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越定定神,按耐下心中激蕩,仔細觀察四周,卻發現禁製古怪得很,一時間竟是無法理出頭緒。耳邊似有“嚶嚶“的哭泣聲,無法靜下心來。他心中煩悶,辨析著哭聲,一邊喊道:”萱兒,你在那裏?”一邊循聲尋找。


    如此許久,始終找不到鍾芷萱。林宗越奔的累了,停下腳步,卻發現不知何時又來到小天河邊,不由苦笑道:“自己走了這麽久,居然又繞回到小天河邊了。“


    就在他灰心喪氣之時,突然聽得遠處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何人泊舟秋色裏,釣得鱸魚三尺肥。”


    林宗越循聲看去,卻是呆了。原來波浪翻卷的小天河之中,居然有一葉扁舟迎浪而上,穩穩當當的穿梭在煙波之中。扁舟上坐著一個人,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手中拿著一根魚竿,竟也是臨浪垂釣。任浪起浪伏,身體如粘在了扁舟之上,紋絲不動。


    小天河之中居然有人駕舟垂釣,當真怪異。此人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俗人。他是什麽人?


    看著那人,林宗越腦海中閃過一首詩。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裏。倒是和眼前情景頗為貼切。


    那人繼續吟道:“青浮卵碗槐芽餅,紅點冰盤藿葉魚,醉飽高眠真事業,此生有味在三餘。”


    驀地,魚竿一沉,如若彎月。


    那人向上一提,就見一條一尺左右的斑點大魚被拽出水麵,在半空中劇烈甩動尾巴。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大一條!”


    林宗越在雲湯山時經常偷偷在放生池中釣魚,見到如此大一條魚兒上鉤,心癢難耐,忍不住發聲喊道:“老丈!”


    那人回過頭來,果然是位老者,隻見他滿麵紅光,雙眉奇長,垂在腮邊,竟是老的出奇。(.無彈窗廣告)他一雙眼睛極是有神,說道:“小哥兒可是叫老朽?”


    林宗越說道:“老丈好悠閑,晚輩頗為羨慕。”


    老者大笑道:“偷的浮生半日閑,赤足蓑衣釣老黿。小哥兒可有意上來垂釣?說不定能釣上來一條大家夥呢。”


    林宗越見他說得詼諧,加之極是爽快豁達,心中便有老友重逢之意,不由大喜。說道:“老丈有請,固所願也。”


    老者說道:“那便上來吧。”說著拋出魚線,竟是卷中林宗越腰上,輕輕一帶,已是騰雲駕霧般飛渡數十丈怒濤,落在扁舟之上。


    “這裏風大浪急,小心坐穩了。”老丈提醒道。


    林宗越一個趔趄,險些跌倒,急忙挨著老者坐下。扁舟寬不過三尺許,堪堪可容倆人坐下。中間一個烏篷,也是不大,中間一座小泥爐火勢正旺,上麵坐著一個小鍋,白氣升騰。


    林宗越看著身前魚簍卻是懸掛在船外側,半沉在水中,口窄腹大,裏麵三兩條大魚來回遊動,身上點綴著大大小小的金色斑點,和尋常鱸魚大不一樣。說道:“老丈這等方法卻是少見,魚兒仍在天河水中,倒不致驚慌。“


    老者眼睛一亮,問道:“原來小哥兒竟是同道中人,可認識這是什麽魚?“


    他問道:“這應該是鱸魚了。隻是這魚身上斑點布滿金斑頗是與眾不同,不知道又是哪一類?”


    老者笑道:“小哥兒眼光倒是不錯。不過這不是尋常鱸魚,而是天河中獨有的金斑鱸,它有六腮,渾身金斑據說是感受星辰光芒而生,算得上是神異之物。“


    林宗越仔細瞧去,果然這幾條金斑鱸都長了六腮,不由大奇。(.無彈窗廣告)心中暗道:“老丈既然說這金斑鱸是神異之物,不知怎麽釣上來的?“目光轉向魚竿,卻見魚線沉在水中,也不知道掛的什麽餌料。


    他說道:“先前聽老丈是欲釣老黿,不知道可釣上來否?“


    老者說道:“老黿性已通靈,極難咬鉤。這不,老朽這幾杆上等香餌都便宜了這幾尾金斑鱸。不過,也算值得。”頓了頓說道:“小哥兒既是同道中人,想必對鱸魚滋味之美有所知吧?“


    林宗越笑道:“金齏玉膾,天下佳味也。”


    老者喝了聲彩,說道:“英雄所見略同。哈哈。小哥兒今日有口福了,且先替老朽照看著魚竿,老朽將這尾金斑鱸清燉了,稍時你我一起大快朵頤如何?”


