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浩錚歎道:“你快些起來吧。(.)這裏真沒有大人。”鄭旺依舊跪著不起,卻惱壞了一旁站著的小木,小木道:“好,你若是不當我們是大人,你就沒罪,請你快快起身……”那鄭旺截斷他的話頭,道:“可不敢用請。”小木一跺腳,續道:“你若是當我們是大人,兩位大人站在你家院裏的黃泥地上,你這一不看座,二不奉茶,更是罪加一等。”


    鄭旺聽完這話,支支吾吾道:“這……那……”小木瞧他還不起身,冷冷道:“行,你若是想跪,你就跪著吧。跪到死!”他這句話,沒有驚嚇到鄭旺,卻將屋中鄭旺之女鄭巧蓮驚嚇了一番。隻見那鄭巧蓮破門而出,慌忙跑來,也跪在了地上,著急道:“大人請饒恕家父一命!”她雖低著頭,梁浩錚卻發現她的臉一側有些脂粉,可還沒有塗抹均勻。梁浩錚心道:“我們剛來時,是這女子給我們開的院門,那時她是素顏。而今我和三弟不過站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女子竟化起妝來。這大半夜的,也不知是要化給誰看。”他這個誰,倒是隻說兩人。一是小木,而就是他自己。不過在梁浩錚心中,不願意說出來而已。


    小木惱道:“這一個不起,又跪下一個。我真不是什麽大人,我來找東西的,你快快起來吧。”鄭旺道:“那些微服私訪的大人,哪有一個不說自己不是大人的。以我瞧來,越大的官兒,就越不說自己是官兒。”小木一緊眉頭,幹脆說道:“行,本大人饒你不死,你起來吧。”這話說了,鄭旺才乖乖從地上爬起,腳上滿是泥土。而那鄭巧蓮聽罷,捂著臉麵,轉身就回了閨房。


    這鄭旺的一座小院,隻有兩間簡陋的房間。靠東一間,乃是鄭巧蓮的閨房。而靠西一間,則是鄭旺的房間。鄭旺將小木和梁浩錚請進了自己的房中。


    二人乍一眼看,這戶人家家徒四壁,隻有一些破爛衣服和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張床而已。最奇特的,這整個小院,連個做飯的爐灶都沒有,也不知這鄭旺與鄭巧蓮平日裏是以什麽為生。


    梁浩錚看到這幅情景,心中暗想:“想當初我在蘇州的一座小院裏,還放了廚灶。自己平日還煮些米吃。這戶人家竟然窮到了如此地步!”可他轉念又一想:“咦!這鄭旺窮到了這個份上,怎麽還有閑錢給她的女兒買胭脂水粉?他到底安得什麽心?”


    鄭旺掃了掃自己的床鋪,又將地上的洗腳盆臉盆帶水踢到了床底下,鞋也不穿,對二人說道:“二位大人,寒舍簡陋,您別見過。請床上坐吧。”


    梁浩錚和小木自然明白,這隻有一張椅子,他們二人且不夠分的。若是一人坐在椅子上,一人坐在桌子上,這鄭旺恐怕又要跪在地上了。


    二人也不尋禮,坐在了他的床邊。鄭旺拉過那唯一的木凳,坐在二人身前。可他開口卻不問二人來意,一開口就是:“不知二位大人在朝中當得什麽大官兒?”


    梁浩錚剛要說話,隻聽身旁小木道:“我們二人都是皇親。”鄭旺一聽“皇親”二字,表現的畢恭畢敬,連忙起身到門口喊道:“巧蓮,來給二位大人看茶!”話音剛落,那鄭巧蓮立刻自閨房走出,已然化足了妝扮。可他們家都窮成這樣了,哪裏還有什麽茶葉?不過是倒了兩杯開水在兩隻碗中罷了。


    鄭旺又問道:“大人,不知道您是什麽封號?是侯爺還是王爺,我且對您有個稱呼。”小木又一次搶在梁浩錚頭裏,說道:“我們是皇帝家的遠房親戚,尚沒有封號。”鄭旺道:“那不知您二位是在哪一部門任職呢?是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還是工部?呀,我險些忘了,既是皇親,哪能在六部任職,想必不是丞相,就是太尉吧!我瞧這位大人要掛寶劍,英武不凡,一定是當朝太尉大人了!太尉大人,且受小人一拜!”說著說著,又要下拜。[.超多好看小說]


    這下可氣壞了梁浩錚,梁浩錚“唰”地一聲拔出腰間青釭劍,在那鄭旺兩膝下一架,剛好將他架在半空,無論如何也跪不下去。


    而梁浩錚一拔劍,卻嚇壞了身旁的鄭巧蓮,鄭巧蓮手中的兩個碗“當啷”一聲就摔碎一個。鄭旺看了,一臉心疼,忙道:“敗家丫頭,一共就倆碗,你還打了一個!你叫我明天怎麽出去要飯。”


    梁浩錚和小木二人這才明白這鄭家父女二人以何為生。而鄭旺這話剛說完,又猛然感到出口有誤,急忙又說:“啊,兩位大人。我這閨女平日裏還是挺賢惠的。大概是今日見了兩位大人,太過高興,這才……”


    梁浩錚道:“算了算了,水我們也不喝,我一會給你們留下錠銀子,你們也置辦點炊具。這麽漂亮的閨女,你也忍心讓她遭這份罪!”鄭旺聽完這話,登時表情大喜,急忙說道:“太尉大人說她長得漂亮,那不如……不如您納了她!哎呀,我這身份,怎敢和太尉大人攀親?太尉大人將她招進府內,當一個使喚丫頭,我就心滿意足了,您多照料這,也許有一天她會草雞變鳳凰!”


