起來,說道:“怎麽才區區一十七名弟子過關?怎麽如此之少?”


    薑梵盛說道:“這次選拔方法大略和往年一般無二,的確隻選出了這麽多人選。”


    謝懷慕“哦”了聲,目光在眾人臉上轉了一圈,見大家紛紛點頭,沉思片刻,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麽定了吧。”


    薑梵盛看了一眼在座位上養神的黃應魯,一正臉色,說道:“謝師叔,這份名單是有些爭議的。”


    “哦?什麽爭議?”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謝懷慕一下子來了精神。


    薑梵盛說道:“這份名單上有一名弟子大家意見不同,無法確定。”


    謝懷慕目光看向黃應魯,見他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瞳孔微微一縮,說道:“哪來這麽多囉嗦,照直說。”


    一邊黃應魯仍是一副入定模樣,眉毛下垂遮住了眼皮,恍若未聞。


    薑梵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道:“謝師叔,名單中有一位弟子來自丹宗。咳咳。”他咳了兩聲,視線向其他長老掃了一下,接著說道:“十年前,按照總門律令,丹宗移居雲湯山,其宗中弟子負責煉丹,沒有上命不得下山。按照這條律令,該弟子雖然合格,但卻不夠格列入名單。此事,我們已經商議過,總門既然有嚴令,自是不能違抗。但是黃師兄,嗯,有些不同意見。彼此難以統一,還請謝師叔裁決。”


    其他長老紛紛點頭,應聲附和著。


    謝懷慕說道:“丹宗弟子啊……”


    想了想,說道:“應魯,說說你的意思。”


    黃應魯好像從睡夢中醒來一般,睜開眼,打了個哈欠,說道:“謝師叔,應魯居然睡過去了,實在不敬。您,有什麽事?”


    謝懷慕啼笑皆非,緩緩說道:“就說說那個丹宗弟子的事。你和大家意見不同,怎麽回事?”


    黃應魯拍了拍腦袋,說道:“那件事啊。弟子以為,選才當不拘一格,隻要符合條件就可以入選,而不是爭什麽宗門之別。畢竟丹宗這個弟子才是個少年,即便是當年丹宗因事受罰,也和他沒什麽關係,那時他還不過是個幼童而已。再說,丹宗這個弟子也有一些特別之處。”


    “特別之處?”謝懷慕眉毛一挑,問道,“能入你得法眼,應該不簡單。你且說說看。”


    黃應魯卻又垂下眼,說道:“這個還是簡長老說來比較妥當。”


    謝懷慕對這個師侄的脾氣十分了解,當然明白他這是以退為進,微微一笑,說道:“你倒是聰明。也罷,那就由言之說說看。“


    言之就是長宗簡長老的名字,他說道:“說起來,此子在幻塵結界中破界而出,花了不過一日半。言之這裏有一份此子破界存照,請謝師叔一觀。“說罷取出一顆照影珠遞過去。


    謝懷慕知道幻塵結界的厲害,這是禁宗鎮山的九大秘法之一,裏麵天地無邊,如若混沌,如不得其法則勢必迷失其中。加之禁法設置巧妙,稍有不慎即會被困。一個丹宗的普通弟子居然能在一日半破界而出,超出了絕大多數弟子,當真是有些道行的。


    他接過照影珠,輕輕將真息透入。


    但見“篷——“的輕震,照影珠上放射出蒙蒙光芒,一副畫麵投射出來,居然是當日林宗越在小三元結界中的影像,一舉一動,曆曆在目。


    謝懷慕看到他巧妙按圖索驥尋找結界核心以及施法化解陣眼竹海禁陣,也是微微頷首。


    未幾,半空中畫麵逐漸模糊乃至消失。


    謝懷慕說道:“此子倒有些小聰明。雖然有些離經叛道,但也是用心了。”


    簡言之說道:“謝師叔明鑒。”


    旁邊一位圓胖老者眼珠子轉了個圈,說道:“謝師叔,此子不過是小聰明罷了,行事怪異,不合正道。雖然破了幻塵結界,也不過是偏門異法,取巧而已,不足為憑。弟子和各位長老商議過,此子當不算過關。”


    此人是器宗長老莫如章。


    謝懷慕目光一轉,見其餘幾位長老也是一般說話,唯有禁宗長老唐無涯沒有吭聲。問道:“無涯,你得意思呢?”


    唐無涯答道:“此子禁法上雖有些出奇,但卻是劍走偏鋒。投機取巧一時或可以得手,但如此下去,道基不穩,將來難免妄生事端,誤入歧途。”


    黃應魯說道:“唐長老此言差矣。你宗下弟子倒是循規蹈矩,可惜不知變通,畫地為牢,居然連這丹宗弟子也比不過。難道將來就有出息麽?丹宗弟子別出心裁,能在其上融會貫通,另辟蹊徑,卻是可造之材。唐長老作為宗門禁宗大家,不會連這也辨不出吧?”


    黃應魯的話語相當犀利,毫不客氣。唐無涯臉皮有些發紅,硬著脖子說道:“禁宗弟子有沒有出息,誰也無法定論。但是這丹宗弟子妄生事端,卻是不爭的事實。前幾日,他可是在這香爐觀中大打出手,猖狂的很呢。黃師弟近在咫尺,想必是知道的。”


    不待謝懷慕發問,一邊有人接上話茬,卻是那日和黃應魯在一起的青衣老者。此人名叫田嶽,黃應魯的師弟,香爐觀副觀主。


    田嶽說道:“尋常弟子之間切磋較技,又不是生死大敵,有什麽不可以示眾的?既然謝師叔得知,那弟子就說來聽聽。”說罷就將當日林宗越和司馬朗比鬥之事說來。


    謝懷慕越聽越有趣,待聽到林宗越居然在比試中禁法之能一舉突破,竟和劍宗首座褚衛單關門弟子打的不亦樂乎,雖說終是差了一籌,但也隱隱然不遑多讓,麵色漸漸生動了起來。


    唐無涯說道:“謝師叔,如此之徒頑劣不堪,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輕薄同門師姊,無德無行。加上好狠鬥勇,竟是不死不休。如此品行,怎可代表本門下山?”


    修道之人最忌諱的便是品行不佳和行為不端,這兩頂帽子可戴不得。


    謝懷慕瞟了一眼薑梵盛,問道:“可有此事?”


    薑梵盛猶豫一下,說道:“弟子們之間有些小衝突,各有不是。弟子也教訓了門下。不論如何,喧鬧黃師兄清修之地總是不對。至於丹宗弟子,年齡尚小,即便是有什麽逾越舉動也不必多責,容他門中教訓就是。”


    田嶽聽他這話表麵上看似和善,實際上卻是暗指丹宗管教無方,縱容弟子惹是生非,偏袒之意一目了然。


    他說道:“此事,弟子後來也探聽清楚原由。起因不過是丹宗弟子和應師兄的女兒之間一個小小誤會而已。“話到這裏戛然而止。


    應師兄的女兒這幾個字被他不輕不重的點了出來。


    “應師兄的女兒?“謝懷慕原本古井不波的臉上表情頓時豐富起來,”是青兒那丫頭呀。“眼光微微瞥向莫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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