    林宗越眉笑顏開,提起魚竿,眼角餘光看到老者將那條一尺長的金斑鱸撈出,破腹洗淨,去頭去尾,丟入坐在泥爐上的小鍋內,接著又放進去幾種調料,顏色各異,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看他手法嫻熟,想來多半是習慣了。


    老者似乎知道林宗越在看著他,說道:“這金斑鱸和一般鱸魚不同,清燉也得多半個時辰,才能六分熟。也不需太熟,否則甘美大減,反倒不好。湯色乳白,味道鮮美,堪稱世間一絕。”


    林宗越正聽他說話,突然覺得掌中一動,急忙看去。就見水下出現一個黑漆漆的陰影,緩緩將魚竿拉彎。黑影似是圓形,四肢撥動,正撕咬著魚鉤上的餌料。


    兩點紅光自水下透出,盯住林宗越。一股大力從魚竿上傳過來,險些將林宗越拉離位置。黑影顯然發現了不對勁,一陣撲騰,水中掀起一陣浪花。


    林宗越頓時緊張起來,凝氣坐定,雙手緊握魚竿,不敢鬆懈。


    “老黿咬鉤了!抓緊魚竿不要滑手。”身後傳來老者的聲音。


    林宗越倒是有條不紊的拖著魚竿,發力和老黿較著勁。魚竿上傳來的力道逐漸增大,將魚竿拉成了弧形,魚線繃緊,一寸寸沉入水下。


    扁舟微微一動,被老黿拉著在河麵上動起來。老黿忽上忽下,力道也是時大時小,轉換極快,扁舟時而快若奔馬,時而上下顛簸,換了個人十有八九會被拉下水。但林宗越始終穩穩當當的坐在扁舟上,任憑老黿如何使勁,卻是牢牢將魚竿握在手中。


    老者看著林宗越,微微頷首,暗道:“不急不躁,倒是個有定性的。”


    如此來來往往的較勁,很快多半個時辰過去。老黿使勁渾身解數,終於折騰累了,氣力耗盡,慢慢浮上水麵。林宗越這才看清,原來這隻老黿也不過隻有普通鍋蓋般大小,渾身甲殼發紫,頭大如拳,顏色卻是深青色。一雙赤目卻是凶狠的瞪著林宗越,猶自不服。


    林宗越本以為必是一隻巨黿,哪知並不大,可惜道:“原來是隻小黿而已。”


    老者卻是兩眼放光,急乎乎說道:“不要鬆勁,將它慢慢拉過來。”


    林宗越慢慢收線,老黿知道自己即將落入彀中,拚命掙紮,但終究筋疲力盡,並無多大威脅。


    林宗越猛的喝道:“起!”


    魚線陡然“嗡“的挺得筆直,竟是將老黿從河中拉出,落在船板上。


    老者,一把抓住老黿甲殼,將它死死按住。老黿受驚,一下子將腦袋縮了回去,兀自緊咬著魚鉤不鬆口。老者卻是不慌不忙,騰出左手在老黿甲殼下某處一按。說也奇怪,老黿抖了一陣,便忙不迭的將腦袋伸出來,張口將舌頭吐出,乖乖的任老者將魚鉤取下。


    取下魚鉤,將老黿裝進船板下的暗格裏,老者這才舒了口氣。轉過頭來說道:“小哥兒,這可不是什麽小黿,而是正經八百的紫甲青頭赤睛老黿。看著甲殼上有六大八小甲板,總有將近七千年了。嗬嗬,小哥兒真是好運氣,上手就是這麽一隻上品老黿。“


    林宗越看著在暗格中團團打轉的老黿,奇道:“紫甲青頭赤睛老黿?“


    老者解釋道:“天河中老黿共有十二種,紫甲為上品,青頭赤睛又為其中下,殊為難得。“


    林宗越看著那老黿抬起頭來,仍是惡狠狠的瞪著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處置這隻老黿。


    老者說道:“天河老黿吸納星辰菁華,本是通靈之物,大補。“眼睛一轉,說道:”小哥兒,金斑鱸已然燉熟,且嚐嚐這濃湯味道如何。“


    林宗越見那小鍋中“噗噗“衝出白汽,香氣彌漫,若是換作它時,說不得早就湊上去了。但此時心中想到鍾芷萱滿麵淚痕,興致卻是大減,便連方才釣上老黿的興奮勁頭也一並消失,提不起精神。


    老者回過頭來,看到林宗越無精打采的模樣,說道:“小哥兒,美食當前,何必如此愁眉苦臉的。來來來,先祭奠五髒腑再說其他。”說罷解開鍋蓋,取了一個石缽連肉帶湯舀滿,塞到林宗越手中:“金斑鱸白羹難得一見,趁熱吃,不要浪費了。”說罷也不管燒燙,顧自夾了一塊魚肉塞入口中,大口咀嚼。一邊吹氣一邊吞咽,吃的不也樂乎。


    林宗越沒甚麽胃口,小口喝了一口熬成乳白色的魚羹,鮮美香酥,回味悠長,果然和尋常鱸魚大不一樣。魚肉更是入口即化,滑嫩酥軟,順著喉嚨滑入腹中,如絲綢般潤滑。可惜味道美是美極,卻無心品嚐,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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