    這話說完,梁浩錚和小木二人才明白這鄭旺存的什麽心思。家徒四壁,要以乞討為生,可是卻留著錢來給女兒置辦胭脂水粉,看來他是想有朝一日,攀上一戶大戶人家的親。能草雞變鳳凰,不勞而獲吧。


    小木看著梁浩錚,戲謔一笑,說道:“大哥,你既然說她長得俊秀,不如就納了她。”梁浩錚一聽,抬手便打,小木側身一閃,避了開去。而這兩人一說一笑的話,卻讓鄭旺當了真,隻聽那鄭旺說道:“小人多謝大人成全。”又轉頭道:“巧蓮,你收拾行裝,明天就和大人回府過好日子去!”


    小木聽罷,忙一擺手,道:“回不回府咱們且先不提,你問了我這麽些問題,我都一一答了。而今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可要如實回答!”鄭旺道:“小人不敢隱瞞。”


    小木問道:“我且問你,你家中可有一本佛經?”鄭旺道:“不知大人想看什麽佛經,是《金剛經》還是《華嚴經》,隻要鎮上有賣,我一定想方設法為大人弄來。”他此刻用了個“弄”字,小木也知即便“弄”來,也是來路不正,心道:“這廝乞討過活,又一天到晚想著什麽草雞變鳳凰。而今說到經書的時候,他又用了一個‘弄’字。想來祖上真應當是最賊的。這戶人家也不知上輩子、上上輩子遭了多大的罪過!有人做賊,有人行乞,不知那‘大茶壺’有沒有人做過。”


    小木想著的時候,鄭旺又感覺言語有失,急忙說道:“呀,大人家財萬貫,想看什麽樣的佛經弄不來。可小人實在不懂,大人說的佛經是一本什麽樣的佛經。”


    小木將話敞開,說道:“我先問你,你的祖上可有人是一位神偷?這人上了五台山,曾偷盜過一本佛經。至於名字我不知道,可如此事情,應當有流傳下來才是。”


    這鄭旺眼珠滴溜溜一轉,若有所思,繼而說道:“啊,這……咦,倒是有這麽一件事情。”話音剛落,他如中了天雷一般,兩眼圓睜,問道:“這……那佛經是什麽稀世珍寶麽?哎呀呀,果真如此的話,我真是受了天大的罪過!”


    小木問道:“此話怎講?”鄭旺說道:“那佛經傳到我這一輩,我早在三年前就將它給燒了!那時家裏沒柴,我就……我就……哎呀呀,我損失了多少銀子哇。”他心痛不已,不停用頭撞地,頃刻間已出了血印隨即又老實了起來。


    小木聽他將佛經燒毀,心中大怒,喝道:“這佛經中都是佛祖的教訓,你將佛經燒了,豈不是對佛祖大不敬麽?”他的師父是苦嗔,自然自幼沾染佛法,聽到他人燒經,心中自然氣憤難平。可是轉念一想,又看著鄭旺的表情,心中若有所思。


    梁浩錚雖然也懊惱佛經被毀,可是見小木問出了頭緒,自己也不宜插話。小木想了一陣兒,說道:“你們父女二人近日來可能會有一場黴運。這裏離太原不遠,你們收拾了行裝,連夜去太原吧。遊覽也好,探親也罷。”說著,從自己的懷中取出十兩銀子,遞給鄭旺。


    這鄭旺見了銀子,分外親切,一把抓在手中。磕頭道:“多謝丞相大人,多謝丞相大人!”隻怕他在哪一段戲文中,聽到過六部,也聽到過丞相,太尉。卻不知道,這丞相在洪武年間,就已經被朱元璋以胡惟庸案作為誘餌,廢除掉了。而太尉自打元朝時就不常設,到了明代,同樣也被廢除掉了。


    鄭旺不知此事,隻以為太尉和丞相是什麽高官兒。反正既是虛名,小木和梁浩錚也就領認了吧!


    小木站起身來,又叮囑道:“千萬記得,連夜出鎮,去太原躲上十天再回來!”說罷,拉著梁浩錚便走。鄭家父女送到院中。


    二人離開鄭家小院,梁浩錚還問道:“三弟,你為何不多問些情況?”小木急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大哥,隨我來。”


    二人施展輕功飛奔,來到小院後牆處,縱身一躍,躍上那鄭旺房間的房頂。藏在瓦片之後,遙遙看著院中。


    隻聽那鄭巧蓮問道:“爹爹,那本佛經明明還在,你為何騙那兩位大人說已被燒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雲紋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肖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肖魁並收藏雲紋劍最新章節